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沛楓的突然出招,讓大家俱是一愣。本來李氏就唠叨過,田柔佳是多麽有手腕将田沐楓哄得如何如何。田如珍本就憋着一口氣,今日聽田沛楓如此說,心中怒火大盛。
甩開田沐楓的手道,“我才是你嫡親的妹子,你沒的去喜歡這個沒爹沒娘又沒身份的可憐蟲做什麽?”
“如兒!”田沐楓依然擺着撲克臉,斷喝一聲。
田如珍聽了這聲怒喝,吓的縮了縮脖子。可神态卻依然如故,似乎在說,我沒錯,她本來就是沒爹沒娘沒身份的可憐蟲。
“道歉。”田沐楓冷冷的看着田如珍,眉頭一挑。
他負手而立,語調低沉,樣子與平時并無多大差距。可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他真的生氣了。
縱然田如珍明白這一點,可還是覺得哥哥太不給自己面子,沒有理由放着自己妹妹不疼,疼別人的。
讓田如珍那樣的驕傲大小姐,給田柔佳這樣寄人籬下的可憐蟲道歉,簡直就是要她的命。田沛楓和田雅珍站在一旁,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林語嫣似是有些坐卧不寧,拉着田柔佳的手不停的用力,唯恐完全不動聲色的田柔佳會跟田雅珍爆發戰争。
田沛楓突然将矛頭指向田柔佳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要大家将注意力從自己妹妹身上移走。田柔佳很淡定的瞥了一眼田沐楓,“三哥的話為什麽聽起來似乎帶了些醋意呢?”
田沛楓嗤笑一聲,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五妹妹,哪裏來的那些個醋意?”
聽了他的話,田如珍繃着的神情突然松了下來,目光灼灼的看向田沛楓。“好啊,原是你存了這心思的。好歹毒的心腸。”
田沐楓瞪了妹妹一眼,對田沛楓道,“內眷之事,原不該男子插手,弟弟的聖賢書都讀去了哪裏?”
“可哥哥不是也插手管了?”田沛楓不甘示弱。
“那怎麽能一樣?”未等田沐楓回話,田如珍先氣勢洶洶的搶了話頭。“二哥是來勸阻我們姐妹和睦,可三哥卻不知哪裏聽來了風言風語,挑唆着我們姐妹不和。三哥向來知道我是火爆脾氣,故意挑起話頭來讓我跟三姐置氣。若三姐也似四姐一般,是個善妒的,我們今日豈不是打的不可開交?”
“又扯上我做什麽?”田雅珍不滿的橫了田如珍一眼,“哪有你這樣做妹妹的,竟說自己的姐姐善妒?回頭告到父親那裏,看他怎麽收拾你。”
田如珍無所謂的聳聳肩,“不過是哭哭啼啼博取同情麽?我也會,有什麽大不了的。我也是父親的女兒,難道他偏疼你一個人不成?你別忘了,我有舅舅家撐腰。”
田雅珍被她最後一句話,嗆得完全接不上,委屈的看着田沐楓。“二哥,您看呀,五妹妹總是這般樣子。”
田沐楓皺了眉,看向田如珍的目光中充滿崩潰的神情。田柔佳好不容易将矛頭指向了田沛楓,可田如珍三言兩語,又讓他們功虧一篑。
“現在看來,五妹妹似乎不僅僅要跟三妹妹道歉,連四妹妹的也少不了了。”田沛楓幸災樂禍,看着田如珍得意洋洋。
田如珍咬着嘴唇怎麽從了?田柔佳幹笑兩聲,“妹妹年紀小,難免有做錯事情的時候。做哥哥姐姐的,提點幾句就是了。不過,三哥你也真是的,哪有專門将妹妹往溝裏帶的哥哥。”
“我不過是說了些實話罷了。”田沛楓嘟嚷着,指着田沛楓腰間的荷包,“這不是五妹妹做給三哥的麽?”
田沛楓低頭瞧着自己腰間繡工精美的荷包,不用想也知道這不是出自田如珍之手。田如珍想起平日裏林語嫣和田柔佳無論做什麽都捎帶着為她帶上一份,心裏十分受用,方才對田柔佳的敵意也蕩然無存。
沉默許久的林語嫣見氣氛緩和不少,也插嘴道。“三弟說二哥沒護五妹周全,卻有些偏頗了。二哥對妹妹嚴厲些,也是為了妹妹好。要知道,今日在娘家做姑娘說什麽都沒關系,可若有朝一日嫁了人。上有公婆,下有叔嫂子侄,若再口無遮攔,怕是會造下彌天大禍。”
田如珍聽了,不禁神色一凜,卻是這樣的道理,突然明白了,嚴厲也是一種寵愛。
三年任期已滿,田榮柏的考核成績,相當不錯,可喜可賀的被調入京城。和同時中舉的兒子,一起同朝為官。
一時間,田家上下忙碌起來。老太太忙着清點財物,太太則忙着清點財務,打發下人。家生子挑出來留下的便繼續賣出去,或打發嫁了人。
秦姨娘忙着點算自己的産業,可堪堪一上手,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不對了。明明是自己名下的莊子,都劃到了老太太手裏,而且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其變成現銀,揣進了自己腰包。
幾處鋪子上自己的勢力也都蕩然無存,不是被偷偷換了人,就是早已被老太太收買,如今田家要搬遷,那些店鋪也被老太太利落的賣了出去。錢自然也進了榮壽堂的帳。
秦姨娘不服,苦到田榮柏面前,樣子着實可憐。田榮柏看着昔日寵愛至極,又跟自己“情比金堅”的小妾哭的稀裏嘩啦,好多次還險些斷了氣,着實有些心軟。
可想了想她制造的各種事端,和這次考核中帶來的麻煩,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将她伸過來拉扯自己的手推開,冷聲道,“那些莊子和店鋪,原就是母親的陪嫁。現下她要回去也理所應當,做兒子的難道要貪圖母親的陪嫁不成?”
秦姨娘的哭聲戛然而止,間隔幾秒鐘後,又抽抽搭搭的嘤嘤哭了起來。“可妾身什麽都沒有,雅兒日後該怎麽辦?如兒是嫡女,嫁人是必然風光,便連着老太太身邊的兩位姑娘嫁妝也少不了,可我們雅兒呢?投生道我這個不争氣的肚子裏,日後就算嫁人也嫁得沒的體面。”
最讨厭她算計這些個財産,盯着和剩下三位姑娘比,田榮柏板着臉,道,“我的三個女兒,我備下的嫁妝都是一樣的,太太願意貼補給如兒,那也是她自己的嫁妝。老太太跟前的兩個姑娘,我更是管不着。你自己沒有嫁妝可以給女兒撐臉面,難道要怪我?”
田榮柏字字铿锵,擲地有聲,态度堅硬。林姨娘一口氣沒上來,生生哽在了胸口。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田榮柏,“當年……當年我都是因為老爺才沒嫁到外面的體面人家去……這才……這才沒了嫁妝的。”說着又委屈的上前要抓田榮柏的袖子。
田榮柏冷笑一聲,巧妙的山躲開,“後悔了?怪只怪你當年眼皮子太淺,道行也不夠深。老太太是侯府出來的小姐,憑你一個自稱官宦世家的小姐便能圖了老太太的東西?”
“老爺?”秦姨娘完全無法相信昔日被自己哄得團團轉的田榮柏,會态度如此堅硬。愣在當地,完全忘記了哭泣。
田榮柏厭棄的看了她一眼,“莫要再教孩子們無中生有,惦記老太太給柔丫頭的東西。那些店鋪和莊子原本就是二弟的,現下還回去也是理所應當。我為官多年,不說多清廉,可也絕對不是貪官。我們如何能置辦下這麽大的家業,除了老爺子的幫襯,自然少不了二弟的經營。你最好安生點,別把我好好的兒女也教養的像你一樣沒臉。”
秦姨娘看着田榮柏決然離去的背影,踉跄着向後退了幾步,被一直躲在後面偷聽的田雅珍扶住。母女倆抱頭痛哭。
“娘,娘,您當時不是因為父親的家産才甘願做小的對不對?”她對父親方才的話接受無能,決定追根問底。
秦姨娘看着淚眼朦胧,一臉痛哭的田雅珍,擦幹臉上的淚水,一字一頓道,“雅兒你記住,嫁男人不僅要挑家世背景,更要挑人品。娘當年之所以放着外面的正頭太太不做,委身于你爹做妾。就是因為,他是一個做事極有原則又重情義的人。”
田雅珍不懂,抽泣道,“父親這般對娘無情,怎能算是有情有義?”
秦姨娘搖了搖頭,扶着女兒在軟榻上坐下。“大丈夫若要立身于世,必先治其家。但凡寵妾滅妻者,終生仕途無意。你父親寵愛咱們,但卻不讓咱們過度張揚,是為了這個家負責。而他承諾給三丫頭莊鋪,是為全和二老爺的兄弟之情。你不能怨恨與他,這是身為男人必須要做的選擇。你要做的,是用高明的手腕,搶來所有一切本應該屬于你的東西,無論是寵愛還是錢財,亦或是夫婿。我們不得如丫頭,但絕不能比不過那兩個丫頭!”
田雅珍咬着唇點頭,母女倆柔和的五官中揉和着幾分堅定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