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彈盡糧絕

“這是錦繡坊的料子。”

錦繡坊是什麽地方?是上京城內最大最好的一家綢緞莊。為什麽取名是坊?因為它不僅僅是個綢緞莊,還是一個繡坊。不僅銷售上好的錦緞還同時配有四十二名全大燕國最好的繡娘,做各種漂亮成品。尤以荷包最為出名。

錦繡坊的老板是個極會做生意的,很會利用名人效應。據說現今皇上的寵妃,萬貴妃曾經是這錦繡坊中手藝最好的繡娘。二人正是因為一只繡工極美的荷包巧結良緣,自此上京城內衆人對錦繡坊的荷包一時追捧不已。

這老板為了抓住商機,不時将萬貴妃曾經親手做過的繡品拿出來拍賣,狠賺了一筆。

萬貴妃因感念錦繡坊老板的知遇之恩,在入宮為妃之後依然會時不時的出手幫助他。

這萬貴妃為人驕縱,傲慢無禮,自從入宮不知得罪了多少達官貴人,如不是如今正得聖寵,只怕早已在那深宮中屍骨無存。

這樣的一個女人,多半不會有什麽感恩之心,據說皇後對她一直不錯,可就因為太子無意中冒犯于她,她便暗自出手給皇上吹了好多枕邊風,鬧得皇後兄弟各個丢官棄爵。這樣一個寡恩的女人,怎麽可能對之前的老板感激戴德?想來這錦繡坊的老板必行不是常人,一定有好法子得了這萬貴妃信任,哄着她為自己出了力。

錦繡坊因為跟皇家扯上了關系,所以東西貴的吓人。瞧方才那玉鋪老板的潦倒樣子,八成是買不來那麽好的荷包。便是買來了也該是視若珍寶,不該随便贈予他人。

他既能随便的贈予他人,便說明,那屋子裏低聲細語的女人搞不好就是錦繡坊的繡女。

據說錦繡坊的繡女報酬極高,養家糊口根本不成問題,可他們怎麽會落得那般田地?奇怪。

田靖稀見田柔佳眉頭緊鎖,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你又在想什麽?莫不是打錦繡坊的主意吧?”

“我打人家的主意做什麽?”田柔佳收回思緒,看向田靖稀。“你知道那許記老板的底細麽?”

“不知道。”田靖稀搖頭,“姐姐想知道?”

“嗯。”田柔佳點頭,“不僅想知道,還想知道的很詳細。”

田靖稀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別的事不在行,可打探消息這事兒我絕對在行,別說是知道他的底細,便是你想知道他祖上三代人的事情我都能打探的一清二楚。”

田柔佳崩潰的揉了揉眉心,靠在車上不再說話。

今年冬天走的極晚,又适逢大旱,便是良田千頃也難免會粒米不收,更不要說田柔佳手裏這兩畝可憐的薄田。井叔和富貴整日拼死拼活在地裏忙活,可結果還是很悲催。

田柔佳覺得很對不起大家,明明身懷異能卻一直用不上。

花賣出去得到的銀子填補了一些家常用品,又為每個人增添了新衣,已經所剩無幾。

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會不會有肉的日子,對于嬌生慣養慣了的三個主子實在有點悲催。

田家每日只吃兩餐,一餐在早上辰時,一餐在下午申時。可田靖稀和沈玉瑾要讀書,卯時就要離家,蘇氏便不得不早些起來為他們準備早飯。

今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蘇氏便爬起來,迅速洗漱後依然有些困頓。飄乎乎的走到廚房,剛一推開門,就看見田柔佳對着米缸長籲短嘆。

“姑娘怎麽起的這麽早?”蘇氏上前,十分好奇。

田柔佳穿戴整齊,站在原處一言不發,一雙眼睛只緊緊的盯着米缸不動。蘇氏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驚呼一聲。“昨日還剩下一層底兒,今兒怎麽一點沒有了?”說着又掀了一旁面桶的蓋子,也一幹二淨。

田柔佳皺着眉,臉色十分難看。“夜裏我聽見院子裏有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卻糊塗的以為是夜貓在院子裏折騰。早上一來廚房,卻發現原來咱們是遭了賊。”

“這可如何是好!”蘇氏不停搓着一雙手,來回踱步。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概說的就是他們當下的處境吧。

田柔佳已經把該當的都當了,這回家裏再沒有什麽存貨了。為了供田靖稀和沈玉瑾讀書,他們實在是彈盡糧絕了。

若不快些想辦法賺錢,他們一家人真的要餓死了。

“嬷嬷,我這裏還剩一些碎銀,你且先拿去買些東西回來,好歹對付了這一天再想辦法。”田柔佳說着從荷包中掏出幾塊碎銀子塞到蘇氏手中。“快去快回吧。”

“可是哥兒們的飯……”蘇氏猶猶豫豫,看了看手中的碎銀,又看了看田柔佳。

“我想辦法,您且先去吧。”田柔佳推了推蘇氏,一直将她送到門口,又順手拎了擺在竈臺旁邊的菜籃子遞了上去。

蘇氏接了,挎在手腕上,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田柔佳。

“放心吧,不會放他們餓肚子。”田柔佳笑着握了握蘇氏的手腕,像是小孩子撒嬌。

蘇氏很久沒看見田柔佳帶有真誠的笑容,半信半疑的轉了身,卻一步三回頭的唠叨囑咐。

田柔佳走出廚房,站在院子裏望着灰蒙蒙的天。今兒天氣似乎有些陰沉,或許能下幾滴雨也說不準。想到這,同天氣一樣悶悶的心情似乎放晴不少。

放緩腳步走到西廂房,輕輕敲了敲門,“小稀,表哥起床了。”

嬌嫩小手扣在格子窗上的輕微響聲,實在是沒有什麽奏效。

睡姿極其不雅的兩個人同時在床上翻了身,将頭埋進棉被中。

田柔佳将耳朵貼在門上,側着頭聚精會神的聽了聽屋內的聲音。除了均勻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想來這兩個懶蟲一定沒有起。

輕推了推門,讓身子重新離開門邊,正要擡手加上幾分力道敲門。就聽見耳房處,吱嘎一聲,有人開了門。

側頭正瞧見困意未消的富貴雙手拉着門,一面打了哈欠,一面邁出腳步。

富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才在朦胧中看清站在二爺門口的人是三姑娘。蹑手蹑腳的回身将門小心關上,忙不疊的跑到田柔佳身邊請安。“三姑娘安。”

田柔佳收回手,拉起富貴。“吵醒你了?下地幹活辛苦了,理應多睡一會兒。”

“那都是奴才的本分,不敢貪睡。”變聲期的聲音,為富貴更添了幾分憨厚。

田柔佳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難為你是個好孩子。哥兒許是貪睡,你且進去幫我把他們喊起吧。”

“是。”富貴應着,手剛剛擡起,那門便被人從裏面打開。

吉祥穿戴整齊的站在門口,眼睛還有些沒有睜開。

田柔佳瞥了一眼,瘦弱的女孩兒轉身向屋子裏走去,身後不時傳來姐弟倆人的低聲細語。

春桃一早見田柔佳不在,便知道她一定是去叫田靖稀,顧自在屋子裏收拾起來。此刻見田柔佳回來,忙将床鋪好,迎了上來,“姑娘什麽時候起的?奴婢都沒聽到聲音。”

“見你睡得熟,就沒吵你。”田柔佳笑着回應,往床頭擺着的小櫃子走去。

漆木小櫃子,雕花精細,做工精美,想來也值不少銀子。田柔佳坐在床邊,将櫃子打開,自取了那裏面唯一的一只木蘭簪子。摩挲端詳許久,後又從袖子中抽出一方絹絲手帕細細将其包好,揣進懷裏。

“姑娘,您這是要做什麽?”春桃已經猜的十之八九,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問。“那簪子是您手裏唯一值錢的首飾了,而且那是唐四爺送的。”

“我素日裏也不喜戴這些首飾。”田柔佳起身,“再者,書祥不日即将成婚,娶的是我的好姐妹,日後我必然不能再将這簪子拿出來戴。留着豈不浪費?”

“可是姑娘……”春桃還想要繼續勸阻,可田柔佳掃過來的目光裏充滿堅定,讓她不由自主的收了口。

“今兒咱們沒有米下鍋,我已經打發嬷嬷出去買糧,一時半會她怕是回不來。早上這頓飯只怕是要挪時間吃了。”田柔佳握了握春桃的手,“難為你們,跟着我要餓肚子。”

“姑娘說的話太外道,早年奴婢跟着您享了不少富貴,如今便是咱們落魄了,咱們幾個也是和姑娘一樣的待遇。主子都能吃得了苦,咱們這些下人還有什麽說的?”春桃神色堅定,回握住田柔佳的手。

“好丫頭,”田柔佳覺得很欣慰,比起夏蓮的聰明機靈,春桃的踏實穩重委實讓她安心。“過會兒井叔若是醒了,你便告訴他今兒不用下地去了。待吃過飯再去。”

“是。”春桃點頭,應着,十分惋惜的看了看田柔佳揣進懷裏的玉簪。她所惋惜的不僅僅是那一只玉簪,而是田柔佳和唐書祥無疾而終的愛情。

唐書祥的情比金堅,在現實的殘酷考驗中土崩瓦解,唐書祥為了保命沒能救田柔佳,并且領取他人,這明明是薄情郎的做法,可姑娘卻告訴他們,這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麽好抱怨。

姑娘尚可大度的不去計較,她們又有什麽理由為她記恨?

田柔佳走出門的時候,正聽見田靖稀在廚房裏不停抱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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