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和蠢人(6)
“邬幼姝的死與我們沒關系,至少與我沒關系。你們大概調查清楚了吧,在我認識候承卓之前,他們就一直在鬧離婚,那也能怪到我頭上嗎?……”
“世間還有這種不知廉恥、不知醜是多少錢一斤的女人!”黃局想到這裏,竟然破天荒地自言自語。假如不是自己親眼見到吳玥琪,他也是不敢相信有這種女人的。
當然經過仔細訊問,吳玥琪還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況。候承卓與她相識,根本不是侯說的那樣,而是在章副鎮長的客廳裏。她去看給章副鎮長當司機的舅舅,候承卓正與舅舅談天,于是二人相識,有了來往。吳玥琪本身在‘’時來鮮”的名聲欠佳,和幾個男人玩過暧昧,早想跳槽;二來是出于對候承卓過人聰明的傾倒。候承卓呢?則出于咬住吳玥琪這塊被不少人涮過的肥肉以便和章副鎮長的關系更上一層樓。上了這層樓,美好前程自然盡收眼底,這是秘而不宣的。
以後的事稍作推理便可作為吳玥琪所交代情況的補充。兩人以幹兄妹之名,行通奸之實。一邊吳玥琪眼看要露出洋相,一邊邬幼姝死不同意;另一邊,假如章副鎮長有所察覺,那還了得,把一個女子的肚子玩大了卻不去娶她,這不是不在堂堂鎮長臉上摸黑嗎?雲溪鎮民風保守,畢竟不是開放的國際大都市,最忌諱的就是這個。這就是候承卓感到的【壓力】。至此,關于【壓力】才得到比較完整的解釋。
可是【壓力】找到了,只能證明候承卓在鬧離婚原因上說了假話,而不能直接證明他害死了邬幼姝。時來鮮餐館老板作證說,吳玥琪在11月7日前後,一直沒離開國工作崗位,她沒有作案時間和作案嫌疑。因此,拿出吳玥琪的口供會不會使候承卓老實認罪呢?
警車駛進公安局,黃局剛鑽出車,祁順海便遞過來候承卓的”交代材料”。上面寫道:“我被關了七七四十九天了,這四十九天是我一生痛苦回憶的四十九天,也是我感受最深的四十九天,同時也是我難忘的四十九天。”除外,什麽也沒有寫。
黃局咬了咬嘴唇,對諸位偵查員果斷地下達了命令:“今晚必須要他寫出犯罪事實,不寫的話,給他施加壓力!”
其實,用不着施加壓力了,到這種時侯,候承卓的神經已經有些不正常了。在他頑固不化的時侯,正是他心靈空虛的時侯。他見公安局了解到他與吳玥琪的真實關系,又提到了章副鎮長,便感到大勢已去,還硬撐個什麽勁呢?這個吳玥琪,又不是精致的美女,身寬體胖象個肥豬似的,鬼知道是怎麽和她搞上了。現在看來卻是這樣惡心,負罪難逃,活着有什麽意思,不如一死了事。
于是,在夜間他用褲帶懸在房門上的鋼筋上吊自殺。剎那間,他覺得天旋地轉,好象墜入無底的黑暗。黑暗中,有無數的金星開放性地迸射,這金星又一顆顆幻變成邬幼姝睜着的眼睛,大大小小的眼睛,圓圓溜溜的眼睛…….一個醜惡的生命行将了結了,世界上曾經有過的那個聰明絕頂的中學生,那個年輕有為、充滿勃勃野心的副書記,那個懷中曾睡過不只一個女人的男人,馬上就要從人間消失了。在這個龌龊靈魂即将脫離身軀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地感到良心的顫栗,感到了遲來的忏悔,感到一種生的強烈的欲望.…..
算他命大,他被進來的看守員及時解救下來。候承卓自殺未逞,進一步證明,邬幼姝被害與他密切相關,他這是嚴重的畏罪絕望表現。公安局長來情緒了,增強了信心。在候承卓蘇醒過來的當天,及時地審訊。
“候承卓,你是個明白人,耍花招是掩蓋不住你的犯罪事實的。與其這樣不斷地拙劣表演,不如象吳玥琪那樣,有什麽說什麽,來個幹脆痛快。”黃局在他猶豫的時侯,來了個激将法。“好吧,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命,我就給你們提供線索吧。”到這時,候承卓的防線完全崩潰了,他懶洋洋地回答:“邬幼姝不是我掐死的,很可能是齊祝方那個笨蛋.…..”
“齊祝方是什麽人?”
“他是我從小的朋友,綽號猴三,早年廟嶺鎮倒插門當女婿,後到廟嶺機械廠當工人。他和我同病相憐,也長期與老婆鬧離婚。曾找我借去1300元現金,10月份,我去廟嶺找他,我們商量互相幫忙幹掉妻子。”這真是一樁罕見而離奇的謀殺案,黃局和諸位辦案偵查員都震動了,想不到世上居然有這樣一對心毒手狠的狐朋狗友。
根據候承卓的交代,偵查員們立即趕到廟嶺鎮,先找到廟嶺機械廠,又找到被齊祝方打殘住院的林明君女士———齊祝方,這個曾經在中小學時代便追随候承卓,成了他軍師“猴三”,除了愚蠢笨拙一些以外,良心同樣的壞。他到林家作女婿,受到兒子一般的款待,因為兩位老人四十得女,唯有由明君這麽一顆掌上明珠。後來,林父工傷致殘,愛婿心癡便執意讓女婿頂職。誰知齊祝方恩将仇報,到機械廠後喝酒賭博搞外遇,多次毒打妻子。最近一次竟然扭斷了妻子的胳膊。
從醫院出來,偵查員們與廟嶺鎮公安分局取得聯系,将齊祝方帶回雲溪鎮拘留審查。
“齊祝方,11月7日晚你去哪兒了?”
“我在家裏。”
“在家?哪兒也沒去?”
“哪也沒去。”
“誰能證明?”
“哎.…..我家愛人林明君。”
“是嗎,可恰恰相反,她說你那天晚上一夜未歸。”
“她曉得個屁,她住在醫院。”
“奇怪了,你剛才不是說她能證明你一直在家嗎?”
“這.…..”
“你其實跑到我們雲溪鎮。對吧。”
齊祝方不再嘴硬了。這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漢子,算蠢到家了,自己想除掉妻子又不敢動手,怕被人發現。企圖先幫別人一把再讓別人幫自己。然而作案之後聽到候承卓被關的消息,他才醒悟了,猛擊一頓自己腦袋,心裏罵道:我真渾蛋,我這個蠢貨!如果天下有為數衆多笨蛋的話,那我就是最大一笨蛋。我被候承卓這小子利用了。
10月上旬,侯承卓來廟嶺鎮找齊祝方,提出要齊還債的事。齊慌了,手頭正緊,哪拿得出1000多塊錢?便特意買酒買菜款待他。其間侯承卓有意扯到彼此夫婦的關系。齊祝方說:“早想把她甩了,甩不掉。”侯忙接着說:““我也是,我倆真慘。”大笑一陣後,他又提議道:“她們死皮賴臉不想離,我們鐵哥們互相幫幫忙,你去雲溪鎮
把邬幼姝幹掉,我再來廟嶺把林明君幹掉,怎麽樣?”雖說這個提議正合齊祝方的心思,但也吓得大跳。“沒事。”侯承卓慫恿道,“我在機關幹了這幾年,這種事見得多啦,根本查不出來。況且跨鎮作案更查不出來。”接着他提出了具體方案,授意齊祝方用一個星期六,乘晚上8點20分那趟巴士到雲溪鎮,辦完事第二天一早坐火車回來,神不知鬼也不曉。齊祝方一轉念,假如邬幼姝被人殺死的話,公安局怎麽也不會想到遠在廟嶺的自己便答應了。
11月7日是星期六,齊祝方晚飯後即把準備好的棉紗繩、絨手套、舊皮鞋裝進衣袋,乘巴士來到雲溪鎮。到了半夜直奔仁愛醫院員工宿舍,殘忍地掐死了邬幼姝,僞造現場,然後倉惶逃跑…….在路上把作案用的工具扔進一個大水坑。雲溪鎮公安分局組織人力,用抽水機抽幹了一個十畝大的坑塘,挖了二百立方的淤泥,找到了齊祝方扔的舊皮鞋、棉紗繩和手套。侯承卓、齊祝方兩犯終于伏法了。這是“聰明”人和“蠢”人的必然結局。
奔波勞累了一個多月的公安局長黃永,在結案後變得輕松許多,再次陪女兒芊蕾來到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