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柔佳被田靖稀吼的莫名其妙,回頭看向蘇氏,“他耍什麽脾氣?不知道體恤人還有理了?”
“姑娘今兒着實有些火氣大了。”蘇氏還是遙遙的站着,難免眼中透出幾絲失望的神色。
春桃顯然是被田柔佳方才張牙舞爪的樣子吓的不輕,往蘇氏身後退了一步。試圖用蘇氏微微有些發福的身子擋住自己,微微探出頭來,道,“姑娘可是那個時間到了?平白的怎麽這麽大的火?”
“渾說!”田柔佳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又問。“今兒到底是什麽日子?小稀怎麽那麽奇怪?”
“今兒是六月初八,哥兒的生辰。”蘇氏弱弱的回着,失望中夾雜着幾分忐忑的目光沉沉的落在田柔佳的身上。
田柔佳看着蘇氏,臉上血色盡失。嘴唇動了動,終究歸于沉默。
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弟弟,雖然很拖油瓶又狠讨厭,可田柔佳在知道真相後心裏還是有些酸澀難忍。那種感覺和其他情況下的難受不太一樣,帶着懊悔的自責總是讓人倍感沉痛。
見田柔佳面色慘白,且沉默不語。蘇氏扯了扯身邊不太情願的春桃,走過來,要将桌上的菜肴收走。
田柔佳恍然回過神來,将手臂一伸攔住要來端盤子的春桃,自取了一個八寶簪花四層食盒出來,将蓋子打開。一盤一盤的将菜放進去,合好後遞給春桃。“放在廚房備着,等晚上小稀下學回來熱了給他吃。”
春桃空着手并沒有接的意思,站在那兒,眼神恍惚不定的看着田柔佳。“哥兒說不會回來了。”
“他說了你就信啊?”田柔佳忍着一拱一拱的心火,和壓在心火下面更旺盛的愧疚,自己将食盒收了回來。“他不回來去哪兒?再說便是他想不回來,表哥也會把他勸回來的。”
蘇氏瞪着眼睛看田柔佳,春桃則垂了頭默默不言語。敢情姑娘從頭到尾都沒發現,表少爺是個挑事兒的。
田柔佳拎着食盒顧自出門,繞過回廊,向廚房走去。
屋內的蘇氏和春桃互換了一記眼色,忙不疊的一前一後追了出去。
田柔佳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櫥櫃裏,猛的将門關上,用以宣洩滿心的不樂意。春桃和蘇氏站在門口看着,都不敢靠前。互相扯着衣袖,努力打眼色。
“你們倆做什麽呢?早上不吃東西了麽?”田柔佳轉身,負手看着動作猛然僵住的兩個人。指了指沒有一點火星的竈臺,“生火,煮些面吃吧。”
“哦!”蘇氏進門,不忘拉住愣怔的春桃。滿臉堆笑,“這就煮面。”
“我幫你們吧。”田柔佳四下環顧,雖然是很想出力,但卻完全無從下手。
“您還是屋裏去歇着,把頭發好好梳理下吧。”春桃拉着田柔佳,向外走去。獨留下蘇氏在廚房忙活。
田靖稀說再也不見田柔佳,竟然說到做到,竟然到夜幕降臨時仍不見回來。
“表弟今天不可能回來了。”沈玉瑾盤腿坐在榻上,一手執着書卷,一手托着腮。看起來似乎很用功的在看書,可一雙眼睛卻帶着幸災樂禍的光彩盯着在地下來回踱步的田柔佳。“我說表妹,你被轉了,轉的人腦仁疼。他不回來,自然是有好去處,你何苦跟着鬧心。”
“散學的時候,他怎麽同你說的?”田柔佳猛然收住腳步,向沈玉瑾走來。
沈玉瑾蹙眉,做沉思狀,半晌方恍然道,“說是有朋友請吃酒!”
“胡說!”田柔佳坐在沈玉瑾對面,咄咄逼人的瞪着他有些閃躲的雙眼。“如今我們田家落得這般田地,別人避之不及,怎麽可能請他吃酒。”
沈玉瑾的臉一下垮了下來,仿佛玉雕一般的俊臉不見往日神采。“偏怎麽你什麽都猜得到?”
“他去哪兒了?”田柔佳不想同他廢話,直接切入主題。
“你二姐将他接走了。”
田柔佳的臉色陡然大變,心中大叫不好。玉姨娘害她不成,想來是要對田靖稀下手。
心下是迷茫又無助,竟轉身就要出門。蘇氏上前拉住田柔佳,“姑娘?”聲音轉了幾轉,帶了幾分詢問和不解。
田柔佳回頭對上蘇氏焦灼的目光,方才發現自己有些亂了陣腳。
關心則亂,說的太有道理。
剛剛穿越而來時,別人用田靖稀的性命威脅田柔佳她都無動于衷,氣定神閑的算計自己的日常開銷。可如今,幾個月相處下來,田柔佳已經不自覺的将田靖稀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無時無刻不在為他擔心。
感情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不知不覺之中會成為習慣,又在習慣的同時變成了不可或缺。不可或缺後就會變成無法自制。
女人終究不能同男人比,如果田柔佳是個男人,也許會很淡定的坐下來分析情況,算計好怎麽樣能給王姨娘母女當頭棒喝,一經出手便大獲全勝。可她是個女人,得耐着心中的不安和暴躁,強裝鎮定坐下來,分析情況,布置戰局。
田柔佳轉了身,在沈玉瑾的對面坐了下來。招手吩咐春桃沏了茶來。
五福瓷畫茶盅握在手中,溫熱的觸感讓田柔佳的心更加躁動不安起來。
“聽說你将他的生辰忘了?”沈玉瑾完全不懂看別人的臉色,扔下手中書卷,十分八卦的湊向田柔佳。
“恩。”田柔佳很敷衍的應了一聲。
沈玉瑾繼續,啧啧撇嘴,猛的一拍桌子。“被自己親姐姐藐視,換誰都要生氣。你也真是,便連那王姨娘所出的姐姐都記得今日裏是他的生辰,巴巴的跑去國子監看他,為他備了酒席,哄他開心,你怎麽卻全然将他生日的事情就忘了?”
“我心煩。”田柔佳皺了眉,不厭煩的神色越來越濃重。
沈玉瑾瞪大眼睛,“誰家的姐姐是這樣?素日裏打罵也就算了,該給的疼愛也不給。我瞧着你們兄妹卻不像是有血緣的。瞧瞧這眉眼之間,哪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
沈玉瑾說的激動,竟情不自禁的上前用手指點起田柔佳的眉眼。
溫潤的指尖方才碰到田柔佳的眉,她便如觸電般閃了開。伸手扶開沈玉瑾的手,蹙眉,“表哥做什麽?”
沈玉瑾讪讪的收了手,臉上一陣潮紅,卻還強裝鎮定,“一時忘形。”似乎是覺得太過尴尬,便又轉移了話題。“自姑父姑母在世時,我便覺得奇怪,你既不似姑母那般嬌柔豔麗,眉目間也沒柔和了姑父的溫潤俊朗,和小稀更是沒一處相同。你果真不是這家的孩子吧?”
田柔佳被他這麽一說,下意識的愣住。田榮德她沒見過,不知道長的是什麽樣的尊榮,但沈姨娘的畫像她是見過的,眉若遠黛,目似桃花,櫻唇一點,似有幾分西子的嬌弱。她的确沒有半點相像之處。田靖稀,田靖瑜,田柔瑤和田柔玥兄弟姐妹四人,五官多少都有相似之處,唯獨她,同他們完全不同。
這似乎是有些說不通。
蘇氏橫了一眼沈玉瑾,又偏頭看了看沉思的田柔佳,輕咳了一聲,道。“姑娘的眉眼和老爺是極像的,偏怎麽到表少爺口中就不像了?我瞧着表少爺和舅老爺也不像呢。”
“我像我娘。”沈玉瑾極力辯白。
“男生女相,不是情種就是笨蛋。”春桃小聲嘀咕着,迅速掃了一眼愣住的沈玉瑾,又故作老實穩重狀。
沈玉瑾被嗆的臉上一白,竟不知如何回話。
田柔佳陷入沉思,不再理會他們的機鋒相對。
王姨娘是站在什麽樣的立場上,一定要與她為敵呢?難道就因為唐書祥?
田柔玥喜歡唐書祥,卻奈何不了唐書祥一心只撲在田柔佳身上。所以王姨娘便低聲下氣的來向田柔佳讨求,在田柔佳斷言拒絕之後心生恨意,一定要将田柔佳置于死地。
這個原因會不會有些太簡單了?她是不是也和嫡母與大嫂一樣,想要得到她手中的秘籍和寶玉?
若真是這樣,是不是可以借力打力,讓嫡母和王姨娘來一場奪寶大戰?她趁此将衆人的注意力轉移,救出田靖稀?
恩,這确實是個好想法。
“我還是得回府一趟。”想通以後,田柔佳起身,決定要連夜趕回去。不能讓田靖稀多吃一點苦。
三個正吵的不亦樂乎的人聽見田柔佳的聲音都顧自收口,一臉詫異。
田柔佳微微一笑,對春桃道,“廚房備下的飯帶着,咱們這就走。”
“姑娘?”蘇氏依然竭力反對,可田柔佳卻巧妙的躲過她伸出來欲抓住自己的手,仰首闊步向外走去。
回到田家,少不得又是一場惡戰,且不說那僞懦弱的王姨娘真實面目有多難纏,就說說那心裏完全不平衡的田柔玥就在着實難對付些。
田柔佳揉了揉眉心,該來的總是要來,想躲總是躲不掉。
既然穿越到古代,就要做好一切準備,在內宅裏戰鬥到老。
沒有戰鬥,就沒有勝利,沒有勝利就沒有利益,沒有利益就不能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