螂患(十)
想出去就簡單了, 蘇一陽根本不在乎蟑螂會不會蔓延到其他世界。
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心跳到嗓子眼,老人才重新動了。直接把手機放進蘇一陽手裏, 觸角在上面戳了戳。
屏幕還停留在跟他的通話上, 蘇一陽心思微動, 試探着問:“你是想讓我把其他人喊過來,一起離開?”
老人沒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聽不懂, 複眼倒豎,觸角揮舞,樹木嘩嘩作響。有幾根樹枝壓在蘇一陽身後,抵着後心,脖頸處也被樹枝纏上。
避無可避, 蘇一陽渾身簌簌發麻,咬牙開口:“你是想出去, 不會傷害他們吧?”
他心裏清楚這話不該問,別說他自己,就是所有人彙合在一起, 也不是老人的對手,現在能給個機會, 他應該立刻逃。
在戀綜的時候, 他還覺得pis扔下三三沒做錯, 畢竟自己的命最重要。
可事到臨頭,他還是問了。
樹枝猛的收緊, 脖子劇痛, 背心濕潤,是血, 蘇一陽下意識吸氣,然而根本做不到,他攥緊匕首,揮手上挑。
不等碰上,樹枝就退開了:“咳,咳咳……”他大口大口呼吸,眼睛不眨的看着老人。
伸手在脖子上抹了把,一手的血,蹭的真不淺,最嚴重的是氣管,腫的呼吸困難,蘇一陽一擊後就果斷後退。
憑手裏的小刀,怕是連樹枝都破不開,連同後背的威脅一起放開,只能說老人沒想弄死他。
蘇一陽在等,只要對面點頭,他肯定馬不停蹄的滾。
回答他的是兩根觸角,一根漫卷過來,再次戳向屏幕,另外一根将胸口最靠前的硬塊推開。
意思擺的明明白白,要麽乖乖打電話,要麽就跟楊飛和那些孩子一樣,化為養分。
蘇一陽帶血的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慫了,心裏絮絮叨叨:“你們可別怪我,我盡力了,這老頭說殺就殺,半點不帶含糊的。”
關鍵是,他死也擋不住什麽,老頭之前挂身上的那些,可不是為了好看,也不是消化不了。
分明是用他們作媒介,去抓更多與之有關的人,蘇一陽沒看見全貌,但通過三三在業主群裏的話,還是不難猜出真相。
電話很快接通,孟楠溪疑惑問:“三三?”
蘇一陽目光微凝,這是,還沒彙合?怒瞪老頭,他飛快回答:“是我,蘇一陽,我被劫持了,你的計劃是自己想的,還是受了什麽人引導?”
他迫切想知道,生路是真的,還是披着希望皮的死路。
孟楠溪停下腳步,沒回答,腦袋裏飛快思考,蘇一陽話不多,內裏的意思可不少。
三三的手機在他那兒,所以,劫持他的人是從幼兒園過去的?
幼師,還是蟑螂?
餘光掃向遠方不遠處的暗號,三三還活着,這事就不急,可以問,要緊的是蘇一陽的問題。
他懷疑生路不是真的?
孟楠溪自信,但從不自負,很多時候甚至謹慎的過了頭,她認真想了想,是,尋找生路是跟胡楊聽到,看到的東西有關。
可并非全部,就算真有螂皇的手筆,它也只是将事情攤開在他們面前。
想通了這點,孟楠溪斬釘截鐵道:“計劃不變,劫持你的是什麽?想幹什麽?”
說着,直接切換了免提,林珊珊和陳淼也都湊了過來。
一旁,胡楊眯着眼睛,試圖查看到蘇一陽的狀況,可半晌後搖頭。
他沒找到這個人!
這讓孟楠溪有點震驚,胡楊并非世界本源,可他還活着的時候,就是螂皇,能看到所有蟑螂的視角。
現在找不到蘇一陽,只有兩種可能,要麽那個地方沒有蟑螂,是被屏蔽的特殊所在。
要麽就是劫持蘇一陽的“人”,在對蟑螂群的掌控上,要優于胡楊,兩種都不是好消息。
孟楠溪手指飛快動了動,示意胡楊換個方向探測,世界本源不會親自出來,可分出一絲氣息,還是能做到的。
生路是對的!蘇一陽狠狠吞咽了下口水,心安了一半,再看老人,似笑非笑的歪頭等着,沒阻止。
當即将這邊的情況詳細描述了遍,連同三三的手機怎麽到他手裏的也說了:“我懷疑螂患可以通過任何媒介傳播。”
哪怕一條條總結出來也沒用,誰能跟這個世界沒有半點聯系?
幼蟲選擇在幼兒園孵化,真就是為了省事?
蘇一陽又看向老人的背後,黑黝的殼比之前還要厚,t很亮,他懷蟑螂的目的,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吸收更多的養料。
還有什麽能比得上孩子聯結的深?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父母,還有各種親戚朋友。
緊張緩解不少,蘇一陽還小心的打開業主群,十號樓裏消息刷的飛起。
他們顯然是出來了,已經圍住了小公園,不斷喊着三三和他的名字:“出來,不是有救援嗎,在哪兒?還沒到五分鐘,快出來。”
蘇一陽匆匆數了數,至少有五十多人在小公園門口了,十號樓的人最多,沒有一號樓的人說話。
他歪頭往外看了眼,火光影影綽綽,看着就在不遠處,可聲音半點沒傳進來。
心下一陣嘀咕,這到底是不是公園?他冒險發了句:“就在裏面,樹最多的地方,五分鐘馬上到了,來不及出去,趕不上的人不等了。”
發送成功,還狠踹了兩下樹幹,樹枝搖搖晃晃,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不大,但指引方向足夠了,可外面的人不但沒進來,還發瘋的更厲害了:“蟲子,公園裏全是蟲子,不要進去。”
業主群裏全是慘叫和咒罵聲,搶先進去的十個人,一個都沒出來。
蘇一陽不敢置信的看向老人:“你故意的?故意讓他們進來當養料?”
他到底想不想出去?該不會猜錯了吧?
蘇一陽手腳冰涼,差點喊孟楠溪他們不要過來,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通話沒斷,這邊的情況,對方能聽得到。蘇一陽按下免提鍵,還将話筒讓老人的方向挪了挪。
他不想影響孟楠溪的判斷。
老人還是沒說話,甚至往後退了兩步,緩緩離開了,蘇一陽傻了:“不是,這就走了?”
真為了讓他打個電話?孟楠溪他們過不過來無所謂?還是說老人篤定了結果?
管他呢,能活着,蘇一陽絕不會作死,擡腳就往外跑:“生路到底在哪兒?我先去一號樓。或者你們定個穩妥的彙合一點,不過得快,幸福小區已經瘋了。”
業主群裏亂成一團,早就不只十號樓了,倒是一號樓的人跟死了一樣,誰都@不出來。
蘇一陽可不覺得這算什麽好消息。
啪嗒啪嗒,鞋底越來越重,好幾次差點沒擡起來,黏糊糊的氣味熏的腦殼發脹,蟲子比過來的時候還多。
不過沒有攻擊的意思,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放眼望去,更多的蟑螂在趕過來,爬上來掉下去,還不厭其煩的繼續。
話筒那邊有驚呼聲響起,跟着是好幾個人的奔跑,交談,聲音好像隔着層什麽,聽不清楚。
蘇一陽趕緊把通話切回耳機模式,就聽到孟楠溪急促呼喊:“站住別動,就待在樹林裏,不要動。”
不等他追問,電話就挂斷了,再打就顯示無人接聽,蘇一陽本能停下腳步。
當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地面劇烈翻滾,露出深不見底的坑,五六個人慘叫着跌進去,還在呻吟哀嚎。
火把熄滅前,蘇一陽看清了他們的臉,全是十號樓的,其中有個林爸爸。
血流了一地,跟黃綠色的黏液混在一起,斷臂殘肢被蟑螂群撕裂運走,作為儲備食物。
火光吱啦吱啦響,幸存的人類聚集在一起,外衣和枯草堆在外層,劃出一圈安全地帶,還不等松口氣,蟑螂就發起攻擊。
這些蟲子從火裏沖過去,撕咬,豁開人群的皮肉,蘇一陽眼眶瞪的生疼:“它,它們不怕火。”
不是不畏懼,而是多出層黝黑的殼,從火裏穿梭不會造成半點傷害。
人類崩潰求饒,一面倒的殺戮正式開始,蘇一陽懷疑自己看到了地獄,暗道:“不是螂患嗎?怎麽成世界末日了?”
是難度加大了?
終于有人看見他,開始大喊他的名字:“就是他騙我們來的,弄死他。”
蘇一陽幾刀劈砍,血濺了一臉,顯的他越發猙獰,趁人群呆滞的功夫,迅速後撤,他沒想到啊。
怎麽就出了樹林了?這麽容易?走進去明明用了很久,當時連公園的影子都看不見,這才跑了幾步,出來就是公園深處!
突然,身後有風襲來,蘇一陽就地一蹲,轉身,哪還有什麽樹。
枝幹處咔咔開裂,密密麻麻的蟑螂從中躍出,堅硬的黑色外殼上,還帶着對碩大的翅膀。
它們會飛!
蘇一陽悔的想嘔血,就差一步,但凡孟楠溪早說一句,或者他跑的慢上一星半點,現在還停在樹林裏,異變說不定不會發生。
他嘗試着邁出一步,腳踝登時一痛,低頭去看,蟑螂的觸角一砍一劃,帶出不淺的口子。
這回的蟑螂傷人,蘇一陽咒罵兩句,搶過個火把,轉頭往一號樓跑。
“你怎麽樣?看到什麽了?蘇一陽還安全嗎?”幼兒園裏,孟楠溪和林珊珊圍在胡楊身邊,謹慎詢問。
一個匕首抵在他後心口,一個抵在脖頸處,不是她們想過河拆橋,實在是胡楊的情況有些複雜。
電話的最後,他突然慘叫出聲,眼睛變得血紅一片,還在往外滴落,跟着,露在外面的肌膚開始被黑殼覆蓋。
然後是觸角,絨毛,要不是還用兩條腿站着,任誰看了,都得說面前的是蟲。
嘶吼了讓蘇一陽不要離開樹林之後,胡楊就抱着腦袋翻滾,此刻才勉強停下,複眼從孟楠溪幾人臉上依次掃過。
苦笑着說:“我看見了毀滅,整個世界的毀滅,人和蟲都不能幸免,世界本源也無能為力了。”
擡手抹了下眼睛,血跡根本止不住,他已經失去了蟑螂的視角,什麽都看不到了。
他不再是現在的螂皇了,并非有蟑螂取代他,是世界本源抽回了力量,胡楊眯了眯眼睛,回想之前感受到的一幕。
有兩道意識出現在腦海裏,一道不斷的強調:“去堵截人類,他們殘害蟑螂,終将殘害自己,這是人類自己釀的苦果,必須滅亡。”
另外一個聲音很弱小,幾乎捕捉不到:“出去,一定要出去,在毀滅之前離開。”
意識沒有形态,可胡楊還是第一時間确認,快要消失的那道是出自于世界本源,它還想傳達更多消息,然而力量被壓制,做不到。
胡楊按住心口,他現在還能共情到那種無力感,憤懑,質疑,驚恐,更多是不甘,什麽東西能讓世界本源産生這麽強烈的情緒?
眼睛過後,血又從鼻子,耳朵往外冒,胡楊無視匕首,一把抓住孟楠溪的胳膊,質問:“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林珊珊呵斥讓他放手,匕首就要往裏刺,被孟楠溪阻止了。
她說過很多次離開,還有生路之類的,被猜出來不奇怪,孟楠溪看着胡楊,沒吭聲,她不明白這人問這話的目的。
不回答,也是一種态度,胡楊攥的更緊:“這個世界是假的,是受操控的,螂患是,試驗也是對不對?你們離開這裏會怎樣?”
消失,還是重新回到矇昧狀态,等新的人過來?
這回震驚的人成了孟楠溪,攥着匕首的手都緊了緊:“你是……”
跟她們一樣的外來者?不對,外來者不會成為螂皇,世界本源不會允許。
那怎麽會問出這種話?蟑螂是個族群,尤其是螂患下的現在。
蟑螂知道,就意味着胡楊知道,同樣的,胡楊知道,也必然會傳輸給世界本源,她們離一號樓還有不短的距離,不能疏忽。
孟楠溪已經開始考慮殺人滅口了,沒有螂皇幫忙,難度會大一點,但并非不能克服。
唯一擔心的就是,不能及時截斷消息。
眼神足夠說明一切,胡楊捂着臉,低笑:“還真讓人難受,我以為不會有什麽,比被同類坑成半人半蟲更絕望的了。”
沒想到真有,他壓根不是真實的存在?怎麽就能不是真的呢!
他會疼,會痛苦,會思考……
不甘心啊,胡楊笑的越發恣意,要不是林珊珊撤的快,脖子就被割開了。
好半天才停下:“放心吧,我對渾渾噩噩的當npc沒興趣,世界本源也不甘心,就算是死,總也得看一眼真實。”
時間來不及了,他不知道那個幹擾一切的東西是什麽,但能察覺到對方的強大。
松開手,飛快指了個方向:“三三在那,這裏的蟑螂被引開了,我們有三分鐘的時間離開,必須在本源沉睡之前,找到生路。”
胡楊晃了晃腦袋,那道命令更深邃了,抵抗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
天知道什麽時候,他會把那當成自己的意識,抿了抿唇t,胡楊小聲道:“如果我的表現不對,只管殺了我,別猶豫。”
說完看了孟楠溪一眼,其實不說,她也不會手軟,別以為他沒發現背後的刀子,比林珊珊的可狠多了。
胡楊這麽說,不過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願意被人算計。
沒了蟑螂群的幹擾,幼兒園恢複了本來的面貌,衆人不過片刻就彙合在一處。
三三戒備的掃視胡楊,紅眼睛,不是人。
這事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孟楠溪只簡單的交代了:“可信”,三三就沒再多問。
只是往孟楠溪身邊湊了湊:“有個人一直跟着我,從地動開始,我想了很多辦法也甩不開,換到另一個方向,還是沒看到臉。”
顧慮到外來者的身份,三三說的很隐晦,光是想想,都本能的打了個寒顫。
本以為堵着的是幼師,試探幾次,發現那人不太機警,還不喊人,三三的心大了,反客為主的開始堵截對方。
沒想到不管怎麽繞,看到的還是背影,三三想要盡量詳細描述,張了半天嘴,居然連對方穿的什麽顏色衣服都說不上來。
恐懼根本克制不住,誰跟蹤人是用後腦勺的?三三有種對方什麽都知道,故意引她跟着的錯覺。
孟楠溪安撫的遞了瓶水過去,淡淡道:“這裏的存在太多了,不光是蟑螂,還有幕後……”
手指往上指了指,沒明說拉他們進來的那個東西,她到現在也沒猜出來,那是人,還是規則本身:“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固有思維全靠不住了。”
指揮蟑螂的已經不是螂皇了,公園裏的屠殺完全是無差別的,人,寄生蟲,和蟑螂本身,全部放過。
孟楠溪很擔心蘇一陽扛不住,誠然,規則也不能無故抹殺他,但能利用危險,一旦蘇一陽這把鑰匙沒了,生路會随之消失。
陳淼也不放心的回頭:“三三,你的手機呢?”
她們都認為是被蟑螂奪走了,這麽問,不過是想找找線索,弄清楚纏住蘇一陽的老人,是什麽目的。
不料三三搖頭:“沒人搶,是地面翻騰的時候,我摔倒,手機滑出去了。”
她倒是也想撿,就是站不起來,地動接連席卷,好不容易站起來的時候,手機已經被個觸角勾住了。
觸角很細,很長,視線之內,三三連蟑螂的影子都沒發現,一直跟在身後的幼師也靠了過來。
她不敢多留,只能扔下手機跑了,這會兒看陳淼臉色不對,有些奇怪:“手機出現了?”
不應該啊,她在業主群發消息的時候,就剩最後一點電量了。
她當時還慶幸呢,幸好先聯系的蘇一陽,不然就打不出去了。
孟楠溪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的通話時長:8:53。這可不是殘電能堅持的,而且他們也沒聽見低電量提醒。
衆人面面相觑,排除三三有兩個手機,和老人是從過去的時間點上拿回來的可能,那就只有最不可能的一種理由了。
老人可以憑空充電,這麽看的話,那公園裏出現詭異的樹林也不奇怪了,被世界本源察覺後,規則已經混亂了。
腦袋裏驚濤駭浪,實則沒人停下腳步,總算在三分鐘結束前,沖出了幼兒園。
外面路燈通明,然而更亮的卻是火把,擠擠挨挨的人群叫着往公園的方向跑:“快走,十號樓的人已經出去了,外面沒有大霧,災變結束了。”
“快快,最多再等五分鐘,怎麽這麽遠啊,要是在一號樓就好了。”
啪唧啪唧!蟑螂被猜出黏液也沒人理會,只要有人想躲,馬上會被身邊人制止:“來不及了,別繞路,不就是蟲子嗎,怕什麽,快,沒看業主群嗎,災變辦研究出疫苗了。”
孟楠溪拽住個人問:“誰說十號樓的人離開了?”
她看過業主群了,根本沒有新消息。
那人煩躁的甩開,邊跑邊喊:“趕緊跑吧,再晚救援就走了,還懷疑什麽,早知道就應該跟着十號樓一起行動,啧啧。”
孟楠溪躲閃不及,被撞了好幾下,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十號樓的人死了大半,胡楊通過蟑螂眼睛,親自看見的。
這又過了三分鐘,怕是剩下的幾個也死了。
可小區居民全出來了,每個人都嚷着十號樓的人得救了,還拍了照片,說了最新的情況。
問就是在業主群裏說的。
陳淼刷新了幾次,還是沒有:“我們被屏蔽了?”
“恰恰相反,怕是整個世界,只剩我們幾個清醒人。”孟楠溪苦笑着看向胡楊:“世界本源想掀桌子?”
這不會是幕後規則幹的,它要的是利用規則殺人,世界本源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顯然是撐不住了。
可真能威脅的了規則嗎?孟楠溪不看好。
胡楊把鋼筆插在孟楠溪口袋裏,笑着搖頭:“我不清楚,它就沒說太多,不過要是我的話,估計是押注在你們身上。”
毀滅沒用,但總能牽制住對方,讓規則疲于修複,孟楠溪他們就能趁機離開。
生路,沒猜錯的話,應該被轉換到了公園深處,胡楊再次晃了晃腦袋,那個意識在啃噬。
他猛推了孟楠溪一把,低吼:“快走,你們的時間不多。”
世界本源準備的最後一道保障,是他!
這鋼筆有秘密!為什麽要留給她?
胡楊明知道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她是個外來者,就算筆的主人還在,她也沒機會找到。
樹林裏有危險?那個存在騰出手了?
世界本源敗了!
心思沸騰,腳步卻半點不停,大喊着招呼林珊珊她們跟上,直沖進公園。
不知道為什麽,對于胡楊留,孟楠溪半點不驚訝,螂皇,當然是跟世界本源意志相同。
才進大門,她們就被嗆的瘋狂咳嗽,旁邊有人已經開始扶着樹吐,每吸一口氣,刺鼻的氣味就往胸腔裏鑽。
視角所及,全是蟑螂,活的死的擠在一處,根本分辨不出,男人揮舞火把驅趕,蟑螂不但不後退,反而飛了起來。
慘叫聲四起,孟楠溪清楚的看見蟑螂從那人嘴巴鑽進去,耳朵爬出來,又順着臉攀上眼睛……
咔嚓咔嚓!眨眼的功夫,整個人的腦子就被啃噬幹淨,這下蟑螂不動了,那人眼神幽深,愣愣回頭。
還不等家人詢問,手掌就插進兒子胸腔,将人提了起來:“嗬,嗬嗬! ”
男人手指尖銳,身上開始逐漸變黑變硬,還長出了兩根細弱的觸角,左右一掃,就打倒兩個人。
陳淼的驚呼卡在嗓子眼,不敢置信的嘀咕:“蟲,蟲化……”
沒有感染,沒有實驗,蟑螂居然開始自己尋找宿主,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瘋了。
拼了命的想往回退,可後來湧過來的人更多,還在急促哭喊:“快點,前面的人在幹什麽?時間要到了,十號樓的人說救援要走了。”
外面的沖擊更甚,火把熄滅,完全是當成棍棒在用,他們已經殺紅了眼。
好像進來就能活,人群被推搡着向前,數十人被推到蟑螂面前。
風聲驟起,前面的路被嚴嚴實實遮擋住,黑乎乎一片,全是蟑螂,它們有條不紊的襲擊第一波人類。
很快,那些人的眼神變了,冷笑着轉身,招手:“快點救援馬上要走了,幸福小區不會有第二批救援人員過來。”
十號樓的人員已經得救了!所有人都在重複這句話,沒一個提出質疑的。
孟楠溪聽的心驚,整個公園哪有十號樓的人,她開始還以為是以訛傳訛,現在才發現并非如此。
他們是真切的相信,離的近的幾個人激動的眼睛發紅:“快,林媽在催了,位置不多了,擠不過去就趕不上了。”
陳淼搓了搓臉:“他們管死亡,消失叫得救?”
她知道世界本源出手了,這裏有危險,可萬萬沒想到危險程度已經是毀滅級的,而且這麽多人,這麽多蟲,怎麽找蘇一陽?
電話打了,根本接不通。
喊就更別想了,她現在耳膜還嗡嗡的疼,喊叫聲太大了,離上兩三步的都聽不見彼此說什麽。
孟楠溪擡眸,看向蟑螂最密集的地方,低聲道:“螂皇要蘇一陽死,不過那是在最後。”
所以現在而言,他應該在相對安全的地方,還有什麽地方能比蟑螂群更有把握?
跟衆人說的救援地有些差異,孟楠溪手肘狠狠一推,硬擠開一點縫隙,搶先跑過蟑螂群。
身上的黏液很淡,好在沒完全消散,蟑螂圍繞着飛了飛,又納悶的遠離。
周圍有人看見,疑惑的亮了眼睛,他什麽t都沒聞到,也猜不透玄機,還以為是沖的太慢了,才會被攔住。
當即高聲提醒:“是速度,大家加快點,蟑螂就反應不過來。”
說着還拼命指着林珊珊,她們也跟着沖過去,就連小寶和王圓圓,都順利的躲過了蟑螂群的攻擊。
人群沸騰了,一個接一個大喊,生怕落下誰,倒不是真那麽好心,關鍵是擠的太厲害了。
要是遠處的人不動,他們根本騰挪不開,天知道蟑螂群蔓延了多遠。
速度瞬間提升,沒反應過來的直接被撞倒在地,啪噠,不知道誰的手機掉了。
剛好落在孟楠溪面前,她下意識哆嗦了下,好冷,氣溫比之前降低了十度不止。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打了暗紅色的濾鏡,陰森,血腥。
屏幕沒碎,自己播放起來。
這是一段業主的手機錄像。
(畫面異常抖動的厲害,模糊)
(只能看到拍攝者面前站着一個巨大無比的黑褐色身影)
[嘶!黑褐色身影發出刺耳的尖叫。]
陰影在逼近,拍攝者發瘋了一樣往前跑,勉強辨認出他身處走廊。
尖叫好似冰錐入耳,走廊一片昏暗,拍攝者手裏的手電筒頻繁晃動,不時往後放照,每一次後面都會發出痛苦的嘶叫。
隐約能看見後方黑影越來越多,步聲沉重。
[呼—呼!拍攝者劇烈的喘息,他似乎知道了應對的辦法,手電筒照向後方的頻率加快。]
畫面出現綠色,拍攝者的速度加快,頭也不回的沖進了安全樓道。
他似乎太過匆忙,被門檻絆倒,手機跌落在安全出口。
最後屏幕定格在安全門頂部,綠色的标牌散發柔和的光,旁邊有塊看起來像人形的污漬。
錄像快進的晃眼睛,孟楠溪還想再看,蟑螂群已經撲上手機,觸角一勒,屏幕碎了。
小寶擠開林珊珊和陳淼,湊到孟楠溪身邊,揪住她的衣角,忐忑道:“那人形污漬……”
有黃綠色的邊緣,是蟲化嗎?
陳淼推着小寶往前跑:“管它是什麽,畫面是在樓裏,咱們又不回去了,怕什麽。”
她算是明白了,這個世界都是假的,等孟楠溪他們離開之後,說不定就恢複正常了。
要是不能,她就跟着離開,看他們的穿戴跟自己差不多,文明和語言也一致,那還怕什麽,在哪不是生存。
孟楠溪可沒她那麽樂觀,剛才的手機與其說是掉出來,不如說是被蟑螂甩出來的。
幹完之後還怔愣了下,顯然不是出自本意,蘇一陽說失去對蟑螂的掌控之力了。
那現在能號令蟑螂群的,就只有世界本源!
飛快回憶了遍錄像,孟楠溪呼吸陡然加快,她注意到一個被疏忽的細節,走廊盡頭處,有一閃而過的14标志。
是14樓!窗戶外能看到半個報時鐘表,這個角度不會錯,一號樓的14樓。
她明白了,生路在不存在的樓層裏,而14樓只是不存在于現實房子裏,它通向蟑螂之地,公園深處。
孟楠溪想罵人,誰能想到生路跟死路重疊在一起,世界本源是多看得起她們?
以為提前提醒了,她們就能想到辦法?那倒是提前的多一點啊,她現在最多能從人群裏搶幾個火把,有什麽用?
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孟楠溪到底什麽都沒罵,她得省力氣:“快,不能讓蟑螂徹底蘇醒,馬上找到蘇一陽。”
她沒說方位,不過腳步半點不遲疑,直奔樹木最茂盛之地而去。
三三“咦”了聲,手指緊緊蜷了下。
那些樹好眼熟,大小,彼此間的距離一模一樣,要是背景再紅一點,分明就是曾經看過的那些。
孵化人類蟲子的樹,她下意識搜尋,林子裏影影綽綽,沒發現顧言的臉。
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聽到咚咚咚落地聲,是半透明的蛹,落地就破,每個蛹裏都裝着一個人。
渾身漆黑,腋生雙翅,身上觸角折疊纏繞,緩緩睜開眼睛,觸角随之張開,足有十米長,為首的就是顧言。
他目光冷冷掃過衆人,停在孟楠溪她們身上,歪頭笑:“歡迎來到完美國度,恭喜你們,可以脫去孱弱的皮囊,擁有更好的進化。”
話音沒落,觸角就卷起十來個人,嗖的扔到半空,附近的樹枝動了,直接把人接過來,挂起來。
那些人連慘叫都沒發出,就被黏糊淋頭,糊了整整一層,定住了,微風吹過,人蛹輕輕晃動,真向大果子。
這樣的景象,深處還有很多。
孟楠溪一腳踹過去,怒罵:“去你的完美國度。”
想當蟲子自己當,她沒興趣。
顧言沒防備,被推開幾步,林珊珊他們趁機跑遠,笑聲從身後響起,觸角紛飛聲到處都是,這回沒擋住人群尖叫。
他們開始瘋狂呼救,想要後退,可沖到前面的人根本退不出去,只能絕望的被挂在樹上。
顧言他們沒追過來,孟楠溪不覺得這是好事,只怕裏面更危險。
不過本就沒有選擇,索性加快腳步往裏跑,稍稍甩開人群。
終于,看見蘇一陽跌跌撞撞跑過來,揮舞着雙手大喊:“不要過來,前面沒路,好多的……”
蟑螂?想想那些奇形怪狀,比他還大的東西,蘇一陽實在沒法違心的說他們是蟲。
可總不能是人啊,哪怕它們各個頂着張人臉。
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死定了,但不甘心啊,總想在再堅持一下,不成想真逃出來了。
他差點哭出聲來:“生路在哪兒,快離開,後面追過來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孟楠溪停下腳步,她也看見了,蘇一陽背後漩渦一樣的黑暗,裏面呼嘯着凄厲慘叫。
誰能想到,樹林深處竟然是個看不出深淺的河,這可不在地圖上。
對幸福小區而言,它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