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三姑娘,長進了

田靖稀不耐煩的翻了一個白眼,“我貧困還拿什麽來跟朋友分享?我喝的是西北風,誰樂意陪我喝?”

“酒肉朋友靠不住。”田柔佳拍了拍田靖稀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田靖稀愣愣的站在原地,細細回味着,不禁愣了神。

說話最完美的藝術就是點到為止,對方能領悟到什麽程度就是什麽程度。

第二日蘇氏帶着春桃去錦繡坊,說明來意,擎等着對方要價。

“知道我們錦繡坊的規矩麽?”被幾穿紅戴綠的丫頭簇擁着的紅姑笑吟吟的,一雙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蘇氏。

粗布麻衫,方口布鞋,矮髻上只簪着一只木簪子,三四十歲的年紀,卻有皺紋早早的爬上了眼角,皮膚并不白皙,一雙手關節粗大,想來是常常在外面做粗活的下人。

因對蘇氏的身份迅速做了定位,紅姑的眼睛裏少不得帶了幾分不屑。

他們錦繡坊看中了人,還沒有什麽一次能成功的脫逃。沒有厲害主兒撐腰,誰都別想翻起一個浪花。

蘇氏只覺得被紅姑盯的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陪着笑。“規矩是自然知道的,可不是有法外開恩這句老話?您菩薩心腸,就通融我們這一遭。孩子體恤家裏人的難處,要出來為家裏出力,可咱們舍不得讓孩子吃苦。”

“吃苦?”紅姑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嗤笑一聲,“從我們這裏走出去的姑娘,非富即貴,各個都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且不說各個嫁的如何,光是從我們這裏出去陪嫁的嫁妝就夠她富貴一生的。”

紅姑的話裏藏着太多誘人的因素,站在她身側的小丫頭們都已經目露豔羨之光·可春桃卻依然垂着眼眸,不為所動。無價寶易得,有情郎難求。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對不住紅姑姑,昨兒是我考慮不周,給坊上添了亂。”

春桃很規矩的行禮,話也說的很誠懇。

紅姑的臉卻搬了起來。“昨兒我們談的好好的,你也是跟我保了證的。現下名單和畫像都呈上了朝廷,你要退出,除非去找尚服局的娘娘說理。咱們斷斷沒有那個膽子放了你。”

他們若能跟宮裏的人說上話,如今怎麽至于過的如此潦倒。這位姑姑的話倒真是嗆人,蘇氏氣餒的垂着頭,手握成拳,苦思冥想者解救的辦法。

春桃已經放棄了掙紮的念頭,對着紅姑姑行了一禮,“今日叨擾姑姑,是春桃不懂事兒。家裏的難處咱們自己解決,不能給秦姑姑和紅姑姑添亂。”

這意思就是她還是得留下,紅姑滿意的點了頭,恢複了最初笑吟吟的和藹模樣。“是個可憐見的姑娘·回頭勸勸你老子娘,橫豎不過是少見幾日,日後若嫁的體面,也是你們的造化。”

“是。”春桃謙恭的福福身·拉着蘇氏退了出去。

蘇氏挫敗的垂着頭,“姑娘教我無論都把你贖回來·可你瞧,我是個沒主見的,随便被人哄了幾句,就沒的話說。苦了你要呆在這地方,說是日後能嫁的體面,可那鐘鳴鼎食之家,不過是金玉其外,有幾個內裏是好好兒的,能讓咱們這樣人家出身的姑娘得了好兒?進去了嫁個知冷知熱的還好,若是個纨绔,不過是葬送了這青春,換些銀子罷了。”說着扯了帕子按了按眼角落下的淚,道不盡的辛酸都粘在了這帕子上。“你也是的,咱們家裏就算是再難,姑娘也舍不得拿你這一輩子去換銀子,如今姑娘要回祖宅,我和你井叔保不齊都要留在這兒看管莊子,姑娘一人去了那大宅子,身邊每個人照應,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春桃聽着,心中感懷,也紅了眼眶。“如今只盼着姑娘不要生我的氣就好了。她去祖宅,肯定無暇顧及宅子這邊,如今又天災連連,青黃不接,我在這兒做活還能接濟家裏,讓姑娘少操一份心。拿着那邊的月例,把自己和二爺答對的體體面面也就成了。”

“你是個愛替別人着想的好姑娘,真兒真兒的是讓人暖心窩。”

蘇氏握住春桃的手,打心底裏對這姑娘喜歡。“但願,下輩子能投生個好人家,也做主子。”

春桃笑笑,“做主子也不見得多好,只能說各有各的難處吧。”

蘇氏神色僵了僵,緊跟着眼眸黯淡下來。做主子又如何,田柔佳是個無依無靠的庶女,被刻薄的嫂子趕出門,又被老謀深算的嫡母算計着。如今又被當成一顆棋子回到老宅子為自己的兄弟謀福利,果真是各有各的難處。

“若是投生了好人家的嫡出小姐,想來會過的容易些。”蘇氏拉着春桃鑽進了馬車,趕車的富貴在外面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麽問問情況。

蘇氏和春桃出去辦事兒,田柔佳也不閑着,跟着井叔到了地裏,将那七塊玉按最初級的陣譜擺好,又四處勘探了一下地形。

這處莊子的風水極好,玉埋在地下也不至于就失了靈氣,想來今年秋天這地雖不能大豐收,可也不會粒米不接。莊子上蘇氏一家的生活也不至于太困苦,若是她回去祖父母那邊月例還算客觀的話,倒也可以貼補一些。

藥材這東西,不是所有的都能種出來,他們若還想讓田家的鋪子開張,少不得還要像往常田家人一樣,去各地采買。先填飽肚子,再想法子借着大伯父的勢,給田靖瑜謀些許福利,給田靖稀一個成長的機會,他們田家才能慢慢站起來。不用依靠着梁家活。

可能面臨的危機和争鬥變得多了,但是生活質量上怎麽都會比現下要強。想到這兒,田柔佳倒有些釋懷了,對于去祖父母家也沒有那麽抗拒。

田靖稀和沈玉瑾照舊按時出去讀書,晚間回來吃飯。

一家人圍坐在圓桌旁,這頓飯吃的有些壓抑,除了碗筷碰撞的聲音外,就是蘇氏時不時的嘆息聲。

井叔是個少言寡語的,又是個男人,按理不能上桌,可田柔佳說今兒是例外,準了他和富貴來坐。兩人本就局促,聽見蘇氏嘆氣,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田柔佳看在眼裏,顧自夾了雞肉,放在井叔和富貴碗裏各一塊,

“你們做的體力活多,最是辛苦。素日裏家裏也沒有什麽好吃的,今兒可一定要多吃點。”

井叔和富貴皆做惶恐裝,雙手捧着碗,連連道謝,一口一個折煞奴才,一口一個恩典,說的田柔佳心裏發酸。明明都是一樣的人,明明是一起共患難的朋友,親人,可他們卻始終将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子上。

封建等級很坑爹。

沈玉瑾和田靖稀藏在桌子下面的腳都在不安分的動着,顯然兩兄弟是在算計并合謀着什麽。

田柔佳雖看在眼裏,卻不想理。直逼着他們迫不得已開口為止。

果然,最終沉不住氣的是沈玉瑾。他很殷勤的夾了田柔佳素日裏最愛吃的蝦餃放在她的碗裏,賠上了好看的笑容。“表妹這次會祖宅,可也能捎帶腳的将我帶走?”

田柔佳看了看躺在碗裏的蝦餃,搖頭。“恐怕連小稀都帶不走,

我要去的地方是彭城,你們要留在國子監讀書不是?小稀錯過了上一屆的科考,要努力準備下一屆。而你怎麽說也過了兩榜,雖今年的殿試因舅父的事情落了榜,但還要繼續努力。靠別人出頭,不如靠自己争氣。你說是麽表哥?”

沈玉瑾被田柔佳的話,說的有些尴尬。在聽到田家大伯父是彭城知州,三叔叔是等待就職的新科狀元後,就萌生了攀附之意。雖田柔佳沒說破,可他還是少不得腮上做燒。嗯了一聲,低頭迅速扒了幾口白飯入口,恨不能将整張臉買進碗裏。

讀書對于田靖稀來說,是一種毀滅性的摧殘。他本來想着能回到祖宅和園子裏的兄弟姐妹們厮混,再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卻不曾想結果是這樣。張了張嘴,想要為自己讨些福利。田柔佳卻沒給她這個機會。擡頭對他道,“你跟着表哥一處,沒了我的管束,可不興胡作非為。你打诨無賴,不求上進也就算了,不能連累了表哥。人家是沈家獨子,上無兄長,肩上扛着重擔,不能同這個有人庇護的混小子比。”

這話是說給田靖稀的,可也是說給沈玉瑾的。他想着要給沈老爺沉冤,讓他能在九泉之下明目,想自己翻身,就得靠自己踏踏實實的努力,步步為營走下來。

田靖稀是個庶子,還是個小不點,上面有田靖瑜扛着家中的重擔,又有田柔佳這個事事考慮周全的姐姐幫襯着上下打點,自然是想要怎麽渾就怎麽渾。

他沈玉瑾比不得。瞧瞧,三姑娘如今多有長進,學會了借力打力,指桑罵槐。沈玉瑾的頭沉的更低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他們兩兄弟侍候好。”蘇氏末了加了一句信誓旦旦的話,安撫田柔佳。

一家人又開始沉默的埋頭吃着自己的飯,再過兩日,田柔佳就要卷着鋪蓋走人了,新的環境下,新的挑戰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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