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chapter芙蓉泣露(下)

chapter9 芙蓉泣露(下)

拂霖捂着胳膊,驚疑不定地盯着陸懷遠。血浸濕了她的衣服,自肩膀處順着手臂汩汩地流下,她和陸懷遠相隔十丈,中間相隔的牆上豁了個口子,那是剛剛被陸懷遠砸出來的。

大半個城的人都被驚醒了,逐漸有人披衣出門,門闩開合聲和犬吠聲不絕于耳,府衙已經有腳步聲漸進,過不了幾息,就會有人撞見這一幕。

拂霖冷聲道:“你到底是誰?”

看起來是人,卻明顯用的妖法。

陸懷遠心情欠佳,懶得回應,沉默伫立,落在拂霖的眼裏,就愈發顯得高深莫測。

就算是花妖,在各個身體裏交換又不是在河裏打水漂,是不能一蹴而就的,雖然不長,但也需要時間。

她轉身就要走,一道罡風又是“轟”的一聲,在她腳下砸了個窟窿。她一抿下唇,心道:“只能速戰速決了。”

拂霖霍然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從中撒出一把種子,沖着陸懷遠而去。

陸懷遠往旁邊一個起落,種子打空落了地,拂霖催動靈力,種子立刻生根發芽,地面上竄出幾尺高的草莖,又撲向沖陸懷遠。

陸懷遠一揮手,幾道水柱竄出來,将草葉整整齊齊地從中割斷,割斷的部分轉瞬枯萎,又從根處長出新的來。

拂霖垂眸一看,見府衙內的侍衛急急忙忙跑開的背影,她勾唇一笑,随即長了滿地的阿芙蓉長出了花苞,又轉瞬間舒展開花瓣,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花香。

陸懷遠屏息,取出實現準備好的濕布捂住口鼻,擡手揮了揮,他實在是不喜歡這股味道。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然後是刀劍插入身體,和血飛濺而出的聲音。

陸懷遠疑惑地偏頭一看,只見那些侍衛皆是滿臉驚恐,仿佛看到了什麽十分可怖的事,執劍對身前的人不住的劈砍。

他們是同僚,也是兄弟,此時卻在無意識下刀劍相向。他們在幻境中看到的是此生的噩夢,等到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又是更深的一重噩夢,如果他們還能醒來的話。

一陣破空之聲傳來,陸懷遠還沒意識是什麽,身體已經下意識往旁邊一閃,饒是如此,他的臉側還是被阿芙蓉的莖刮出了一道口子。

陸懷遠追着拂霖在房頂間飛躍,風箭追着拂霖打,被躲過後打在瓦片上,将沿路房屋中的百姓吓得驚叫聲連連。

拂霖的腳步很輕盈,總能恰好躲過陸懷遠的風箭,可即便如此,她疲于奔命,腳步還是慢了下來,兩人的距離愈來愈近。

陸懷遠揮出一道風,卷着瓦片飛向拂霖的後背。

拂霖連忙往旁邊一閃,衣服被風刮爛了。

陸懷遠就在她身後幾尺遠之處,手中掐着一縷風。

拂霖猛地回頭,從懷中甩出幾張黃紙,直沖陸懷遠而去。

陸懷遠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那幾張符紙釘在地上,竄出一小簇火苗,看起來可笑至極,就像小孩子玩的炮仗。

空氣中“嗡”地一聲蜂鳴,一道罡風從身後破空而來,拂霖悚然,當空扔出一道符咒,空氣中突然多了一堵看不見的牆,水箭凝滞了一瞬,還是穿透了這薄薄的保護層。

然後只這一瞬,拂霖就躲過了這一箭,向着另一個方向奔去。

陸懷遠又是一揮手,拂霖被前後左右的風堵得無處可躲,大腿被穿了個窟窿,她腳一軟,向前跌落。

她整個人輕飄飄的,以下往上,莖蔓從身軀中伸出來纏繞在身上,雙腳并在一起,變成細小伶仃的草莖。她竟是要強行轉換身體!

有一道風吹過。

“你已經是我見過智力水平數一數二的妖怪了,只可惜……”

陸懷遠後面說了什麽,拂霖沒有聽清,她像一朵落花,飄然墜落在了地面,散出花瓣一樣的血來。

·

太平三年,正月初六。

縣城裏極其熱鬧,一個是除夕過後,又在春節裏,百越城裏的小商販都想做點賺錢的小買賣,東西市整天開着,二來初六有廟會,周邊幾個縣常有來逛廟會看舞龍的,人來人往,摩肩擦踵。

在這麽個日子裏,著名的風月之地芙蓉館也要湊個熱鬧,選了個花魁出來。新花魁叫拒霜,名字別致,人也別致,長得好看又讨喜,彈得一手好琴,還會寫幾首小詩。

為了答謝恩客,芙蓉館別出心裁的搞了個“花魁省親”,在街口搭了個花樓,架子上插花一般的綁着梅花,樓頂上搭着個亭子,花魁中間坐着彈琴唱曲,四面擋着珠簾,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看着叫人心癢難耐。

拂霖混在人堆裏看熱鬧,那花魁唱的歌她一聽就喜歡,聲音也好聽,官話裏帶點百越口音,軟和得很。

一曲終了,花樓下圍觀的爆發出掌聲來,拒霜從琴後走出來,素手撩開珠簾,新花魁沖着底下圍觀的人群施施然一行禮。

她生了一雙桃花眼,眼尾卻微微往上走,往下看的時候,眼角眉梢都帶着風情,是一張精心打扮過的素臉,算不上特別美,舉手投足間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妩媚動人,身上披了一件緋色的狐毛披風,趁得她的臉愈發驚心動魄起來。

拂霖一眼就看呆了,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跳似乎都停頓了一下,然後以撞破胸膛的力量和速度瘋狂的跳動起來,她的耳朵倏地一下紅透了。

還沒等她一見鐘情到底,旁邊突然有人叫到:“要扔了要扔了。”

這是芙蓉館的又一大噱頭,花魁在省親時往下抛一塊花牌,誰接到就可以與她一度春風。再光鮮亮麗的花魁也不過是東家手裏裏賺錢的籌碼,賣身契不在自己手裏,即使這件事聽起來再荒誕,也是要照做的。

不過換做是往年芙蓉館也不敢玩這種花樣,主要是今年的花魁是蟬聯的,早已不是處子之身,自然就沒了買主千金一擲。

拂霖只見拒霜手裏拿着一塊花牌,神情恹恹的,一伸手,随手将花牌往下一抛。

她心中默念:掉到我手裏吧。

就好像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呼喚——花牌搖着穗子,“啪”的一下,落到了她的懷裏。

拂霖被莫大的驚喜砸中了,還沒來得及喜上眉梢,就聽見有人哄笑。

“怎麽掉到個姑娘懷裏了。”

“重新扔吧,扔錯人了。”

芙蓉館的老鸨邁着一雙小腳,笑容滿面地在人群中找到拂霖,沖她說道:“姑娘,抱歉了,把花牌給我吧。”

拂霖把花牌往胸前一扣:“不還,掉到我懷裏了那就是我的。”

老鸨錯愕地看着她,身邊哄笑的人群笑得更大聲了,拂霖擡頭望去,拒霜以手掩面,似乎也笑了。

她被人引着走到了拒霜的房裏,拒霜先一步回來,正在房裏等她。

拒霜的房間垂着帷幔,點着熏香,是個貨真價實的溫柔鄉。

拂霖走到拒霜面前,她似乎聞到了拒霜身上的暖香味,心還在嘭嘭直跳。

“和阿芙蓉花的香味不一樣,”拂霖迷迷糊糊地想,“好香啊。”

拒霜看見她,忍不住笑了,将她拉倒床邊,嘴唇貼着嘴唇。拂霖腦子裏争先恐後地放起了煙花,炸成了一團漿糊,她想攬上拒霜的肩,對方卻已經先一步放開了她。

“女子和女子怎麽行房事呢?”拒霜笑着說,“傻姑娘,快回家吧。”

她想說:“女子怎麽就行不得?”

可惜話沒來得及出口,她就被拒霜請出門了。

“許是人族民風保守吧。”拂霖失魂落魄地想,走到芙蓉館對面的一家酒樓裏,點了三大缸酒,把小二驚得嗔目結舌。

拒霜就像是浮光掠影的泡沫,她還沒嘗出味來,夢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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