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外傳流言起
衙門到底還是給了些面子。
沒有直接将封條貼在寶府的大門上。
他們留下了兩個人。
佩刀看守在大門的兩邊。
江雨竹無奈嘆了口氣。
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她能夠控制的了。
她看着門被合上。
心中感慨萬千。
萬佳菲和胡媽媽心疼地站在她身後。
江雨竹瞞她們瞞的好苦。
人家都找上門兒來幾次了，她還次次都是自己去見。
就不怕哪回來他們話也不說直接把她抓走！
這萬一有個什麽事兒，她們連交代幾句都來不及。
“雨竹，你還好嗎？”
萬佳菲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江雨竹吸了下鼻子。
她轉過身，盡量擺出了一副輕松的樣子。
“我挺好的啊~”她說道，“都是些小事兒。畢竟是在咱們船上發生的，衙門裏來人問一問也很正常。你們不用擔心。”
“還不用擔心嗎？”
萬佳菲并不認同江雨竹的話。
“咱們府的大門都被他們封了。下一步，就是要抓人進去了吧？”
“沒有。”
江雨竹否認道。
她要打消萬佳菲心裏的猜測。
“只不過是最近都指向我們這裏，于公肯定要做些什麽的。”
“你就唬我吧。”
萬佳菲才不會相信。
“夫人吶，你怎麽不叫老婆子我陪着呢？”胡媽媽嘆着氣，“我是這府裏的大管家，有什麽事兒哪有越過我不讓我知道的道理！”
她在埋怨江雨竹瞞着她。
“我哪有！”
江雨竹擠出一個笑容。
“每回衙門來人，那門口的小厮們都慌裏慌張的。哪裏想得到先去禀報你胡媽媽然後再來找我啊！”她的聲音帶上了波浪，“胡媽媽你就別計較別怪了啊~”
“我不是怪你。”
胡媽媽摟過江雨竹。
她又把萬佳菲也摟進懷中。
她的身上悶悶的，有股莫名的香氣。
聞着就讓人心安。
“我是怕你們覺得我老婆子不肯和你們同甘共苦。”
“什麽同甘共苦。”江雨竹的眼角有些濕，“胡媽媽你拿多少錢做多少事，我們可付不起你跟着我們吃苦的錢，你不能賴我們。”
“我不賴着你們我去哪兒？”
胡媽媽的眼睛也紅了。
但她的嗓門依舊洪亮。
“我年老體弱的，你們不順着我我就要在外面餓死！橫屍街頭！你們要是忍心就趁早把我這個老婆子趕出去！”
“胡媽媽~”
萬佳菲的眼睛已經像兩顆核桃了。
……
顧君城和李立這些日子真是忙昏了頭。
他們一直住在衙裏，鮮少有出來走走的機會。
卷宗不停地被送到他們桌前。
他們倆天天對着那堆材料，比對着腦海中朝廷官員的“往事”，腦袋都快停擺了。
好不容易最近消停點兒。
衙門不再完全依靠他們，反而是監察院接收了這一批“無能之徒”。
他們終于有空能離開，到街上散散步。
他們倆自然是做了僞裝。
雖然顧君城放了不少的煙霧彈出去，但是藍縣這個地方……
他曾經和江雨竹假扮過夫妻，還辦過家宴。
難免不會被街上的某個消息靈通之人認出來。
再加上之前他曾多次公開出入寶府商行。
保險起見，還是換張臉出行比較穩妥。
是不是他待在屋子裏太久了？
顧君城忍不住想到。
街道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但是這個氛圍……
怎麽這麽奇怪這麽讓他不适應呢？
這股陌生感都快趕得上他剛出宮時披馬甲混跡人群裏了。
怎麽都嘀嘀咕咕的？
沒聽說有什麽特大新聞啊？
兩個這麽大的帥哥走在街上，也沒人看一眼。
百姓們不光是嘀嘀咕咕，他們的眼睛還很靈活。
每說幾句，就必有一人擡頭打量一番四周。
确認完真的沒有人在看之後，他們的頭才重新湊到一起，繼續前面的話題。
顧君城來了幾分好奇心。
經過這麽久的鍛煉，他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些時候，百姓之間知道的就是比你在朝廷裏知道的要快要多。
官員之間為着自己多少都有些藏着掖着。
百姓就不會。
他們深怕自己講的不夠多！細節不夠細！
他豎起了耳朵挪過去。
他倒要聽聽，他們究竟在講什麽。
“真封了還是假封了？”
“真封了！”
“你瞎講，我今早路過那門口還沒有封條呢！”
“……咳咳都去了好幾趟了，沒事兒能這樣？那邊什麽地位？咳咳能直接貼麽？”
“真是她幹的啊？”
“這誰知道，不過做生意的，哪有手上幹淨的。”
“就是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那就這麽心照不宣地封着啊？也不貼封條，就這麽讓兩個人守着？”
“有嫌疑但是沒有直接證據啊！人家雇的你怎麽辦？”
“人真是她殺滴？那為啥不抓她進大牢涅？”
“乖乖，哪個敢？那麽大個商行，那些老爺不要錢了！不曉得多少人靠她們賺錢吃飯咧！”……
顧君城聽得雲裏霧裏。
他有些指向，可他遲遲不敢确認。
這些人的鄉音太重了，有些還特別愛咳嗽。
啧，有點難懂。
“……那那個霍夫人怕是要完了哦！”
“什麽霍夫人？不是姓江咩？”
“她前頭丈夫姓霍呀！死了！聽說是克死的！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啊？我一直以為兩個人呢！那個商行不是兩個女的開的麽，我以為就是霍夫人和姓江的。”
“另一個姓萬！”
“那個是她丈夫家妹子。”
“妹子怎麽不跟哥哥一個姓？”
“這誰知道。”
“哎哎哎小點聲兒，你們這都直接講出來了！噓——”
“哦哦哦……”
顧君城心中一凜。
這麽多的提示，整個豐朝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
他的臉冷了下來。
完全沒有了出來時的閑情逸致。
李立也很是不爽。
不過就幾日沒和寶府聯系，衙門就瞞着他們搞出了這麽大的事兒？
……
“站住！不準進去！”
快速趕至門前。
果不其然，真有兩個愣頭青守在這裏。
顧君城幾乎都要氣笑了。
他天天待在衙門，居然連自家發生了什麽事兒都不知道。
每天那麽多的卷宗，也不知衙門裏那些人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意。
“滾開！別擋道！”
李立的火都快燒到了眉毛。
他在衙門裏的時間比顧君城待得更久。
前頭顧君城還偶爾回來，他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機會。
結果……
哈？故意找事兒給他玩兒他呢？
“來者何人！竟敢挑釁衙門！”
“呵，衙門！”
李立笑出了聲。
“衙門算個什麽東西，衙門裏哪個人在我面前不得行禮？再說一遍，滾開。別逼我動手。”
“放肆！”
“我看放肆的是你們！”
李立亮出了劍。
“你們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眼見就快要打起來。
顧君城上前一步，他用身體阻隔開了盛怒下的三人。
“放我們進去，我保你無事。”
他冷冷道。
守門的餘怒未消。
他們呲着牙和顧君城杠：“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沒有我們大人的指令，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進這個門！”
啪——
他們同時倒向了兩邊。
顧君城的手還舉着，他抖了抖衣袖。
“再不會說話，就砍了吧。”
“你敢打我！”
“李立。”
雪白的劍就橫在他們的脖子前。
“你竟敢毆打衙門的人，你等着下獄吧你！”
顧君城已經邁過了他們。
他的雙手停在門環前。
“哦？是嗎？”
門打開了。
他大步跨了進去。
顧君城的嘴角高高挑起。
“那就看看，你家大人究竟敢拿我怎樣！”
……
府中近日很是低迷。
江雨竹不能出去，即使沒有明文說萬佳菲也不行，可大家也清楚，其實是一樣的。
老板們被封在了府裏。
但是寶府這麽多人，日子還是要過的。
幫仆們還是要外出采買，還是要維系着府中的運作。
以前從沒覺得日子有多難過，現在……
狗眼看人低。
少不得要受些外邊兒人的氣。
江雨竹的心裏也不快活。
明明有嫌疑的是她，被封着不讓出去的是她。結果受罪的，還是府裏的其他人。
大家很有默契地不談互相之間的處境。
小心翼翼的營造出還算輕松的表象。
“夫人啊……你別算了……天天這麽算，怎麽吃得消哦！”
胡媽媽坐在窗下，她正對着陽光穿針。
到底是老了，眼睛都看花了也沒能成功把線穿進去。
她想休息會兒。
一回頭，就看見江雨竹又趴在桌上算賬。
“封一天就是一天的賬啊……那麽多人靠着咱們吃飯呢……”江雨竹解釋着。
好吧，其實算不算賬無所謂。
她就是要找個東西轉移轉移注意力。
她真的累了。
她一邊擔心着太陽的下落，一邊害怕這些是不是真的和朝廷有關。
似乎她周圍的所有人，此時都是不安全的。
還有顧君城……
“老爺！你回來啦！”
許是寶府裏最近太過安靜。
外院小厮的聲音竟然直接傳到了她這裏。
“哎呦！老爺回來了！”胡媽媽高興地扔掉手裏的針線，忙着要站起來。可她站的太猛了，眼前一陣暈眩。
江雨竹跑了出去。
她重重撲進了顧君城的懷裏。
她摟着他的脖子。
眼淚不自覺地落進了他的衣服。
“你回來了……”她壓抑着自己的哭腔。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聽見顧君城回來，她的心中就泛起了無盡的酸楚。
她只想跑到他的面前。
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看。
就這麽平平安安地待在一起，什麽都不用考慮。
顧君城撫摸着她的長發。
他親吻着江雨竹的額頭。
“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
也是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