大早田靖稀嘟嘟囔囔很不滿意的走後,田柔佳叫來了春桃。
自荷包中摸出一枚碎銀放在春桃手中,讓她去街上買了上好的宣紙送去國子監,給田靖稀和沈玉瑾送去,并想法子為他們圓了慌,切勿讓夫子在烈日炎炎下頂着香爐罰站。
春桃接了後,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臨走時竟是回頭張望了好一會兒,似乎很舍不得田柔佳。
空間裏的玉,正好煉化好了七塊,田柔佳便迫不及待的取了出來。
春桃走後,她回到卧房,将放在枕頭下用絹布包好的七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取了出來,揣進懷裏,跑去廚房找蘇氏。
蘇氏正挽着袖子,端着一大盆的水要出去倒掉,見田柔佳過來,微微一愣後,忙錯身讓開,唯恐田柔佳沾上水盆的污漬。“姑娘怎麽跑廚房來了?您快回上午去,這地方來不得,奴婢還沒收拾幹淨。”
田柔佳側了身,為蘇氏讓出一條路。跟在她身後走到牆角的梧桐樹旁,“嬷嬷,你收拾完咱們一起去地裏瞧瞧吧。”
蘇氏将水貼着樹根倒掉,一只手拎盆,一只手在圍裙上抹了一把,擡至額頭處搭了涼棚,望了望漸漸爬上中天的太陽。“好姑娘,這快到晌午頭了,去地裏豈不是要曬死?再說,地裏是粗活,有富貴他們爺倆就行了,姑娘去做什麽?”站在樹蔭下都能感受到太陽的炙熱,确實挑的不是時候。田柔佳悻悻然的甩了甩頭,又跟着蘇氏身後往廚房走。“我想去看看咱們家地裏的情況,如今适逢大旱,肯定青黃不接的。”說着眉頭就跟着皺了起來,“吃完晚飯,也差不多酉時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地裏瞧瞧吧?”
蘇氏将手中的木盆放在廚房水缸的木蓋上,看着田柔佳,忽然想到了什麽,目光變得有些奇怪。但那絲一樣的光芒很快就被平靜所取代,她點了點頭,又用圍裙擦了擦手,推着田柔佳出去,“姑娘快屋裏坐着去吧,這廚房還沒打掃幹淨。你去歇着·過會兒冰了西瓜給你吃。”
“西瓜?”田柔佳瞪大眼睛,“咱們家什麽時候有西瓜了?”
蘇氏猛的一拍額頭,“瞧我糊塗的,昨兒大爺來看姑娘,恰逢姑娘不在家,說好了是回來要告訴姑娘,可這一忙活,奴婢就給忘了。”
“西瓜是大哥拿來的?”田柔佳挑了挑眉毛,心下狐疑。現下大旱,物資緊缺·水果更是都供應給了宮裏,餘下給老百姓的,價錢貴的吓人。她大哥田靖瑜什麽時候出手如此闊綽了?竟是抱了西瓜來看她。
蘇氏連忙點頭,一想到田靖瑜,就衣服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大爺對姑娘和稀哥兒都好,可偏就拿不了大奶奶的主。不僅拿了西瓜,還送了許多胭脂桃和紫櫻桃。”
胭脂桃和紫櫻桃?田柔佳的嘴巴不可抑制的張了好大,那些東西都是極貴的,就是在田府,也很少見人吃。田靖瑜這是在做什麽?
“大爺還說,金錢上不能幫襯着姑娘,只能這樣貼補些。姑娘和稀哥兒自小就喜歡吃水果,更是對胭脂桃情有獨鐘,這次從外面采辦回來,就特意為姑娘買了些送來。大爺是極疼姑娘的。”蘇氏趁機為田靖瑜說好話,兄弟和睦也是田老爺的願望。雖然她心裏明鏡一樣,但凡是太太和梁氏在一天,他們田家就得分崩離析一天。
田柔佳點了點頭,心裏沉甸甸的,轉身走了。
田家的孩子都不容易,田靖瑜是大哥,想盡辦法想要将兄弟姐妹幾人拉攏在一起,可自己經濟上不獨立,站着腰板就挺不直,什麽都得聽母親和媳婦的。
田柔瑤是個貪圖富貴的,當初田老爺剛剛去世,她就迫不及待的搶了田柔佳的親。明明算計着要嫁進兆尹府做嫡媳,卻不料唐書祥早一步發現田家的陰謀,把親事推給了三哥。幸好夫妻兩人恩愛有佳,如若不然,只怕田柔佳的苦難會比現在多上好幾倍。
田柔玥表面上知書達理,背地裏驕縱蠻狠,自小就和田柔佳不對盤,更是為了想要得到嫡女的名分好嫁進豪門而絞盡腦汁。對田靖瑜恭敬有加,可處處透着算計和客氣,讓人親近不起來。
太太明面上是個吃齋念佛的,可背地裏卻陰狠毒辣,整人的手段就連以腹黑著稱的前朝皇後都不是她的對手。
梁氏更不必提,是個尖酸刻薄,見不得別人好的。
田柔佳是個好性子,可架不住田靖稀是個混世魔王。田靖瑜就是想盡了辦法也不可能讓這兄弟姐妹四人擰成一股勁兒。
況且如今田柔佳手裏偏拿了他們田家的寶貝,那寶貝的厲害之處只怕只有他和父親知道,有這樣的東西在手裏,貪欲旺盛的人們又都各個盯着,田家不可能有安寧的時候。
雞飛狗跳在所難免,現下他只有努力的讓自己獨立,真正的當上一家之主,才能讓家庭真正和睦。
田靖瑜處境艱難,田柔佳不是不知道,只是實在無能為力,幫不上她什麽。她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将自己手頭的事兒辦好,保全了自己,才能出手幫助大哥。
春桃按着田柔佳的吩咐辦好了田靖稀的事,便在街上逢人就問如何走到錦繡坊。跌跌撞撞廢了好半天的力氣,才走到了錦繡坊的門口。
遠遠望着,那是三層高的小樓,漆木牌匾上鎏金大字寫的龍飛鳳舞,沒有一點娟秀的味道,這倒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門口拍了四五排很長的隊伍,塞的整街滿滿的,不少行人和車輛都不得不繞道而行。
順着隊伍向門口處望去,只見大門口,一溜擺着四五張桌子拼湊在一起,每張桌子後面都坐着上了年紀的婦人,五個人青一色的醬紫小衫,每一個身後都站着一個模樣俊俏的丫頭,也都穿着一樣的綠羅衫,紮着一樣的雙丫髻,各個垂首站着,認真的開着來應征的人。
春桃用手撫了撫突突直跳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挑了人相對少一點的隊伍排了過去。
站在她前面的小姑娘,緊張的神色不亞于她,見自己身後來了人,忙回頭搭話。“姑娘也是來應招的麽?”
“恩。”春桃微笑着點了點頭,說實話她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
雖是笑着,可神态卻很是疏離。
那小姑娘卻渾然不知,用被汗水浸濕的手握住了春桃。“聽聞這錦繡坊只收漂亮女子,我這等相貌平平的只怕是進不去呢。”
春桃巧妙的将手自她手中抽了回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只要姑娘有好手藝,自然是能進去的。這裏是招繡娘,又不是舞姬。”
那小姑娘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姑娘說的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上下将春桃打量了一番,又道,“姑娘生的真标志,想來多半是會被留下的。我叫翠煙,日後姑娘若是飛黃騰達了,可要記得照拂着我。”
春桃笑着點了點頭,不想再和這翠煙交流下去。那水汪汪的眼睛後面,是對權力和榮華的無限渴望。她和春桃不是一類人,春桃是來讨生活,而她則是來尋夢想。
錦繡坊的效率很快,雖然隊伍排的很長,但很快就到了春桃。
主事的婦人低着頭,顯然是有些疲憊。聲音恹恹的,“是來送繡品,還是來領花樣?”
“繡品。”春桃自懷中掏出了方帕子,遞給了那婦人。
昨兒雖然田柔佳将花樣子藏了起來,可春桃卻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夜裏趁着衆人睡着後,借着月光趕了這繡品出來。
那婦人接了帕子,細細的瞧了瞧那繡的百蝶穿花,五色蝶繡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而非。挑了一個上午,都沒瞧見這麽好的繡品,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容。正要擡頭看看能繡出如此精美繡品的姑娘長的什麽模樣,手指肚卻在背面摸到了不同尋常的針腳。
手指一動,将手帕翻了過來,臉上的笑容變成了驚豔。帕子的背面,竟繡了紅魚溪水,兩尾相向而游的紅魚仿佛有生命般,遮在上面的碧綠荷葉也似立體般竟能投下一片陰影。
如此巧妙的雙面繡,着實罕見。
那婦人擡頭,見春桃一副忐忑神情的望着自己,展眉笑道,“這是我從早上到現在,看到的最好的繡品。”
春桃懸着的心一下放下不少,舒了一口氣,垂眸行了一禮,“嬷嬷謬贊了。”
“難得你還是個謙虛的主兒。”那婦人很滿意,轉頭将手中的繡品塞給身後的丫頭,吩咐道,“你自帶了這位姑娘進去見雲姑姑罷。”
“是。”那丫頭颔首應了聲,對春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顧自走在了前面引路。
春桃沒想到自己能順利過關,連忙對主審的婦人行了一禮,忙不疊的去追了那丫頭。
一樓的大廳空空蕩蕩,剛一進去,引路的丫頭便指了指屏風前的座位,“姑娘且先這裏等一等,待奴婢進去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