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柔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到家中又拐彎抹角的向蘇氏打聽了許多王氏的事情。
“一個為了上位,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能下手的女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蘇氏撇嘴,想到王姨娘總是一臉的不屑。“如今老實安分,指不定背地裏下什麽黑心。姑娘,這荷包您可萬萬留不得。”
黃絨面的小荷包上繡了暗紋的符咒,中間黑線繡成的五福圖案,在昏暗的燭光下,仿若盤亘于上的惡龍,正張牙舞爪,試圖将人吞噬。
田柔佳皺了皺眉,纖細修長的手指捏着荷包,狀似小心翼翼,五指關節卻皆已泛白。目光從荷包上擡起,落在依然唠叨不停的蘇氏身上。“嬷嬷,我總覺得王姨娘嫁給爹爹可惜了。”
“啊?”蘇氏顯然是對田柔佳的跳轉話題毫無防備。
“若是在宮中,做不上皇後,也做上貴妃了。”田柔佳語調平和,似乎全然沒有打趣的意思。
蘇氏撚了撚手中的線,穿進針孔,撇嘴。“宮中的皇後娘娘豈不是要比咱們太太更有手段?姑娘年紀小,不知道當年姑奶奶和皇上的事兒。咱們就的姑奶奶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太太都不及萬一的,可最後如何?還不是被皇後娘娘逼得削發為尼。”
田家的八卦總是很多,委實為田柔佳無聊的古代生活填了不少色彩。
人總是會對未知的事情充滿好奇,而最讓人好奇心不止的就是所有關于愛情的未知。田柔佳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愛八卦,可還是避免不了人類的共性豎着耳朵耐心的看着蘇氏口沫橫飛的敘述。
故事裏有多少是杜撰的又有多少是杜撰外的實情不得而知,但田柔佳在蘇氏的演講中捕捉到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被嫡母和嫂子逼到走投無路,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只有青燈古佛了此一生的姑姑能幫助自己。
正算計着要找個時機去傳說中皇上為姑姑特意建造的尼姑庵看看,門外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田靖稀垂頭喪氣的打頭進來,後面跟着絮絮叨叨口吐髒話的斯文敗類沈玉瑾。
“你們在吵什麽?”田柔佳挑眉,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猛灌冷茶的田靖稀。
沈玉瑾坐在鋪了織錦墊子的中堂椅上,一連不滿。“還不是因為你。”
“我?”田柔佳不明所以,這可奇了怪了。她整日呆在家裏,什麽時候惹了他們的不高興。
沈玉瑾顯然是被惱的不輕,懶得同田柔佳廢話。揮了揮手,示意田靖稀指責田柔佳。
“你說。”田柔佳擺正田靖稀的腦袋,對上他晶亮的雙眸。
田靖稀沒什麽神采,掙了掙從田柔佳的手裏掙脫出來。“托姐姐的福,明日我們便可進國子監讀書了。”
“這麽好?”田柔佳喜出望外,田靖瑜雖然辦事速度委實太慢,但終歸還是把事情辦妥了。
轉頭又想了想,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
這件事能辦成和田靖瑜的辦事能力的确有很大關系,別人送個捐生進國子監頂多需要五十兩黃金。可田靖瑜呢,足足用了一百兩。雖然買一送一是個虧本的買賣,可人家沈玉瑾原本就是國子監的人,雖然他父親犯了事兒連累了他,可也斷然沒有要一百五十兩黃金的道理。
田靖瑜就是這麽折騰進去二百五十兩黃金,這數字足以證明他的智商是有多麽的不盡人意。
田柔佳一想到黃燦燦的金子從自己腰包流轉而出,就忍不住的肉疼。
“好什麽?”沈玉瑾一張俊臉擰在一起。“師從姜堰,何其殘忍。”
“姜堰?”田柔佳大吃一驚。難怪田靖瑜花掉那麽多錢。姜堰可是當今右相,素以寡淡博學聞名于世。田柔佳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傳說中的賢相,但大約能想到他是個怎樣慈眉善目的老人。他雖手握重權,卻深谙處世哲學,明哲保身的一套做的完美無瑕。頗得世人敬仰。
大燕國能讓人敬仰的命人,除了隐退江湖的帝師莫言,便是右相姜堰了。
據說姜堰育有一子兩女。而在雖在文學造詣上不盡人意,但武學之術卻是全大燕國屈指可數的能手。兩個女兒更是國色無雙。大女兒于三年前及笄之時嫁給加冠不久的太子,二女兒現年十五待字閨中,正是王侯貴族競相争搶的對象。
田柔佳對姜堰的小女兒有所耳聞,據說此女天資果然,不僅有貂蟬之貌,更有西子之智,唯一的缺點就是人太過固執,只對一個傳聞中的男人死心塌地。而這個男人大概也只是個傳說,大燕國見過醫仙顏回本的人包括皇帝在內屈指可數。
田柔佳篤定,姜家小女兒之所以如此執迷不悟,不過是想要推掉那些她完全瞧不上眼的婚姻。試問,世人誰能比的過只能被稱為傳說的醫仙?
好吧,似乎想的有點遠。田柔佳拉回思緒,繼續自己的驚訝。“能師從姜堰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如今你們兩個有什麽好不情願的?”
一想到唐書詳曾描述過的姜堰,田靖稀忍不住喉頭一滑,似是十分艱難的咽下什麽東西般。“夢寐以求的人裏多半想要做官,而剩下的一小半便是想要娶姜家小女羅衣為妻。我既不想做官,又不想娶那癡情的女人,于我來說師從于姜堰便是受罪。”
“你不喜歡,不代表表格不喜歡。對吧,表哥。”田柔佳挑眸,看向沈玉瑾。
沈玉瑾一張玉臉漲的通紅,“誰……誰說我喜歡了?”
田柔佳莫名其妙,細眉一挑,“你不喜歡做官?”
沈玉瑾神色一僵,“我以為你是說喜歡……”
“什麽?”田柔佳抿了一口茶,神色淡然。
“沒什麽。”沈玉瑾扭了扭身子,保持自己的風度翩翩。“我是想要做官,為我爹平反。”
“右相清廉,你們好好在他門下學習。總會有辦法為舅舅沉冤。”說罷又轉頭看了看依然忐忑不安的田靖稀,“還有你,爹爹的事兒不要指靠着大哥一人。”
“哦。”田靖稀恹恹的應了聲。爹爹的事情有什麽好沉冤的?他醫術不行,點子不正又有什麽辦法。
初夏燥熱,人們都忙不疊的躲在屋子裏避暑,可偏偏有人耐不住寂寞,即便是烈日當頭也要去街上逛上一逛。
路邊不着寸縷的黃狗都已經熱得趴在地上直吐舌頭了,可田柔佳還要裏三層外三層的将自己包裹嚴實在烈日炎炎的街上陪活蹦亂跳的衛玉琳逛街。
衛玉琳一身黃色衣裙,仿佛穿梭在花叢間的黃蝶,翩翩起舞。田柔佳被繞來繞去的她弄的眼花缭亂,在她第五十二次從胭脂攤邊講價回來蹦到田柔佳眼前時,終于被田柔佳一把抓住。
“玉琳,不過是一兩銀子,随便找一家買了吧。”堂堂大将軍掌上明珠,竟然斤斤計較一兩銀子,從街頭一直講價講到巷尾。這讓幾乎食不果腹卻花錢不議價的田柔佳情何以堪。
“那不行。”衛玉琳正色道,“你知道一兩銀子意味着什麽?小時候若不是因為一兩銀子,我斷然不會……”話未說完已兀自收口。
田柔佳靜靜等候下文,半晌見她沒有聲音,忍不住問道,“不會怎樣?”
“過去之事,大可不提。”衛玉琳揮了揮手,樣子豪爽可愛。田柔佳喜歡她的沒心沒肺,可如今看來,沒心沒肺的背後,往往有不堪回首的過去。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把過往和成長寫在臉上。
不過一個将軍府的千金,最大的煩惱會是什麽?大約是沒有辦法嫁給自己心中的良人吧。但這似乎和一兩銀子沒什麽關系。
田柔佳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能再次詢問。畢竟她和衛玉琳還不到無話不談。
“竟然是姐姐!”衛玉琳拉着田柔佳的手猛然用力,捏的田柔佳生疼。
不得不擡頭順着她的方向望去。
“那穿白衣服的小姑娘長的可真漂亮。”
“嬌笑倩兮,美目盼兮,便是西子在世也不過如此。”
“旁邊那藍衣少年也卻是風姿卓絕,二人的确是一對兒璧人。”
身邊贊嘆聲此起彼伏,田柔佳卻覺得呼吸急促。心中不安分的想要跳起來戳瞎說話人的眼睛。讓他再沒有一只眼睛能看得出那是一對兒璧人。
心中突如其來的嫉妒,讓她有些手足無措。突然想躲起來的念頭又有些讓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她躲什麽?來的人是她什麽人,他帶着豔壓群芳的姑娘在身邊又幹自己什麽事兒?
對面明明和衛玉琳五官一模一樣的姑娘,卻在舉手投足間盡顯風華,美的慘絕人寰。
“姐姐,瑞哥哥。”衛玉琳高興的拉着田柔佳的手,跳到那對玉人面前。表情十分驕傲,似乎在向衆人招搖這對璧人是自己的舊相識。
藍瑞的目光淡淡的從田柔佳臉上掃過,唇角輕揚,笑容似有若無。“好久不見。”
“不是昨兒才見過麽?怎麽久好久不見了?”衛玉琳不明所以,撇嘴嬌嗔。“瑞哥哥的記性真差。”
“瑞郎說的,該是這位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