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男孩
阿偉連忙伸出手，上上下下地摸了自己一遍，确定身體沒有任何受傷的地方，心有餘悸地拍着胸脯松了口氣。
“九叔人呢？是他救了我吧，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視線在店內來回移動，搜尋着九叔的身影。
馬玲玲看到丈夫傻乎乎的舉動，拉了他一下。
手指指向岑為安，“老公，是這位岑小姐救了你！”
阿偉順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瞧見模樣年輕的岑為安，愣了一下。
她救了自己？
“老婆，你別戲弄我了。這不是九叔的店嗎？除了九叔外，還有誰能處理這種事情了。幸好我們運氣不錯，搬到這裏來了！”
他自顧自的說着，壓根沒有把妻子的話放在心上。
這麽年輕的阿妹怎麽可能做得來這些事。
阿偉笑道：“你要說是賢仔救了我，我可能還相信你，畢竟他是九叔的徒弟。你這随随便便指個人，難不成是要考驗我？”
說完這話，也不知道阿偉想到什麽，自顧自笑了起來。
“……”馬玲玲看着丈夫的舉動，頗為不好意思的望向岑為安，态度誠懇道：“岑小姐，謝謝你救了我丈夫。我替他向你道謝！”
岑為安不太在意這些。
她擺了下手，從桌上拿過紙筆，一邊說一邊在上面記錄着：“符紙五張，五根蠟燭……還有外出的費用，一共五百六十六。你們是我第一單生意，抹個零頭，就收你們五百六十，再送三張平安符。”
她将寫好費用的紙遞給馬玲玲，雙眸亮晶晶的看着夫妻倆。
阿偉臉上的笑僵住了。
馬玲玲有些懵，倒不是要收錢的緣故，而是岑為安這轉變太快，她一下沒能反應過來。
在邊上看熱鬧的苗正賢笑出了聲。
幾分鐘後。
阿偉站在紙紮店門口，眼神游移的看向妻子。
“真是那位岑小姐救了我？”
“我回去跟你解釋。”
馬玲玲拉了下他，懷裏抱着孩子。
一家三口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苗正賢透過店門，瞥見他們遠去的身影，收回了目光。
“這樣就沒事了？”
昨晚阿偉的事情鬧得挺大，沒想到解決的時候倒是悄無聲息的。
岑為安搖了搖頭，将手裏的鈔票仔細疊好，放進了布包裏，“先過了鬼節再說。”
希望那三張符，可以讓他們撐過鬼節。
聽到這話，苗正賢往櫃臺上一趴，聲音有氣無力道：“鬼節啊……”
又要忙起來了。
話音還未落，只聽汽車開動的聲音逐漸靠近。
沒一會兒，一輛市政車緩緩開了進來。
車聲異常響亮，整條街都聽得清清楚楚。
“又來修路燈了啊。”
苗正賢側頭望去，只能看到已經消失了大半的車屁股。
每年都是這個時間點，那一條街的路燈就跟談妥了一樣，總要集體壞一下。
找人來修，也是第二天又不行。
但要是不管它，過幾天，自己就又好了。
岑為安沒什麽反應，目光落在桌上。
高跟鞋，珍珠耳釘，撕了一半的紗巾。
這幾樣東西都是她從廣河大廈取回來的。
她擡手，默默将高跟鞋和紗巾移向左側，又将珍珠耳釘單獨放到了右邊。
做完這些，她眸子一亮。
破損程度不一樣！
高跟鞋和紗巾上有明顯用舊的痕跡，似乎是因為壞了沒人随意丢棄。倒是這對珍珠耳釘，還挺新的，似乎是剛買來沒多久。
苗正賢扭頭就見岑為安專注的看着桌上的東西，他啧啧一聲，随口問了一句：“你怎麽出去一趟，又撿回來幾個破爛？”
“我從阿偉櫃子裏找到的。”
岑為安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
苗正賢眼皮一跳，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他擠到岑為安邊上，指着桌上的東西問道：“你說這是從哪裏找來的？”
阿偉什麽時候，有這……癖好了！
一聽他話裏的興奮勁，岑為安就知道他腦袋裏在想什麽。
她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白眼，将東西收拾好。
“你也想跟他一樣？”
苗正賢面上的興奮突然停住了。
他能聽出來岑為安這話，不懷好意。再想到阿偉昨晚的情況，他腦中的一根筋對上了。
合着，是髒東西啊！
“你把這些東西帶回來做什麽？”
岑為安沒理會他，随手把東西放到了櫃子上。
苗正賢連忙退後幾步，就聽風鈴聲傳來。
兩人擡眼看去，視線齊平處，沒有人。
稍稍低下頭，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
他臉頰通紅，額上是細細密密的汗水，呼吸也有幾分急促。
被他攥在掌心的冰棒融化了許多，往地上滴落。
小男孩連忙伸出舌頭，舔了幾口，這才看向岑為安和苗正賢，說道：“我要買紙錢。”
說完，他又連忙含住冰棒，生怕漏掉一滴。
苗正賢看了他幾眼，“你家大人呢？”
香江人總愛讓小孩跑腿，一般開店的也都習慣了。
但紙紮店這種，大人很少會讓小孩來，怕被沖撞。
況且，眼前這個小男孩，他并不認得。
應該不是附近誰家的孩子。
小男孩又舔了幾口冰棒，确保沒有水滴下來後，才擡頭看向苗正賢。
“我有錢！”
他把手裏捏得皺巴巴的錢往前一遞。
以為苗正賢是怕他沒錢，付不起。
“讓你家大人來，你一個小屁孩買什麽紙錢啊。別是買來瞎玩吧？”
這紙錢也是有講究，要是瞎折騰，鬧出什麽差錯來，可不好了。
苗正賢擺擺手，沒把小男孩的話放在心上。
“我有錢！”
小男孩又說了一遍，面上的神情分外堅定。
他是真的要買紙錢。
苗正賢啧了一聲，有幾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小孩買什麽紙錢，不賣！讓你家大人來買。”
他說着走上前，想拉住小男孩的衣領，帶出去找家長。
誰知手剛碰上小男孩，就聽一陣哇哇的哭聲響起。
苗正賢錯愕地看向突然大哭的小男孩。
“我還沒碰到你呢！”
“你們大人都是壞蛋！不賣就不賣，我去別家買！”
小男孩哭着，還不忘吃一口冰棒。
豆大的眼淚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一張臉漸漸哭紅了。
他說完話，轉身就要往外走。
岑為安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出聲道：“等一下，我們賣給你。”
小男孩腳步一頓，抽泣着回過身，看向岑為安。
他眨巴了下眼睛，“這些錢，都用來買紙錢。”
“行。”
岑為安上前拿過他手裏的錢，是一張十元的面值。
她遞給苗正賢，示意他取紙錢。
苗正賢看看她，又看看在抹眼淚的小男孩，無奈地聳了下肩，取了一沓紙錢過來。
他将紙錢包好，遞給小男孩，“拿好了，小家夥！”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說哭就哭的！
小男孩沒看他，估計還記仇他剛剛說的不賣那句話。他舔完棍上僅剩的甜味，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口水，這才伸手接過紙錢。
“謝謝。”
他朝岑為安道了聲謝。
又伸手從衣服口袋裏取出一張紙，遞到岑為安跟前，“姐姐，我想去這裏，該怎麽走？”
岑為安低頭看去，是被撕下來的一片地圖碎片。
上面标記了兩處位置。
一個黑點下面寫着——家。
一個紅點上面打了個五角星的标志。
小男孩指向的位置，正是五角星。
岑為安：這地圖，她不會看啊。
她視線往右邊移了移，看向苗正賢。她到香江也就半個月，這附近的路都沒有認全呢。
苗正賢當然清楚這一點。
他環胸，得意的看着小男孩，“這位姐姐可不認路，不過哥哥我倒是知道。”
小男孩圓溜溜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垂頭默默将地圖收起來，看樣子，是不打算問他的意思。
苗正賢嘴角抽了抽，一股子叛逆勁就上來。
不問？那他偏偏要說！
他輕咳一聲，出聲道：“從這裏過去，你得坐小巴，路程可不遠，少說要一個小時。不過，你還有錢買車票嗎？”
“……”
小男孩沉默下來。
他僅剩的十塊錢，剛剛都買了紙錢。
他漸漸癟起嘴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顯然，又要哭了。
只是這一次，他哭得很安靜。
眼淚一顆接一顆從他臉頰滑落。
跟剛剛嚎啕大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小孩子的哭多種多樣。
小男孩要是還像剛剛那樣嚎啕大哭，苗正賢一定會很不耐煩，但現在，看着安靜落淚的家夥，他這心怎麽也硬不下來。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沒錢的話，回家找你爸媽要啊。”
苗正賢撓撓頭，求助的目光掃向岑為安。
怎麽辦啊？
岑為安攤手，她也不擅長處理這種事。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窩……窩自幾想辦法。”
他抽噎一聲，扭頭朝店外走去。
看這架勢，難不成要走過去？
岑為安和苗正賢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小男孩要做什麽，但每次提起家長，小男孩就一副不想聊的樣子，恐怕是跟家裏人鬧矛盾了。
要是真讓他這麽走了，萬一出什麽事，他們也放心不下。
“你等一下！”
岑為安喊住小男孩。
小男孩腳步不停，他似乎有所察覺，還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就要推開門離開，領口一緊，就被提了起來。
苗正賢：“走這麽快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