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弟弟是用來教的

太太又耐心的将祖母家的情況細細的和田柔佳說了一遍。基本上田柔佳沒有記住多少。

只知道祖父一家日前住在彭城,大伯父時任彭城知州,是朝廷從四品的官員。姑姑早年下嫁給了一個小官吏,據說夫妻二人已經一命嗚呼,只留下一名孤女,日前養在老太太跟前兒,甚為得寵。太太雖沒多說什麽,但話裏話外都對這位姑娘帶了些許鄙夷,想來這位早逝的姑奶奶同咱們的太太有芥蒂。

父親在家排行老二,祖父以一生經商,就盼着家裏能出個讀書人,提高府上地位。所以一心要培養自己的三個兒子努力讀書,有朝一日能夠登上仕途。可父親卻是個不聽話的,雖早年做了皇上的陪讀,卻一心對從商感興趣,推脫了皇上的有意提拔,白手起家,做了京城第一商賈。

本以為自己出息了,父親會高興,可老爺子固執就是瞧不上做生意的,說什麽都和田榮德斷絕了父子關系,不準他打理祖上的基業。

大伯父是個長臉的,兩榜進士出身,從芝麻小官一路做到四品大員。據說若不是因為受到了田榮德的牽連,這會兒已經是從二品的內閣學士,就算做不到內閣,做個正三品的府尹也是有的。

三叔叔是祖父的老來子,現年才剛二十歲,是個極有作為的青年。在鄉試和會試中連中二元,今年又摘了狀元郎的帽子·在家等着任職。

他雖是極有作為,可老爺子卻對他愛理不理,據說,三叔叔并非老太太所出,這是老爺子的一筆糊塗賬,誰也不知道這三叔叔的母親是誰。二十年前老爺子就抱回來這個小子·塞到老太太屋子裏,說是自己的兒子,要老太太養着。老太太出身書香世家·是個極有修養的,雖面上沒說什麽,也沒讓老爺子下不來臺,但回頭卻是病了一大場,對着孩子也不太盡心。

可能是因為處境艱難,所以這孩子比別個用功,成績自然好的不像話。

田柔佳對這個小叔叔很感興趣,可以說他算是祖宅所有人裏對她來說最有吸引力的。

田柔佳将太太來的目的和自己的決定告訴了大家,屋子裏正一片寂靜。春桃拖着疲乏的身子,走了進來。

擡頭,見大家神色凝重,心下慌亂。擦了一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個趔趄向前便跪倒在了田柔佳腳下。

這樣的大動作,倒是将坐在榻上的田柔佳吓了一跳。忙将手上的蒲扇扔在一旁,俯下身,雙手拉拽春桃。“這怎麽話兒說的,才剛進門,怎麽行了這麽大禮?咱們又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哪兒用的着這般模樣?”

用力将掙紮着的春桃拉了起來,又補充了一句·“你今兒是遇到了什麽事兒?怎麽這會兒才回來?”

春桃擡頭,正好迎上田柔佳充滿關懷的雙眸,心中一暖,鼻頭卻酸了起來。“奴婢以後不能在姑娘身邊侍候了。”

“為什麽?”田柔佳奇怪的看着春桃·見她紅了眼眶,自己心裏也似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

春桃垂下眼眸,“我……進了錦繡坊。”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那個坊字,幾乎只是做了一個嘴型。

田柔佳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別說笑了,我明明說了不準你去。你素日裏同我最為貼心,別說你不會逆着我的意願,就算是想要逆着,你也不可能舍得棄我而去不是?”

這話的意思,不是說我是你的主子你要聽我的,而是你我姐妹情深,你不可能扔下我去那兒。春桃猛然擡起頭,盈滿淚水的雙眼對上田柔佳的視線。目光中摻雜了怎樣的情感,只怕只有她一個人能懂。

總之田柔佳沒太明白,她只看見了欣慰和感動,還有一閃而過的後悔和三分之二的堅定她沒有瞧出來。

“姑娘,奴婢說的是真的。”春桃握着田柔佳的手,加了幾分力度。

未等田柔佳反應,身後突然有瓷器破裂的聲音傳來,清脆而刺耳。

緊随着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中間,傳來田靖稀大驚小怪的聲音,“哎,我說富貴兒,多大人了,還拿不住一個杯子。咱們家現下的光景,這杯子可值老銀子了。”

“奴才萬死,爺息怒。”

田柔佳越過春桃的肩膀望去,只見富貴忙不疊的頓在地上拾瓷器碎片,可顯然是有些心不在焉。拾起第三片碎片的時候,手指被無情的割破。

“仔細些,沒的讓自己受了傷。”蘇氏心疼不已,上去扯了富貴起來。

富貴将割破的手指含在口中,向田柔佳這邊望來。

春桃沒有轉身亦沒有動,可拉着田柔佳的手卻有些輕微的顫動。

田柔佳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什麽時候你也學得這般不聽話?沒的讓人傷心。明兒一早,我便去那坊裏贖回你的賣身文書吧。如今,咱們用不着愁吃愁喝了,五日後咱們回祖宅,和祖母住在一處。吃穿用度自然有大伯父供應。”

這是個好消息,可春桃臉上卻閃過一絲沮喪的神色。“哪兒就能輕易的走了?奴婢簽了整整十年的賣身契,若想贖出來,那是要上百兩的銀子的。”

田柔佳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富貴,又看了看抻着脖子看熱鬧的田靖稀和沈玉瑾,覺得頭實在是疼的厲害。現在讓她拿出上百兩的銀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可她又舍不得看春桃為了她将自己一生的幸福葬送出去。

別人不知道春桃和富貴的情誼,她卻都看在眼裏。一個小心翼翼的在遠遠的守護着,一個則極力的壓抑自己內心的感情。

真情可貴,可但凡是錦繡良緣少不得都要經歷一番磨難。

田柔佳若不幫襯一把,春桃和富貴很可能會終身贻誤。

可命運這玩應常常喜歡和緣分作對,青梅竹馬又如何,還不是得面臨着巨大的考驗。

富貴知道自己是個家生的奴才,還跟了一個出不了頭的主子,日後生活必定清貧困苦,若是春桃能進了那錦繡坊,最終嫁個好人,也算是他的福分,自己沒理由攔着。況且,他也只是心裏偷偷的喜歡着春桃,她不知道,自此也再不能讓她知道。

側頭看着春桃微微顫抖的雙肩,富貴就覺得有只小手再抓他的心髒,疼……卻不能喊出來。

春桃是蘇氏心裏早就定下來的兒媳婦,如今遇上這樣的變故,難免心下焦急。往前走了幾步,拽了春桃一把。“你這糊塗孩子,明兒嬷嬷帶你去說道說道,咱們不能就這麽呆在那錦繡坊。況且姑娘如今要回祖宅,身邊總要有個妥帖的人照顧不是?你千般好萬般好,只一點不好,主意真真兒的是有些太正了。”

蘇氏雖說的都是些埋怨的話,可語氣裏卻都是嘆息。春桃是個好孩子,她做這個決定是為了讓田柔佳擺脫困境,可誰承想天意弄人·突然就冒出來個祖父家,突然祖母就偏愛她要帶回去。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所有人都有些手足無措,包括自诩穩重的田柔佳在內。

田靖稀覺得,自己的苦日子到頭了,根本不想在意春桃的去留。撇下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蘇氏和春桃,拉了田柔佳出來。

“姐,太太可跟你說了祖父家的情景?可也要接我去?”田靖稀看着田柔佳,眼眸中的渴望滿滿向外溢出。

田柔佳擡頭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天空,嘆了口氣。“太太沒說,只說了五日後大伯父家的三哥哥會來接咱們。”

“可知道三哥哥是誰的孩子?是嫡是庶?”田靖稀抓着田柔佳的手不自覺的就加重了力度,要知道派來的這個人很重要。若是地位尊貴,那就說明祖母是真的上心,若是随便的一個庶子,恐怕他們回去境況也不會太好。但也不會太壞,能在長輩的庇護下,總是比自己讨生活好很多。

“我不知道。”田柔佳搖頭,面上略帶了幾分的不耐煩。這個問題她何曾沒有想過?太太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這個三哥哥是個庶出的。可也是個很特別的存在,他雖是庶出,可卻沒養在嫡母身邊,而是養在自己姨娘身邊,更特別的是,據說他的姨娘是相當受寵的,便連着太太都要禮讓她三分。

若是派了嫡出的二少爺來接田柔佳和田靖稀這二房頭裏的庶出子女,卻是有點大材小用,可若是随便的指個下人來接,又顯得祖父一家沒什麽誠意。派了這個三少爺倒也好,身份上是庶出,可地位卻比別個庶出高出不少。老太太以此倒是跟阖府上下擺明了态度,她要接回去的孫子孫女,不是路邊的阿貓阿狗,是他們田家正經的骨肉。考慮的如此周全,不愧是在內宅裏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老江湖。

田柔佳覺得很惶恐,在小門小戶的田家周璇尚且力不從心,何況回了那高門大戶的田府,她這個半吊子怕是會如履薄冰,寸步難行。

生活沒有向預計的軌道發展就算了,如今還多了別的麻煩,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田靖稀哪兒知道田柔佳的難處,心裏高興的不得了,“我聽說祖上也是經商的,家底厚實的很。好幾代人裏出了伯父這麽一個讀書的尖子,做了官兒,家裏越發殷實了。矍铄三叔叔如今也是個出類拔萃的,咱們若是回去,一定要跟三叔叔搞好關系才行。”

“你不要總打鬼主意。”田柔佳點了點田靖稀的額頭,“別人的財富、地位,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永遠不要拿他作為交朋友的标準。你唯一能做的是讓自己擁有一顆平和的心态,即便是貧困,也要将自己擁有的拿出來和朋友分享。只有這樣,你才能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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