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老太太審案,姑娘側廳等

朱紅大門上金燦燦的門釘在夕陽的餘晖中依然分外耀眼,門前左右兩座漢白玉的石獅,且有上馬石和下馬石。

高懸的赤金大匾上,鎏金大字寫着“田府”,字體灑脫,好不氣派。

田柔佳砍了,暗暗贊嘆一番,到底是四品大員,雖是地方知州,氣勢上卻也不輸給那京中的兆尹。

還站在馬車前欣賞感嘆的時候,貴五已經一溜小跑上了臺階,叩響了獅口銜着的門環,才喊了一聲開門,便有小厮自裏面将門打開。

見是貴五,滿臉堆了笑,又揮手召喚了旁人一起,将院門打開,同一時間,兩旁的角門也跟着被拉開。

貴五複而又跑了回來,田沛楓便吩咐了他将馬車停回車馬房,帶着田柔佳進了門。

亭臺樓榭,湖水假山,處處景色都透着婉約秀麗。

這樣的院子,極為好看,田柔佳不禁心中暗嘆。

忽而想起自己似乎還帶了一個人,田柔佳忙擡頭看田沛楓。“方才救的那個春草去了哪兒?”

“放心吧。”田沛楓安撫道,“我吩咐了下人照看着,這會兒已經跟着衆人自角門進院兒。會有人帶她去收拾妥帖後,去你那兒請安。”

“三哥想的真周到,有勞。”田柔佳客氣的道謝,對這位三哥的印象又添了幾分。古代大戶人家的孩子,到底教養要好些,心智也要成熟一些。若是放在現在,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正在高中吃喝打诨,成日想着怎麽跟男生鬥氣,怎麽讨女生歡心。

可人家田沛楓已經只身一人辦了一件算不上大差事卻要極需要耐心的差事,又将借來的這位客人照顧的妥妥帖帖。其細心周到之處,自不必多加誇贊。

心內正在贊美這個三哥,卻見八個十一二歲,穿着一樣的小厮擡了兩頂輕紗軟轎來,在面前停下。

田沛楓指了指後面那輛翠幄青車,“三妹妹上轎。”

引着田柔佳上了轎,自己才上了前面那輛石青色轎子,吩咐小厮将車擡到老太太住的榮壽堂。

坐在車裏大約有半盞茶的功夫,經過了回回繞繞的曲廊,轎子終于在一個垂花門口停了下來。小厮們一應的散去,換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來。

田柔佳也在旁人的攙扶下下了轎。

這時早有一樣貌秀麗,着裝雅致的姑娘迎了上來請安。“三姑娘,三少爺安。老太太這會兒正和老爺商議事情,打發奴婢來接姑娘。奴婢先引着少爺姑娘在側廳休息,待老太太和老爺商議完事兒再見姑娘。”

“表姑娘呢?”田沛楓點了點頭,又問道。

“表姑娘在四姨娘的院子裏照看六姑娘。”那丫頭回答的極快,臉上一閃而過一絲陰霾。

“那丫頭怎麽了?”田沛楓挑了挑眉毛,六姑娘是四姨娘所出,年紀小,又不甚聰明,在家裏并不怎麽受寵。向來清高的表姑娘林語嫣素來不願意與她親近,今兒這是怎麽了?

丫鬟眼神閃躲,“六姑娘生病了,這會兒發着高燒一直沒退。”

“哦。”田沛楓哦了一句,雖然對此并不上心,轉身便引着田柔佳向偏廳走去。“既然祖母和父親有事商量,咱們便一處說說話等等罷。”

榮壽堂的主屋內,銀發華服的老太太坐在鋪着猩紅洋毯的大炕上,臉色有些陰郁。

田柔佳的大伯父田榮柏坐在兩溜八張楠木交椅的最首端,将兩手放在膝上,十分恭敬的垂着頭。“兒子能有今日前程,全仰仗着母親教誨。之前母親囑咐兒子辦的事兒都已經辦妥了,聊城的幾處莊子都按着母親的吩咐置辦下來,也打發了得力的人去看着。”

“恩。”田老太太點了點頭,眉宇間卻只見着三分滿意。往身後的大紅金錢蟒靠背上靠去又道,“如今升至四品,實屬不易。老爺還要自己仔細打點着才行。你二弟去年因貴妃一案喪了性命,皇上雖只是罷了他的生意,奪了他的俸祿,并未殃及他人。可未見他就真的沒有震怒。行事切記要萬萬小心!京城上該打點的自要打點,侯府王府,還有你祖父昔日的舊友也都要聯絡着。如今我們這一支雖說出了你這官老爺,又出了老三那個狀元郎,但到底還是不能扔了祖宗的基業。生意上也是要多加打點才行。”老太太冷眼瞧着低頭的田榮德,深呼了一口氣,顯見的是話說多了有些順不上氣。

一旁跟着的老嬷嬷見此,上前遞上一杯茶,又輕輕的捋順着老太太的後背,小心的侍候着。

田榮柏見此,羞愧道,“兒子不孝,勞母親傷神。”

老太太接了茶,輕輕用蓋子莫沿着杯口,并不發言。一旁的老嬷嬷極有顏色,打發了侍立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上一口的丫頭并婆子們。将其推到二門處,又私下裏囑咐了幾句,諸如莫要靠前,仔細手裏的活計等言,又重新回到了屋內将門關好,繼續站在老太太身邊伺候。

進門時正聽見,田榮柏道:“……兒子懊悔當初不聽母親教誨,一意孤行,釀成今日禍端,鬧得家宅不寧。請母親責罰。”

“責罰倒也不必。不過是要提醒老爺,家和方能萬事興。”

老太太雖語調平平,可聽的田榮柏卻是心中一驚。額頭冷汗細密,垂首道,“兒子不孝,管不住媳婦兒,好好的一個家,她未曾管好。”

“如今竟都成了你媳婦兒的過錯了?”老太太挑了眉,語調微微拔高,方才的三分不滿已然上升到了五分。“我不曾想你竟昏聩至此。身為一家之主,內宅裏出了事卻都一概推到媳婦身上。”

“兒子不孝,謹聽母親教誨。”田榮柏慌忙起身,跪倒在地。

老太太眼皮未曾動的一下,任由他在地上跪着,嘆息一聲,道:“你房裏的是是非非我不曾過問,也沒有母親該過問兒子喜歡哪房媳婦的規矩。可這幾年你也越發逾禮了。你在朝中為官,大可去打聽打聽,哪個規矩人家有你這樣對待妾室的?給她莊子傍身,給她臉面立身,她如今兒女雙全,除了一個名分,倒處處都要比正經媳婦強上幾倍!你這樣嫡庶不分,亂了規矩,還有不釀出家禍的道理?今日鬧出這一屍兩命的亂子,你又如何收場?還要包庇她,縱的她越發猖狂?”

田榮柏一臉愧色,頭埋的越發低了,恨不能将其塞進胸膛。

“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子的過錯,兒子昏聩。”

“好了,你且起來。”老太太擺了擺手,一旁的老嬷嬷趕快上前将田榮柏拉了起來,扶着他重新又坐回到椅子上。

田榮柏坐好,見母親不言語,又壯着膽子為自己的秦姨娘說起好話來,“兒子念着她當年只身一人投奔我田家,又放着外面的正經太太不做,委身與我為妾,我自是心生憐憫,再者她又是老太太這裏出去的,雖表姨母家敗落,可她到底是個官宦小姐,總比旁個姨娘體面些。卻不曾想,既愛之,則害之,她竟仗着我這些年的寵愛,越發的驕縱起來。是兒子的錯。”

田老太太掃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一想到當年自己将那秦姨娘心肝肉一樣的養在身邊,教她讀書寫字,陪她刺繡女紅,樣樣都不比自己嫡親的姑娘差,就覺得心裏犯堵。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

孔嬷嬷上前,輕拍了老太太的背,見此情景,知道是該自己說幾句話的時候了。便對着田榮柏道,“老爺宅心仁厚,老太太自是心中有數。可這事兒撂着這麽些念頭,不說開,總是不舒坦。且老太太又是長輩,多年來不曾管着家業,好些個事兒不方便說。如今,老奴少不得要替老太太說些奴婢不該說的話,還請老爺擔待。”

這孔嬷嬷是老太太乳母家的丫頭,自小兩人吃着一個人的奶水長大,她嫁人後又帶着全家投奔的老太太,感情自是不一般,再這田府裏也是個有資質的老人兒。

田榮柏聽她開口,忙作了作揖,“這怎麽話兒說的,嬷嬷這些年對田家鞠躬盡瘁,又将母親照顧的周全妥帖,在榮柏心裏自是同家長輩一般。嬷嬷有什麽話,盡管說罷。”

孔嬷嬷哪兒敢受他的禮,忙欠身回了。道,“當年老太太同那秦姨娘的母親卻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表親戚,未出閣時也不過見了那麽幾面,後來便各自嫁了人。表太太雖是嫁的體面,可卻不料幾年後男人犯了事兒,呗抄了家,臨死前走投無路摸到了老太太這兒,将秦姨娘托付給老太太。老太太是吃齋念佛之人,心腸最是閃亮,見那小姑娘柔柔弱弱無依無靠的便一時起了善心,将她留在身邊。自此待她如嫡親姑娘一般,便連着嫡親的姑奶奶都不如她得寵。老太太那些年可待她不薄,待她及笄之時,便四處托人要說門好親事。”

孔嬷嬷說到這裏,收了口,意味深長的看了田榮柏一眼,見他垂頭恭敬聽着,又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可誰承想這秦姨娘看着柔弱,實則卻是個極有主意的姑娘。給找了幾家體面的人家都不願意,卻是私下裏和老爺有了首尾,懷上了三少爺。”說着就又頓了頓,瞧了瞧老太太陰沉着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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