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外隐隐的說話聲漸去,老太太方才擡起頭,對上田柔佳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三丫頭,如今時局動蕩,你不宜留在京中。你父親生前有一位生死之交,祖母派人帶了信于他,不日他便将上京接你。你且先去外面躲一躲吧。”
田柔佳聽了心中一驚,“單只我一個人走麽?”
“嗯。”老太太點點頭。
“為什麽?”田柔佳難掩心中驚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輕輕撫了撫發髻,慢條斯理道,“你手上那本秘籍,是你父親畢生心血,且是他用命保下來的東西。如今太子被廢,衆王奪嫡,少不得要尋這本秘籍的。”
田柔佳眉頭緊蹙,心裏委實糊塗,難不成皇帝也知道這秘籍中有空間?皇帝也是穿越人士?也靠種田發家?
老太太将這事吩咐下來之後,未等那位友人到來。朝堂上又有了新的變化。
而這次變化,讓田榮柏和田榮軒很悲劇的幾天幾夜沒能回家。再回來時,各個狼狽不堪,似是一夜之間老了幾歲。
皇上廢太子之後一直按兵不動,既不立新太子,也不表示要将太子複立。一直被認為老糊塗的皇帝,其實是老奸巨猾,一直躲在暗處悄悄觀察。
果然有人沉不住氣。
有許多朝中權臣上書,要求皇上另立新太子,而大部分人則推薦了素以賢德聞名天下的八王爺,另一部分以內閣為首的大臣則扣請皇上複立太子。
皇上當即大怒,将一衆大臣收拾一通,又将八王爺降爵,軟禁在王府。
并認準八王爺有奪嫡之心,告誡大家若再來求情,便當即定罪。
大多數大臣們都吓得紛紛縮回自家牆角,可八王爺的死黨們卻不畏權貴,繼續以項上人頭擔保八王爺是太子最好的人選。皇帝徹底震怒,将那一衆人等統統流放,割八王爺黃帶子,降為閑散宗室,不許再領戶部。
可憐的三叔因為是戶部侍郎,同八王爺交往過密,而被定罪為亂黨,扔進大理寺等待審判。
收拾了八王爺的羽翼,其他伺機而動的王爺們紛紛退回了安全線以內,靜觀其變。皇帝将自己關進了太後生前的寝宮裏足足有三天三夜,分別召見了幾位有資格能夠繼承皇位的皇子單獨敘話,之後過了沒幾天,就将太子放了出來,重新讓他坐回太子之位,又将八王爺的黃帶子還給了他,告誡他不許再結黨營私,只是他戶部的權利不能再交由他手,而是轉交到一直悠閑的九王爺藍瑞手中。
衆人皆知這藍瑞是大燕國的財神爺,有人的地方就有九王爺的店鋪,而且生意遍布四海,雖不曾參與任何政事,但卻極有影響力。
大家對于皇上複立太子的用意又有了新的認識,而不少人也開始暗自巴結九王爺。
“三叔沒回來,是因為八王爺受到牽連,可大伯父呢?”田柔佳實在想不通了,難不成自家大伯和藍安有一腿?
“你且繼續往下聽。”田沐楓押了一口茶,不慌不忙的繼續解說。
原來太子剛剛複立不久,皇上便稱病要去陪都療傷,留太子監國。太子足足坐了三十八年太子之位,本以為皇位唾手可得,可不曾想父親曾廢了自己一次,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大概是覺得這世上沒什麽理所當然的事情,他若一味的守株待兔,興許這皇位會同自己擦身而過。
于是,便铤而走險,在監國期間,執手谕,調動禁衛軍要策動政變。
田柔佳瞪大眼睛,“那豈不是要兵戎相見?我們離皇城不遠,可為什麽沒聽見又喊打喊殺的聲音。”
田沛楓瞄了田柔佳一眼,顯得興趣盎然,接着哥哥的話道,“聖上何等英明,如何能讓太子得逞?”
“嗯,沒錯。”田沐楓第一次覺得弟弟說的話還算靠譜,兩兄弟難得意見一致。又灌了一碗茶水潤喉後,繼續道。“若這次沒有安王府的二爺,這場政變并不見得會不損一兵一卒便能大獲全勝。”
“安王家的二爺?”老太太顯然是不大知道,這位二爺是哪號人物,沉默半天後,終于幽幽的問出了口。
“這位二爺名為藍瑞是安王庶子,品貌德行是整個上京勳貴子弟中屈指可數的,但卻不知是何緣故,安王爺對他向來不冷不熱。沒有安王的提拔,這位爺很難有出頭之日,可誰承想,他卻和九王爺及其要好。後來被九王爺推薦做了九門提督。”田沛楓趕忙為祖母解答疑問。
老太太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這皇上的意思似乎已經很明白了。
聽到藍瑞的名字,田柔佳的心不由自主的咯噔一聲,更加聚精會神的聽了下去。
原來,太子想要發動政變,手中卻沒有兵權,于是便找到了掌管兵部的五王爺,以一個很爛的借口要求他想綠林軍調兵。
五王爺得到消息後,連夜找到最為交好的九王爺商議此事。兩人徹夜長談後,五王爺調動了一支部隊給太子,領兵的就是九門提督,藍瑞。
太子洋洋得意,以為自己将整個皇城都布置在了手中,就等着逼皇帝退位,可不曾想自己一揮手,藍瑞帶進來的士兵卻統統将他圍住。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上出現在了他面前,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記耳光。太子逼宮失敗,又被皇上廢了。
“那這些又關大伯父什麽事情?他為何現下還沒回來?”田柔佳還是覺得這些都跟田榮柏沒有關系。
田榮柏苦着一張臉,道,“怪只怪我時運太差,太子親兵見事情敗露,竟可笑的将我們兵部團團圍住。”
田柔佳瞪大眼睛,田榮柏竟然險些當了炮灰。
朝堂之上風雲莫測,瞬息萬變,領俸祿的大臣各個提心吊膽日子委實不好過。田柔佳突然覺得自己穿越來做了女人而不是男人實在是幸運。
“如今朝堂上的勢力格局又發生了新的變化,瑞二爺因有功提了輔國大将軍。本已不受重用的安親王府因出了瑞二爺而再次炙手可熱,成了京城紅極一時的權貴。各家有适齡姑娘的都擠破了頭想要跟安王府攀上親家,安王府的門檻都要被提親的人踩爛了。”這藍瑞可真所謂一鳴驚人,田榮柏少不得一陣感慨。
李氏兩眼放光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一臉傻裏傻氣的女兒。炙熱過後,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可惜老爺只是個五品侍郎,若不然咱們也能去安王府上走一遭。”
“不過是個庶子,可別讓我嫁去,便是做了正頭太太又如何?沒的在那王府裏頭受氣。”田如珍十分傲慢的一撇嘴,顯然是對那青年才俊很不上心。
田榮柏狠狠的剜了一眼女兒,“那好歹是親王家的爺,現下又是将軍,日後必定權傾朝野。你一個小小物品官員的嫡出女兒算什麽?侯府的嫡出小姐都不見得能配得上。”
被父親教訓,不能還嘴,只能吐了吐舌頭,躲在一副很鐵不成鋼摸樣的母親身後。
“這位哥兒想來挑媳婦都挑的眼花了吧?”老太太咽了一口茶,并不見得有多感興趣。
李氏最愛八卦,打聽的消息最多,道,“母親不知道,這位瑞二爺原和衛大将軍家的大小姐青梅竹馬,大家都以為将軍府這次必定博得頭彩,可誰承想,将軍夫人上門提親的時候,卻被安王妃婉轉的拒絕了。”
“這是必然的。”老太太淡定的點了點頭。
大家皆是一愣,為田榮柏迅速接口,“到底是母親見識得多,看的也通透。那衛老将軍是先帝爺的親信,卻向來不怎麽待見九王爺。瑞二爺同九王爺向來交好,如何能同他家結親?”
“那之前還同人家情意濃濃,什麽人嘛。”田柔佳小聲嘀咕,開始懷疑起藍瑞的人品。
“成親嘛,多數情況下還是為了各自利益着想。又不是收房納妾,總要想的清楚明白。厲害二字,總要分析清楚。”
田榮柏話音一落,李氏的臉色變了幾變。老太太擡眼見了,道,“哪有那麽多說頭?門當戶對就夠了。”
田榮柏聽母親的話,方才覺得自己失了言。忙道,“母親教訓的極是。是兒子淺薄。”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繼續押了一口茶,露出了疲憊之态。衆人見老太太倦了,雖然還未盡興,可也都識趣的告了退。
臨走前,田榮柏告訴老太太。“母親請的客人,明日便能抵達京城。請母親示下,是要接回府裏來,還是将三丫頭送出去?”
老太太沉吟半晌,道,“你瞧着,時局還會變動嗎?”
田榮柏搖頭,“或許安定不下來。不過,九王爺的勝券在握。”
老太太點了點頭,“明日一早,便将三丫頭送走吧。我這就打發人去替她收拾收拾。你也抓緊去打聽打聽,看看今年這批入圍的青年才俊有沒有能說給語嫣的人家,你媳婦成日裏頭想着的只有自己的女兒,沒的耽誤了這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