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春塵之死5

春塵之死5

面對仆從的背叛,神族分為兩派:屠人派與求和派。

求和派人數很少,主張查明西林君死因,雙方和談,避免戰火擴大。

屠人派占絕大多數,認為仆從狼心狗肺手段惡毒,像臭蟲一樣令人惡心,神族之地被他們污染得惡臭一片,應殺盡殺,不但要殺光受他們點化飛升成神的,連凡間的修士也要殺。

神族怒火越燃越烈,後來發展成不僅要殺敵人,連神族內部都要肅清偷生怕死之人。表面看是為了驅逐求和派,實則不過為了争奪統治權,相互攻讦而已,到最後也不知哪個大聰明提出的人神共憤的點子:點化凡人成神最多的神族世家是幫兇,是過街老鼠,該人人喊打。

點化凡人最多的是誰家呢?是西林氏,他家裏的西林風儀曾經味道神族壟斷飛升途徑,為凡人修士編著了《太玄天地感應集》。

該書籍不僅透漏了如何引天地靈氣入體的各類辦法,更是圖文并茂地寫明了修煉要點,甚至還附帶了百十種陣法符箓圖示。

無數凡人在得到此書指點後修為猛進,天賦上佳者也不再需要神人指點,可以直接飛升成神。

如此以來,西林風儀最終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敗類罪孽。

穹靈乃神族帝君,雖沒有根基,但他法力強悍,誰也不敢随意向他挑釁,因此他在神族裏尚算說得上話。衆凡人修士受西林風儀恩惠良多,他們雖仇恨神族高傲冷血暴虐,但只要西林風儀現身,也都願意暫且放下手中兵器。

戰争時長停下,神人也有時間休養生息。

空口白牙被定罪後,西林風儀被剝奪神籍,關押去了暗無天日的荒原,戰争一方失去制約,戰争徹底不可收拾。僅靠穹靈一人,無法恰到正好地彈壓各方勢力。

沒了壓制,時日一久,戰火漸漸地如有秋風助陣,張開血盆大口,吐着吃人的火舌,兇猛燃燒起來,不僅在神族之地燃燒,還有燒往人界的趨勢。

一座座城池化作屍山血海,神人兩族兩敗俱傷,卻還都不願意低頭。再打下去,只怕要殺到只剩最後一個人才行。

未婚妻不知所終,穹靈無法從戰火裏脫身,他兩廂游說下,戰火還如此癫狂,他若脫身,不敢想象兩方會殺成什麽樣。

但已沒有一兵一卒願意聽穹靈調遣,他也沒有能力壓制雙方怒火,最後,神女以身祭司天道,封印世間靈氣,無論神凡借難再引靈氣入體,戰火熄滅。

神族之地傷痕累累,殘餘不多的神明無法療傷,只好遠去神山,希冀神山之中仍有靈氣貯存。兩千年過去,穹靈在長生殿蘇醒後,嘗試數次與族人聯絡,可惜無人回應,神山空空蕩蕩,無有生命。

他不得不面臨這樣的情境,神族除他,全部隕落。

怪不得世間重新充滿靈氣。

相世子費盡心機造長生殿困他,本意是想自己找到西林風儀,不料正好救了穹靈的命,讓世間終還能有真神存在,也算他積大德了。

“你是誰?”風儀問,“是神明嗎?”

穹靈凄然一笑:“神族早已覆滅,我,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誰。”

神族全部覆滅,也就是說他的家人朋友也全部都喪生了。風儀心頭湧上點點哀傷:神明的壽命漫長無比,他這樣俊美,不知是否已娶妻生子,若是已成家,豈非是妻兒皆死,我何必多說,撕開人家的傷口窺視隐私。

趕緊轉移話題,她問道:“燃香是要招魂嗎?”

穹靈點頭:“是,招魂!”

呼的一聲,起了一陣陰風。

風儀立刻道:“有陰靈!”

穹靈信步上前,立在泥塑正前中央方位,他将風儀護在身側,輕聲吩咐道:“是,而且不止一個,我需要将她們全數招出問話,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

他雙手掐訣,而後從眉心當中祭獻出一縷金燦燦的靈力。

長臂一揮,靈力剎那間如水紋一般蕩向四周,随着陰風一上一下的搖晃,不多時搖成了六縷垂直得細長水柱。水柱晃晃蕩蕩地浮動一瞬後,又靜如鐵棍一般,再也不動。

片刻後,在穹靈的催促下,鐵棍忽然如道道利矢,嗖的一聲射穿青石,沒入地面丈餘。

陰風漸漸停下,圍在人周身的寒氣也散了一些,難聞的土腥氣也被線香淡淡的香氣沖淡不少。

一盞茶的時間後,一切忽又發生逆轉,不僅陰風大盛,腥臭氣味直沖人的天靈蓋,連寒氣都化成了實質,将僅剩不多的空氣凝成冰塊,看架勢是要将二人凍結在狹小的墓室中。

凄厲!怨毒!風儀腦海中跳出這樣兩個詞,明明只有嗚嗚風聲,她卻仿佛聽到了千萬人的悲苦咆哮與瘋狂咒罵。

呼啦,釘入泥土裏的靈力突然又拔地而起,帶出潮濕難聞的泥塊兒。

很快,被六根靈力抛出的泥坑裏顯出一片慘白。穹靈催動靈力提離地面,只見每根靈力箭矢上都串糖葫蘆似的挂着一顆白森森的頭骨。

“六顆頭骨,六縷陰靈,小小墓穴葬着六個人?”風儀忍着強烈的不似輕呼。

随着頭骨出地,适才緩下來的寒冷又卷土重來,甚至更冷,凍得風儀牙齒格格作響。

“确切來說還應該有一個。”穹靈望着泥塑,寒聲道。

“還有一個?怎麽确認的”風儀不住地揉搓着冰涼的小手,眸光移向春塵的塑像,“在哪?你問問她們。”

第一問,在拔出六顆頭顱前,他已經問過了,便道:“方才問陰靈墓中幾名死者,答曰七人,但我只能感受到六縷陰魂,現在也只找到六顆頭顱。她們不肯告訴我第七人在哪。”

得先知道死者身份,才好判斷他們話中是否有假,風儀問道:“招出的這六人,他們分別是誰?”

穹靈:“同一人,春塵的轉世。”

匪夷所思的答案,但風儀已經習慣從穹靈口中令人乍舌的故事,早見怪不怪了,“那第七人應該就是春塵了,會不會在泥塑裏?要确認嗎?”

穹靈猶豫片刻後點頭,保險起見,為不被他人設計坑害,他決定還是要檢查一下為好。

念及死者尊嚴,他提起一絲靈力纏繞到泥塑脖頸處,輕輕劃過,再一扯,泥塊龜裂,啪嗒落下一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小小一孔洞裏的景象大出人預料,脖子處裸漏的肌膚竟然還有光澤。

穹靈選擇挑開脖子處的泥漿有兩層考慮,一是确認泥漿裏是否有人,二是确認死者是否就是春塵。

只有确認了她是春塵,此番種種跡象才算與先前的故事分毫不差的對上,他也才敢相信陰靈口中的話,也才能相信這裏是祈願大仙為殺春塵所造,而非相世子為他打造的另一個身死之地。

撥開泥塊,能看到金簪刺傷處還翻着血肉,絲毫沒有死者應有的灰白腐爛。

如果把傷者身上的泥塊盡數處去,平放在地,告訴他人這是才受了重傷昏迷的人,一定會有許多人相信。若非提前知曉那段隐秘的傳說,且是看着穹靈翻開泥塊的,風儀恐怕也會誤解這是才被殺死的不幸之人,哪裏能想到這是兩千年前的人呢!

檢看過傷口後,風儀心中五味雜陳,她突然又想起穹靈的那句“這個泥塑是王妃,也不是王妃”的話來,這是她母親的前世,也是一個與她無關的死于非命的女子。

母親的前世,她要以什麽樣的情感來面對呢?

方才不過以為那是一樽泥塑時,內心的情感便登時複雜非常,現下面對母親前世屍./身,情感煩亂程度倏忽之間更增十倍。

“風儀,人世百代,倏忽而過。”

腦海中突地一亮,胸中有些輕快,風儀道:“也許我娘并非春塵的轉世!你看,凡是轉世,都被人割了頭顱埋葬在了此地,且陰魂不散,說明她們死的并不安生。但我娘是病逝,且已經安葬,這裏沒有我娘。”

六顆頭顱都是白骨,确實沒有王妃。

她的猜測不無道理,但祈願大仙是邪祟,使用邪法讓人暴斃而亡不是難事,至于為何此地沒有王妃,也許祈願大仙還沒來得及轉運王妃和她的亡魂。但穹靈心中絕對也是希望王妃并非春塵轉世,否則,以祈願大仙的能力,說不定很快就會砍下王妃頭顱,那麽春塵離魂飛魄散就不遠了。

“你先問她們。”

穹靈心中默念第二問後,從眉心處析出一絲靈力,散進骷髅中。

墓穴陰風大起,嗚嗚地刮了一陣,風儀凝神靜聽,能隐隐約約聽到模糊不清的聲音,是恍恍惚惚唧唧咯咯的七嘴八舌之聲,但細細去聽,反而什麽聲兒都沒有。

很快,風聲漸落,墓穴重又回歸寂靜。

穹靈:“第二問是祈願大仙是何人,為何追殺春塵。答曰:祈願大仙乃遼光将軍,他奉相世子之命,追殺春塵七世,七世之後,相世子将會重新點遼光飛升。”

事已至此,唯有扼腕嘆息。風儀難以相信地說:“遼光将軍不愛春塵嗎?我不信他不愛。”

穹靈笑着淡淡道:“愛有深淺。遼光渴望成神,渴望楊名天地之間,可惜無論他怎麽努力,在神界都是個不起眼的小兵小将,很少有人會記得他,所以成神才是他最深的愛好。

“成神,高高在上,跌落,光環不在。遼光被貶為煩人後,普通人雖不敢與他真刀真槍一較高低,但光是背後嚼舌根都夠他受的了。

“他的執念本來就是成神,在人間摸爬滾打幾年,受夠冷嘲熱諷後,欲望更加強烈,相世子就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有把握讓他繼續順從他,按照他的心思做下惡事。”

風儀:“那為何是追殺七世?”

定定看了她一息,穹靈不再隐瞞:“七世之後,春塵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風儀心口再度發冷,明明是相愛的情侶,為了成神,遼光竟然要春塵魂飛魄散,他這般心狠手辣,如何擔得起神明之稱。

“第三問,是否已轉第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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