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低頭

田柔佳咬着筆杆坐在桌案前,扶額想了許久,字句斟酌終于把要送給表哥的信寫好交到了守在一旁的春桃手中。

“打發富貴去國子監送到表哥手上吧。”

“是。”春桃接過信,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正要轉身出去,卻和跌跌撞撞跑進來的夏蓮撞了個滿懷。

“三姑娘!這事兒真是亂了!”夏蓮一反常态,慌張的擦着額頭的冷汗,氣喘籲籲的看着田柔佳。

田柔佳郁悶的看着夏蓮,挑了挑眉毛。“怎麽了?”

“舅老爺,辭世了!”

“你方才說什麽?”田柔佳嘴角微微揚起,挂上淺淺的笑容,試圖掩住眼眸中的驚異。這笑是她一貫安慰自己的笑容。

夏蓮十分沮喪,慢吞吞的向前走了兩步,遲疑的将手中報喪的信遞上,低聲重複。“舅老爺三天前辭世了,表少爺早已回家奔喪。”

“不會吧?”田柔佳盯着手中的信,目光凝重。“不可能吧。舅舅若真的辭世,表哥臨行前怎麽可能不來告訴咱們?”

“事發突然,表少爺只留了這封信給小姐。”

要不要這麽衰?!田柔佳徹底抓狂,迅速拆開信封。不拆還好,這一拆,所有的希望全都破滅了。原來舅舅和他死去的老爹一樣可憐,生意失敗,更慘的是,他是傾家蕩産!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就這樣飄走了,她田柔佳不得不被放到郊外的莊子上,當村婦!

這似乎還不是無法忍受的,眼前最棘手的是,弟弟的五十兩賭債,到底要怎麽還?

田柔佳絕望的看着信在自己手中滑落,覺得生活似乎耍了自己。在她陷入困境的時候,給了她一絲希望,正當她竭盡全力想要抓住這一絲希望的時候又徹徹底底的毀了它,讓她重新陷入無盡的絕望之中!父親的母親的,她到底過的是什麽日子?

她明明是神秘家族的最後傳人,有非常了不起的控玉能力。可偏偏前生在科技無比發達的現代,那點可憐的靈力根本派不上用場。好不容易攢夠了錢想去買一塊好玉,想自己挖掘個空間發家致富,卻不料在半途遭遇車禍,遇到了無稽之談的穿越。好吧,來到古代,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因為她的靈力在這大大增加了。可更悲劇的事兒來了,她投身成沒落藥商的庶出女兒,被嫡母厭惡,被大嫂欺壓,窮的連飯都吃不起,別說是買到玉石。這些她都忍,最起碼能茍延殘喘,還能有機會爬起來。可如今呢,如今這是将她趕上絕路。

田柔佳呆若木雞的站立不動。

春桃和夏蓮驚慌失措的看着田柔佳,雙雙上前搖晃她,“三姑娘,你還好吧?不要吓奴婢!”

好?能好才怪!父親的母親的!田柔佳深吸了一口氣,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沒什麽。總會想到辦法的。”這話,她分不清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兩個一樣手足無措的丫鬟。

錢,錢,錢,她到底要從哪裏弄到錢!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田靖琋被大卸八塊挂在自己門口?難道真的要下地插秧,面朝黃土背朝天?錢!錢!錢!她需要用錢救出弟弟,填飽肚子。

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大嫂低頭。

想想那個刻薄的大嫂,那個趾高氣揚的大嫂,那個觊觎自己寶物的大嫂,田柔佳就忍不住心中犯嘔。難道她真的要在那個讨厭的女人面前卑躬屈膝的讨巧要錢麽?可是,不要又能怎麽樣?現在形勢比人強,她不得不低頭。

田柔佳在內心掙紮良久,終于下定了決心。兩只小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努力放柔聲音,“夏蓮,你去廚房幫蘇嬷嬷做飯,春桃,你陪我去給大嫂請安。”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雙雙應聲。“是。”

田柔佳覺得自己仿佛穿了很重很重的鞋,每擡起一步都要費勁全身的力氣。明明大嫂的東院離自己的小院很近,只要穿過一個回廊便到了,可這會兒走起來卻似乎有十萬八千裏。仿佛比當年的萬裏長征還要艱難險阻。

“姑娘,要不然咱們回去吧,總會想到別的辦法。”春桃适時提醒。她實在不忍心,那個整日抱着自尊心過日子的三姑娘在不可一世的大奶奶面前卑躬屈膝。

田柔佳甩甩頭,“不過就是稍微低低頭,說話聲音稍微小一點而已嘛!沒關系,春桃,你要對我有信心。我不會和大嫂吵架的。”

她說的信誓旦旦,可聽的人卻不太敢相信。每次田柔佳說要向大嫂低頭的時候,最後都會忍無可忍和大嫂大打出手。完全不顧及自己大家閨秀的形象,吵起來一點也不遜色于東街出名的潑婦張氏。

春桃擔憂的看着田柔佳,“三姑娘,少爺的命,還有咱們整個院兒的生死存亡就在您的手上了。”

“恩。”田柔佳輕咳一聲,拍拍胸脯。“放心吧,我有分寸。”

忍耐,是成功的第一步。為了生存,她能做到!

田柔佳側頭看着春桃,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邁進了大嫂的院門。

彩色蓮花浮雕的影壁隔斷了田柔佳的視線,影壁雖不大,也不新,但雕刻的栩栩如生,當年建宅時的風光依然留在了這院內的一磚一瓦之上。

田柔佳扶着春桃的手,繞過影壁後,視線豁然開朗。大嫂梁氏是個爽利又愛幹淨的人,院子自然整理的幹淨整潔。雖然昨夜才下過一場大雪,可此刻的院子早已經被掃的幹幹淨淨,一片多餘的雪花都沒有。穿過前廳,又繞過了當間的翠綠屏風,才看見正面的三間正房。雖算不得雕廊畫棟卻也氣派非凡,兩邊連着穿山游廊的小廂房,別致雅靜。這樣的院子和她住的東小院真是天壤之別。

正唏噓,原本坐在回廊上逗着鹦鹉的丫頭側頭瞧了過來。見來者是田柔佳,只輕蔑的瞟了一眼,又繼續轉頭逗着那學人說話的鳥。

田柔佳面色尴尬的站在原地,忽而有人掀了主屋的簾子。只見一披着猩紅棉鬥篷,身姿豐盈的丫頭笑容滿面的迎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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