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
一把掀開白衣人頭上的幂籬，露出一張面色青白交加的臉。
刺客真容讓人大為震驚，竟然是李白也，風儀的義兄。倉皇之中，穹靈甚至以為他們判斷錯了，白衣影子是白衣影子，黑衣刺客是黑衣刺客，然而身形、佩劍與招式，分明又是一人。
正是因為李白也是王妃義子的清白身份，風儀與穹靈才沒有将他和黑衣刺客聯系起來。
他自小被王妃收養在王府，與風儀從未有過交往，沒有什麽兄妹之情，任憑誰也想不到他們之間能有什麽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
身份被拆穿，對上穹靈，李白也蠻不在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十分冷靜，反正只要白恒活不成他便心滿意足，死也值了。
與之相對，穹靈大為驚訝，他不可思議地大罵道：“狗東西，竟然是你，很會僞裝呀，風儀人呢？你把她怎麽了？”
穹靈心中不禁忖度：他是王妃的義子、風儀的義兄，沒有理由殺風儀啊，難道是因為他與王妃有什麽恩怨嗎？他一個孤兒，總不可能是王妃為強收他為義子而殺了他全家，才導致他成為孤兒的，從而結下的血仇吧！所以，他雖享受榮華富貴，卻富貴不能屈，一直在找機會報仇雪恨？
這個猜想很沒道理，穹靈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他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他之前要殺風儀，現在又為何轉而對白恒出手？他們之間又有什麽仇怨，幾個月前，白恒明明放過他的命！
忘恩負義？看着不像。
李白也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只冷哼一聲：“放開我，我們家的事情與你一個外人無關！”
他們家的事情？那就是李白也還把自己當做東極王府的人，果然是自己想象力太豐富，揣測的不靠譜。
“穹靈，殺了他！咱們去救風儀。”
還不等他逼問風儀下落，身後突然傳出白恒惡狠狠要求除掉李白也的聲音。穹靈扭頭，看到白恒早已用靈力止住血流，他捂着腹部血洞，已能勉強站穩身體。
普通人被刺那樣一劍，這個時候恐怕還在疲于止血，能不能活下來要看天意，他卻能在短時間內起身，還要指揮他殺人，不愧是鶴鬼，真夠強悍的！
但穹靈認為他只用問出風儀下落就好了，幹嘛要替他一個殺人狂魔殺人滅口呢！
說起殺人滅口，白恒到底有什麽把柄在李白也手上，先是偷偷放他，又要明目張膽殺他。考慮到白恒法力了得，雖然受傷頗重，但看他咬牙切齒的樣子，随時都有暴起殺人的可能。為阻止他成事，穹靈一揮手，縛仙繩像是被人用扁擔挑起來似的，李白也被穹靈提溜到身旁。
聽到白恒叫嚣殺他的聲音，李白也心中大約料到今天沒法要他的命，眼下被穹靈拽起身，眼睜睜看着他從血泊裏站起身，完好無損的樣子，不禁惱羞成怒，口中嗚嗚罵着，掙紮着往前，衣服要用嘴将白恒撕碎的瘋魔樣子。
考慮到風儀離開的時間不短了，穹靈不打算再耗費時間在這裏，他要趕緊帶着李白也離開這裏，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白也頓時被禁聲，一張嘴怎麽也發不出聲，憋的雙目通紅。
挑起被迫閉嘴的李白也，離開院子前，穹靈沖着白恒嘻嘻一笑道：“我們家的事情，就不勞璟王插手了。回見！”
“等等……”
“嗯？還有什麽事？”
将手從腹部傷口處挪開，甩掉手心裏沾着的血，白恒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了幾步，忍着傷口撕裂的疼痛，小聲說道：“你不能帶他走，這不是家事這麽簡單，他是東極王府的人，刺殺本王，消息一旦外洩，東極王府與整個東域必将有滅頂之災。
“東極王将妻女送來落金城為質，目的不僅是表明忠心，更是要保東域百姓免受戰火之苦，保青陽國上下國泰民安。李白也若安然無恙地走出我璟王府，這一切都将付諸東流。”
真是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麽秘密，能讓白恒不惜拖拽整個東域與青陽國進來，也要留下李白也，那麽當初又何必把人放了呢！
“那可否情璟王明示，李白也殺你所圖為何？”
關于這個問題，白恒當然不會給出真正的答案。
但他也知道這個問題他遲早都要面對，便冷笑一聲道：“十年前，我父皇為複朝堂舊例，請東極王交出獨女，此事導致風儀失蹤，東極王妃滞留京城孤苦而終。父皇疼愛的孩子唯本王一人爾，他近些年身體越發的不好了，無法再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繼承者。李白也要為王妃報仇，殺了本王，對于父皇來說，會比要他的命還能令他痛苦百倍。”
聽他胡說八道倒打一耙，李白也簡直想要跳起來打他，但被穹靈一把按住，再也難以動彈。
穹靈挑眉：“哦，如此說來，你作為中宮養子，是板上定釘的未來皇位繼承人，那麽又為何跑到荒涼的白芷城當王爺呢？讓我猜一猜，白芷城有誰何事讓你念念不忘？沒有，不過那裏有風儀失蹤之地。
“這樣就說的通了，璟王殿下篤定是碧血山山上修士擄走風儀，但你尋她數年，都找不見她的蹤影，便以為那些所謂的仙門害了她的命。所以，你跑過去殺人放火，對不對？”
當然很對，但白恒豈會被這麽空口無憑的幾句話吓到，他張口欲要反駁，但穹靈并不給他狡辯的機會：“璟王殿下心懷天下，有如此大義，令人動容。但你不是很會屠人滿門嗎，現在正是屠門的好機會，千載難逢，可別錯過了。”
這話可真是殺人誅心，哪有讓人自己殺自己的。
才不管白恒如何反應，穹靈歪頭一笑，提着被捆住手腳的李白也越上屋頂，幾個起落後出了璟王府，留下白恒一個人在原地咬牙切齒。
兩人剛落地，便見到一縷金色靈力在寂靜的寒冷中飄飄搖搖，似一只金蝶震動着輕盈的雙翅，從遠處迎面飛來，在寒冷蔚藍的夜色裏劃出一道燦爛而清淺的光暈，金色光暈像水紋在蕩漾一息後又很快消失。
金蝶圍着穹靈調皮地飛舞一圈，引着穹靈伸手去接它，卻在他探出手掌後，振翅落在李白也眉宇間，噗嗒兩下隐去身形。
這道法力穹靈再熟悉不過，畢竟本就來源于他體內，不過後來轉移給風儀了。
她一定是在跟蹤李白也的過程中，遇到了意外被困在什麽地方了！
“她在哪？”穹靈邊問，邊在李白也肩頭拍了一下，解除他身上噤聲的禁令。
“誰？”
明知故問。穹靈沒有耐心跟他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伸出手，靈力瘋狂湧出，層層疊疊纏在李白也脖子上，只要穹靈掌心輕輕用力一攥，他便幾乎不能呼吸。
“我最後問你一次，風儀在哪，你可以不回答，但你要清楚，我不是風儀，不會因為你的狗屁身份而心慈手軟。”穹靈乜斜着他，雙眸中似有一潭深不見底的冰泉，從眼尾流出狠厲。
他咬着後槽牙說出這段話，同時手上已經做出了要捏斷他脖子的準備。
李白也是什麽身份，不過是王府的義子，在風儀失蹤的這些年裏，承歡在王妃膝下，解了王妃諸多失女之苦，風儀心存感激，把他當正經的哥哥看待，眼下他刺殺王府正經主子的身份曝光，隐隐還有拖整個王府與東域下水的風險，留着就是個禍害，沒有什麽不能殺的。
“她去完成母親的遺願了，具體在哪，縮地成寸，一去千萬裏，我哪裏知道。”
他不說，穹靈也能查出來，花費時間多少而已，但他還有個問題需要弄清楚。
“你與鶴鬼有什麽仇怨？”
“什麽鶴鬼，我不知道。你答應幫我取白恒的狗命，我就告訴你風儀在哪。”見識過白恒短短時間修複傷口的強大法力，李白也深知僅憑他自己的微弱力量，無法弄死他，便圍魏救趙，企圖用風儀的消息換取穹靈的效力。
聽他話語竟真的不知白恒就是鶴鬼，穹靈繼續問道：“那麽你為何要殺白恒？”
面對這個問題，李白也突然似發瘋的野獸，聲嘶力竭地吼叫道：“他殺了母親，我當然要報仇。”
穹靈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白恒殺了王妃，一時之間竟不知這是否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王妃作為春塵第七世轉世，今生若再為祈願大仙所殺，便會魂飛魄散。祈願大仙恐怕也沒想到會半路裏殺出一個白恒來，攪和了他的好事。
害了王妃性命，卻也算救了她一命。
祈願大仙跟蹤春塵七世，是否已經知道王妃被白恒所殺呢？答案很顯然，一定早就知道，只是迫于白恒的實力不敢貿然出手，現在白恒受傷，幾乎等同于一個羸弱的普通人，此時找他晦氣再合适不過。
不過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時半會兒難以和李白也解釋清楚。
“既然白恒害了王妃，我自會抓住他。但是我不會殺他，他是生是死由風儀決定，所以我現在去找白恒，你找到風儀，讓她去月坡廟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