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進了錢府,很順利為慕容嫣把了脈,回來禀道,“回皇上,錢少夫人确實懷了一個月的身子。”
“你是說只有一個月?”淩錦失望地問。
“老臣相信自己的脈象把準了。”太醫道。
淩錦不死心,命了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到了錢府,太醫們的答案都是一樣。
只有一個月的身子。
淩錦終于死心了,他絕望地坐在皇宮中,一坐就是天明。
“嫣兒,你怎麽做到的?”錢齊驚喜道,明明四個月的身子,怎麽所有太醫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月呢?
“你別忘了,玉竹是制南星的嫡傳弟子。”慕容嫣道。
錢齊頓時興致缺缺,太醫什麽的,和制南星不是一個級別的。
“嫣兒,你真要去離開京城去郊外的農莊?”錢齊問道。
慕容嫣點點頭道,她選擇離開,一是想将孩子安全生下來,不想錢府成為京中的笑柄。二是不想給錢府惹禍。
大婚那日殺了丹太子,她知道那個才是真正的暴龍,而青竹林裏給她下媚毒的孤星,一定是綿羊。奪魂閣擁有的勢力,她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她必須選擇離去,不想給錢府惹來殺身之禍。
最近京中讓人津津樂道的兩件大事,一是錢少夫人出京安胎,二是皇上海選妃子。
今年的皇上選妃,實在令人大失所望。淩錦不管環肥燕瘦,只要報上名字,從頭選到尾,名額滿了,選妃就停止了。不用半個月,淩錦的後宮合塞滿了女子,從美人到貴妃,每個宮階都有,獨獨少了皇後。
于是朝中有大臣上書選後,誰知淩錦二話不說,直接将人推出午門斬了。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提皇後半個字。
天山上,暴龍釀出第一缸酒,制南星醉卧在樹下,就連歸七也微醉。
“為什麽?”一個多月來,從不與暴龍說話的歸七破天荒與暴龍說了三個字。
沒頭沒尾,暴龍卻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沒為什麽,沒有了她,給我整個天下,我也不快樂!“暴龍苦笑道。
“她嫁人了!”歸七又說了四個字。
“只要她心上有我,一切都不是問題。”暴龍道。
歸七默默看暴龍一眼,走進茅屋。
黑暗中,他睜開眼,默默地想,當年他若能和這個少年一樣,是不是楚楚還活着。
暴龍心裏時時刻刻牽挂着慕容嫣,不知她如何了!更怕綿羊去找她!她懷着身子!
自從錢家傳出她有了身子的消息,暴龍心裏忽然就明白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淩錦的!為了孩子,她不得不嫁淩錦,誰知,淩錦與屈臣一樣負了她,她才會嫁給錢齊。在知道她用劍刺向自己時,他流淚了!
她被屈臣傷得太深太深了!淩錦的再一次辜負,簡直是在她傷口上撒鹽。
暴龍真恨淩錦為何要遲歸,為何要負她,他寧願淩錦娶了她,從此與她成為陌路人,也不願她最深的傷口被血淋淋地揭開來。
暴龍明白,走不出屈臣陰影,慕容嫣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一個男子。她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
暴龍茫然地在天山上走着,很快就走到一座小小墳前,墳前雜草叢生,墓碑上只有一個小小的丹字,然後什麽也沒有了。
☆、133.情傷
暴龍聽制南星說過,是慕容嫣讓玉竹将一盒骨灰葬在這裏,墳墓的主人說,她寧願客死他鄉,也不願回故裏。
暴龍猜測這是丹幽若的墳墓。
寧願客死他鄉,也不願回故裏!
她何嘗不是這樣?她葬的是自己嗎?
“太子,丹國來信了!“半夏拿着信走過來,眼圈兒紅了。
暴龍正在拔草的手便是一頓,“母後去了?”他繼續低頭拔草。
“娘娘是半個月前走的,安的罪名是夥同太子毒害皇上,皇上是三天前走的。丹參帶領整個朝中大臣在捉拿太子你,只要太子在丹國出現,格殺勿論。“
寧願客死他鄉,也不願回故裏!
暴龍繼續拔着手裏的草,心頭念着這句話。要是他,從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下,有着這樣的親人,他也會這樣選擇。或許,丹幽若的選擇是對的。
正如陸曼,寧願客死他鄉,也不願回到傷心地。他不知道陸曼後來有沒有要屈臣的命,但暴龍清楚她的性子,若她要死,屈臣一定不會死;若她不死,屈臣一定會死。
她一定不想在黃泉路上與負了她的人相見。
“太子,你說話呀!“半夏急聲道,難道太子就這樣頂着謀逆的罪名流落他鄉嗎?丹國本來就是太子的。
“半夏,我其實不是什麽丹國太子,我只是我!我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暴龍,你們若日後還想跟着我,就叫我龍哥,不想跟着也沒關系,我把攜帶的銀子分給你們。你們可以随時離去。”暴龍道。
龍哥?
半夏瞪大眼,忘記了哀傷,這是什麽稱呼呀!
“半夏誓死追随龍哥!”半夏跪在地上表衷心。
暴龍扶起他,“以後你是我的兄弟,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受不了你們動不動就跪。“
和太子稱兄道弟?半夏使勁搖頭,借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
“龍哥。我們以後怎麽辦?”半夏問道。丹國是不能回去了,龍哥是個有志向的人,總不能一輩子呆在天山上。
暴龍道:“我給南星兄釀夠一百缸酒。就去找我老婆。我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生很多孩子,一家人開開心心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
這是暴龍前世的願望,也是今生的期待。前世今生。他的所求很小很小。
就是和那個叫陸曼的女子,過一輩子。
暴龍看着蔥郁的大山和青青的草地。似乎看到了眼前出現美好幸福的景象,他和心愛的女子緊緊依偎在一起看夕陽西落,一大群孩子光着腳丫滿草地上跑。
暴龍再下天山時,已是深秋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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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皇宮。容歡放下手中的奏折,“青粵,現在是什麽時了?”
“皇上。現在已是初秋時節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青粵。我們是時候起程了!”容歡道,他的目光穿過層層的奏折,思緒一下子去了遙遠的東周。
她在做什麽呢?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是否會常常記起他?
“皇上,一切已經準備妥當,就等皇上的吩咐了。”青粵回道。
“鳳儀宮,收拾好了嗎?”容歡問。
鳳儀宮,是金華歷代皇後的寝宮。
“回皇上,鳳儀宮在三個月前已煥然一新,只等待着皇後娘娘入住了。”青粵道。
容歡微微一笑,說道:“青粵,我說過,她是鳳凰,便要以鳳凰之禮迎接她的。”
青粵道:“皇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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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仁壽宮內,太上皇太後将一只茶杯摔在地上。
莊太後拍拍心口,肉痛呀,這麽好的官瓷,這老太婆說摔就摔。
“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哀家想加一些冰都不行?”太上皇太後怒道。
“娘娘說的是什麽話?”莊太後看着自己的手閑閑道,“皇上這不是見都入秋了,怕娘娘上了年紀的人,受不了嗎?”
太上皇太後幾乎吐出一口老血來,她最恨別人說她老。
“皇上就不怕天下人說他沒孝心了?”太上皇太後怒容滿面。
“皇上的孝心天地可證,日月可鑒!”莊太後道,“皇上的聲譽一直不太好,這天下人都瞎了眼呀!”
莊太後也暗暗吶悶,皇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對誰都寬容,偏偏和這老太婆鉚上了勁了,不讓這老太婆過得稱心如意不說,就差沒有光明正大整死她了。
太上皇太後“呸”了一聲,又道:“你去跟皇上說,讓他将荜芨還給哀家,別的人侍候哀家不習慣。”
“這得請娘娘去自己去跟皇上說,臣妾人力菲薄,在皇上面前說不上話。”莊太後道。
太上皇太後怒看莊太後一眼,這個如今在後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女人!心中暗暗奇怪淩錦将統領後宮的大權交給了這個死了兒子淩信,淩滔駕崩後應該去守皇陵的莊妃。這個莊妃原本是個沒有主見的,誰知後宮大權在撐時,簡直變了一個人一樣。
太上皇太後冷笑一聲,這個後宮中,一個沒有主見的女子能生存多久?誰沒有一兩樣生存的本事?
其實莊太後也百思不得其解,後宮妃嫔如雲,能人輩出,淩錦偏偏相中她,尊她為太後不說,還統攝六宮。
莊太後喟嘆一聲,她死了兒子,淩錦死了母妃,或許,這就叫同病相憐吧?
太上皇太後心知肚明荜芨為何被淩錦要走,哪敢跟淩錦叫板,當然不會傻到跑去要人。只得忍氣道:“現在是秋收的時節,仁壽宮中的新鮮果疏換一批來。”
莊太後道:“回娘娘,新鮮果疏都分完了。”
“你……莊妃……”太上皇太後指着莊太後大怒。
要是換作莊太後還是莊妃的時候,莊太後少不得要跪下擠出一兩滴眼淚,如今。她早不需要這招了。
“宮中如今節衣縮食,娘娘不知嗎?”莊太後道,“倒是還有剩一些準備分給低等妃嫔的,娘娘若想,臣妾便命人送來。”
“不用了!”太上皇太後怒道,她堂堂太上皇太後,怎去和一些低等妃嫔口中争食。傳出去她這張臉也不要了。
“要是娘娘沒別的吩咐。臣妾告辭了,宮中一大攤事等着臣妾。”莊太後道。
太上皇太後沒好氣擺擺手,讓莊太後離去。
“等等。命人多拿幾個茶杯來。”太上皇太後又開口道。
莊太後冷笑一聲:“娘娘宮中的物件擺放,通通要經過皇上過目。臣妾這就才禀明皇上,命人拿來。”
“算了!”太上皇太後怒道,氣得無力擺手讓莊太後趕緊離去。莊太後再待下去,估計她得氣上兩日三夜。
莊太後裝模作樣跪個早安。氣定神閑走出仁壽宮。
太上皇太後看着莊太後苗條的身段,抓起茶杯又要摔,最後不得不慢慢放下來,再摔。她就沒有茶杯喝茶了。
乾清宮,寝宮。
淩錦從顏貴妃身上站起來,穿衣。淡淡道:“起來,離去吧!”
後宮中美人如雲。可從來沒有女子能在淩錦的龍床上過上一夜,每次都是招之即來,揮之即走。顏貴妃不信這個邪。她是朝中權臣顏閣老的嫡孫女,姿容出衆,才貌雙全,一入宮就晉封為貴妃,成為後宮中第一人,人們私下皇後的熱門人選。可也是僅僅如此,淩錦并沒有将攝掌六宮之權交給她,而是交給莊太妃。
“皇上,你要負了臣妾的一顆心嗎?”顏貴妃以被掩面,滋然欲滴。
淩錦勃然大怒,墨黑的目光冷冷看着顏貴妃,“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質問朕?”
顏貴妃似乎想不到平日随和的皇上會盛怒,頓時忘記哭泣,撐大雙眼看着淩錦。
淩錦伸出大手握起她的下腭,冷冷道:“朕就算負了天下女子,也不讓一個女子負了朕。”
顏貴妃木木不知如何答。
“來人,送她入冷宮,終生不得踏出半步。”淩錦直起身子,寒着聲音吩咐宮人。
顏貴妃已吓得身子軟軟地癱倒在地上,被宮人拖着走。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顏貴妃終于清醒過來要哭喊,伶俐的宮人已将一塊帕子死死封住她的口。
淩錦坐在臺階上,擡着望着夜空上的月華。慢慢地,月華上出現那張涼薄的臉。
“這樣我們就兩清了,誰也不負誰!”
兩清了!
誰也不負誰!
淩錦低下頭埋在大掌中,眼圈兒微微紅了。
既不守諾,何必許諾?
縱然是他負了她,可她何嘗不負了他?
他的一顆心,居然抵不過她一日的等待。僅僅過了一日,她便投入別的男子的懷抱。
她怎麽能這麽殘忍?
他的一顆赤子之心,在她眼裏,又算什麽?
既然她無心,又何必來招惹他,向他逼婚?她不來招惹他,輕許他還能守住自己的心,就算守不住,他也不會怪她,因為是他活該!可她偏偏來招惹他!他失去了自己的心,她卻守住她的心,說走就走。留下他的心,碎了一地又一地。
她怎能如此殘忍?
淩錦恨她!恨她無情!恨她薄情!恨她無視他捧到她面前的一顆心。
有兩滴淚,緩緩從淩錦指縫中流出。
此時的慕容嫣,正在月華下散步。她已肚大如籮,随時可能臨盆。
“嫣兒,夜露重,小心着涼了!”錢齊将一件披風給她披上。
“阿齊,謝謝你!”其實慕容嫣走得有些熱了,可她從來會拂錢齊的好意。
随着臨産的日子越來,錢齊也越來越興奮,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渾身都散發着初為人父的喜悅。他跑前跑後侍候着她,樂此不疲地照顧她,有時為了她喜歡的吃一個酸梅,來回跑半天的路還興致勃勃,他盡一個丈夫待妻子最大的責任和義務。
慕容嫣有時心中十分內疚,其實不關錢齊的事的,是她将他拖進泥濘中來,錢齊可以娶一個更好的女子。她需要一個男人為她的孩子正名,錢齊便成了無辜的人。她沒有喜歡過錢齊,更沒有盡過一個妻子的責任。錢齊都明白,可他從不介意,只是盡他最大的能力,愛護着他喜歡的女子。
慕容嫣側頭看了一眼興致勃勃關注着她肚子的錢齊,不禁想,若是淩錦,會不會也象錢齊一樣高高興興等待着孩子的到來?
慕容嫣臉色一寒,頓時沉下臉,怎麽會想到那個混蛋?
“嫣兒,你哪裏不舒服?”錢齊感到慕容嫣的情緒變化,立即緊張地問。
“我沒事!阿齊!”
錢齊緊張的神色這才松馳下來。
慕容嫣微微一笑,或許,等孩子生下來,就留在這個男子身邊也是好的,至少,她不用擔心他負了她。
“阿齊,我想,孩子生下來後,若是女兒,就叫錢姿,若是男孩,就叫錢樂,可好?”慕容嫣道,她希望孩子長得漂漂亮亮,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
“好!”錢齊頓時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條縫,他心中實在太喜歡了,嫣兒是真的把錢家當家,把他當作一家人了。
忽然,慕容嫣眼神一冷,手腕一抖,三枚繡花針已經向虛空中的黑影飛去。
“誰?”幾乎同一時間,神曲也提步追去。
赤芍靈芝也躍起牆頭,準備要去追,玉竹忙跑到慕容嫣身邊與錢齊一左一右護着慕容嫣。
“回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慕容嫣道。
赤芍靈芝悻悻地跳下牆。
錢齊眼內全是濃濃的擔憂,“嫣兒,不如我們回京城吧!”錢齊已經知道,那是奪魂閣的殺手,他們想要嫣兒的命。
“阿齊,回京城的話,孩子就會瞞不住了。我不想錢府成為京城的笑柄。你母親……對我很好。”慕容嫣嘆息道。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她既然選擇了錢齊,就不想淩錦知道孩子的存在,更不想連累到錢家。
“嫣兒,只要你沒事就好,我不怕別人笑話,我們錢家也不怕,更不怕淩錦。”錢齊道,“娘,她會說服父親的。”
“阿齊,別說了!我決定了。”慕容嫣道,“那條上天山的密道,挖好了嗎?”
錢齊道:“馬上就挖好了。”
慕容嫣道:“阿齊放心吧!這裏四面環山,易守難攻,一時半會他們拿我們沒有辦法的。”
錢齊點點頭,“也對,我瞎操心了,你安心養胎。”
☆、134.情暖
錢齊扶着慕容嫣往屋子裏走,誰知,慕容嫣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阿齊,我肚子好痛!”她看着錢齊痛苦地說道。
錢齊臉色立刻大變。
“我恐怕要生了!”慕容嫣忍着痛道。
錢齊臉色這才好一些,立即又繃緊,高聲叫着産婆。
誰也想不到,慕容嫣會在這時臨産。就連慕容嫣也想不到,這一次,她幾乎難産死掉。
慕容嫣足足痛了兩夜兩日,孩子依然沒有生下來。
錢齊徹夜未眠,蹲在地上,慕容嫣每叫一聲,他就拔一下地上的草,拔着拔着,面前的草拔光了,他就伸手拔自己的頭發。
“公子,你就算拔光頭發,也幫不到小姐。”赤芍說道,“你還不如回去睡一覺,等孩子生下來還可以多一個人照顧小姐。”
“赤芍,嫣兒生死未蔔,我如何睡得着?”錢齊緊張地抓住赤芍的手,“赤芍,嫣兒不會死的,是不是?”
赤芍看着錢齊顫抖着手,嘆息一聲,“公子說什麽鬼話,小姐怎會死?不過是生個孩子,女人誰不會生?誰生個孩子會生到死的……”赤芍猛地打住嘴,秋風院廚娘的弟妹的姐姐的婆家小姑子就是生孩子死的。
“赤芍,上月我姨媽家的表妹就是難産死的……”錢齊顫着聲音道。
“公子你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抽你鞭子。”赤芍怒目圓瞪,猛地轉身步入産房,去看慕容嫣了,留下錢齊一個人在原地發抖。
赤芍那樣子,明明是知道生孩子會死人的。
錢齊越想越害怕。又強迫自己鎮靜,嫣兒不會死的,不過是生個孩子,哪個女人不會生?玉竹是制南星的弟子,嫣兒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可玉竹畢竟不是制南星呀!
錢齊聽着慕容嫣的叫聲,那個如此堅韌的女子,居然也叫得那麽大聲。他是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心中的害怕。越是往深想身子越是抖得厲害。
奪魂閣內,綿羊擦了擦手上已锃亮得照得出人象的槍,然後拿到眼前吹了吹。笑了。
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那女人做什麽不好?居然生孩子!
哈哈,難産呀!千萬別難産死了!不然他如何手刃仇人?
綿羊大笑着将槍彈倒出來,認真地數着。這邊二顆是給陸曼的,那邊兩顆是留給暴龍的。還剩下不少呢。
綿羊冷冷一笑,将槍彈裝上,又倒出來,又裝上。來來回回,直到心中滿意了,這才重新裝上。
青木香咬一下唇。悄悄從門邊走出去,綿羊喝住她。“你去哪裏?”
青木香腳步一僵,回過頭來滿臉疑惑看着綿羊,“我去給閣主倒一杯水,閣主還是想喝茶?”
“什麽水,來一壺酒。”綿羊滿意地道。
今晚,就是那女人的死期,怎能沒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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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醒醒!醒醒!”錢齊輕輕拍着痛暈過去的慕容嫣的臉,焦急地叫着。
“發生什麽事了?”慕容嫣臉色微微一變,疼痛已經被抛于腦後。
“屋外來了很多奪魂閣的殺手,估計玉竹的毒陣堅持不了多久。”錢齊白着臉道,“我們從密道裏走,我背你。”
“密道挖通了嗎?”慕容嫣問道。
錢齊臉色又是一白,“還……差一點兒,這兩天我、我忘記了。”這兩天嫣兒生死未蔔,他哪裏想得起挖地道?
“你扶着我,我可以走。”慕容嫣忍着痛,随便撿了幾樣要緊的東西,就匆匆跟着錢齊走了。
難怪她身邊只有錢齊一個人,原來都被叫去加急挖密道了。
兩人才剛剛進入密道,前方院子已隐隐傳來打鬥聲。除了神曲,還有一些錢齊這些年暗養的長随在抵擋。
慕容嫣心內大急,一旦毒陣被破,武功高強的神曲也阻擋不了多久。
這時,她又是一陣劇痛,感到身下有沽沽的水流出,她無力地道:“我要生了。”生了兩日兩夜生不出來,她累得睡過去,剛剛被錢齊叫醒,這回孩子卻要出來了。
錢齊反應過來掉頭就跑,“我去叫産婆。”産婆被他叫去挖密道了。
“不用。”慕容嫣道。
“嫣……嫣兒,我不、不會接生。”錢齊聲音已經不能用發抖來形容了。
“我會。”慕容嫣道。
錢齊張大着嘴巴,手中的火折子差點掉落在地。
“你舉着火就行。”慕容嫣忍着痛提醒他,“将你背上的包袱給我。”
慕容嫣剛将背包裏的衣物鋪開,嬰兒的頭部已經出來了。許是之前痛得厲害,以或許是嬰兒感知到危險在逼近,這回卻沒有怎麽折騰慕容嫣,順順利利出來了。
“哇”的一聲啼哭,嬰兒的啼哭聲有些弱,但慕容嫣一聽便放下心來,這是個健康的孩子。
慕容嫣重重松了一口氣,将臍帶剪斷,又止住血,按着肚子慢慢産出胎盤。
“是個女兒,是錢姿!”慕容嫣微微一笑。
錢齊一邊舉着火,一邊将拳頭塞進嘴巴裏,免得自己驚叫出聲來。
這叫什麽事呀!産婦生孩子自己接生,他還是頭一回聽,更是頭一回見。
“是小姿?”錢齊看着拼命啼哭的嬰兒,一時不知所措地道,“我、我是她父親?”
“當然,小姿姓錢!”慕容嫣抱着女兒道,“若你不喜歡她姓錢,也可以姓慕容。”
“不行,她除了姓錢,什麽都不許姓!”錢齊好不容易在慕容嫣面前霸道一回。
忽然,密道口傳來劇烈的打鬥聲。
錢齊、慕容嫣臉色均是一變。
“阿齊,你快去幫神曲。”慕容嫣焦急道。
“我、我守着你。”錢齊道,“我又不會武功……”
“阿齊,別裝了!”慕容嫣道。“你自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右手卻布滿老繭,這是怎麽來的?”
錢齊有些不好意思,“這半年來,我日日跟神曲練武練的。”
“阿齊,你這手上的老繭。騙不了我。至少有五年時間了。”慕容嫣道,“若我沒看錯,你也是一流的高手。“武功絕不比淩錦和容歡差。
五年了嗎?青兒死了已經足足五年了。
“我苦學武功。只是為了給青兒報仇。“錢齊道,目光裏難得有了些殺氣,”可惜我還沒給青兒報仇,仇家就死了。“
“阿齊。錢皇後是怎麽死的?“慕容嫣道。
“那是母親……“錢齊道。
“嫣兒,這個時候。不管我會不會武功,都不會離開你半步的。“錢齊看了一眼慕容嫣,說道,”我逃跑起來無人能及。可以帶着你和小姿一起逃跑。“
“你守着我也沒有用。密道口一破,我們都得死。“慕容嫣道,”孤星有槍。你就算武功再高,跑得再快。也快不過孤星手中的槍。“
格洛克19式口徑9mm的袖珍型手槍帕拉貝魯姆手槍彈,就算她經過專業的訓練,也難以躲得過的格洛克的威力和速度,她現在産後元氣大傷,惡露不斷,能力發揮不到平日的三分之一,就是這樣,她的速度也快過錢齊許多,更何況是對格洛克一無所知的錢齊?
“阿齊,去吧!守着密道口,我們還有一線生機。”慕容嫣道,“密道一通,我們就上天山,就是上不了天山,活命的機會也大。”
錢齊聽慕容嫣這樣一說,也不堅持守在她身邊,跑去幫神曲守密道口。
走了幾步,錢齊又跑回來,紅着臉道,“嫣兒,該看的我看了,不該看的我也看了,我們、我們日後可以做夫妻嗎?真正的……夫妻。”
慕容嫣看着錢齊,微弱的燭光下,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錢齊臉上的紅暈蔓延到耳根。
“阿齊,若我們這次能活下來,我願意!”慕容嫣輕聲道。
錢齊頓時心花怒放,激動得語無倫次,“嫣兒,我們一定能活下來的,我、我這就去殺人。”
錢齊走了幾步,又跑回來,緊緊擁抱着慕容嫣。
慕容嫣僵直着身子,既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接受。
錢齊的心撲撲亂跳。
良久,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腰間,慢慢環繞過來,抱緊他的腰部,懷裏僵硬的身子也慢慢軟綿下來。
錢齊眼睛一閉,兩顆淚滿足地滴入腳下的泥土。
這一刻,他死而無憾。
錢齊雙手一松,猛地掉頭跑了。
慕容嫣則呆呆地望着密道的頂部,前世臨死前的那一刻,她回頭看到槍殺她的屈臣時,她的心如千年古井,靜止了!即使有風吹過,依然靜止不動。那一刻,她既沒有多大的驚訝,也沒有多少悲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了愛人的能力。
可是剛剛那一刻,她明明覺得自己靜如止水的心,分明動了一下。
她看到了錢齊滿臉紅暈的時候,她的心分明動了。
她明明沒有喜歡上錢齊,可她的心竟然活了。
原來,她的心還是渴望着被人愛,還渴望着愛別人的。
是錢齊用他無私的心,打動了她靜如止水的心。
那一刻,除了感動,無關情愛。那溫暖的一抱,讓她也想将溫暖傳回給那個懷抱的主人,她不想聽到他的心碎聲,就這麽簡單。
慕容嫣細細傾聽着打鬥聲,臉色越來越沉。
“小姐!小姐!“玉竹從密道那口一路尋來。
“我在這裏。“慕容嫣道。
玉竹循着聲音過來,看到慕容嫣懷裏的女嬰,眼睛頓時一亮,“這是小、小公子?“
“是個女兒,小姿!“慕容嫣道。
“我能抱抱嗎?”玉竹小心翼翼伸出手。
慕容嫣将小姿遞給玉竹,一邊問道:“密道通了嗎?”
玉竹的目光瞬間暗淡下去,“還差一點點。靈芝說我沒有力氣,就讓我來照顧小姐。”
“你抱小姿過去,密道一通,你們立刻上天山。”慕容嫣道。
“小姐,那你……”玉竹驚呼一聲,她無論如何不能丢下小姐。
“我無事!”慕容嫣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三人幫我照顧好小姿。”
“小姐!”玉竹拼命搖頭,依然不同意。
“你們不聽話,以後就不要跟我了。”慕容嫣寒着小臉道。
“小姐,我聽,我聽。”玉竹抱過小姿,含着淚離去。
慕容嫣看了一眼女兒,閉了雙眼,那種無法割舍的情絲,狠狠扯着她的心,她不敢多看一眼,不然她舍不得放手了。
“少夫人,快走!”神曲拖着重傷的身子進了密道,“公子快守不住了。”
“不行,密道還未挖通。”慕容嫣道,“死守密道。不然一個也走不成。”
“我去幫阿齊。”慕容嫣道,“你在這裏包紮一下。”
“少夫人,你剛生完孩子。”神曲驚呼一聲道,“公子讓我帶你走……”
神曲話還未說完,慕容嫣已經出了密道。
綿羊要殺的人是她!只要她出來,密道一通,其他人就得救了。
慕容嫣一眼看到了一身鮮血的錢齊,立即用繡花針放倒了圍攻錢齊的八個人。她的針注入劇毒,只要輕輕挨一下,就會立即斃命。
慕容嫣這一使力,身子不由得晃了晃,感到身下的傷口有血正在流出。
“嫣兒,你來做什麽!”錢齊喝道,看着慕容嫣的裙子上緩緩流下來的血,他的眼圈兒紅了,那是她産後的失血,不用別人來殺她,她都能把自己流死。
“你快坐下休息。”錢齊大聲道。
“公子,你快帶少夫人走。我擋住。”神曲道。
“好兄弟!”錢齊的聲音有點哽咽,神曲已經受了重傷了。
坐在樹上的綿羊,拔槍,瞄準,發射。
“趴下。”慕容嫣喝道,拉着沖過來的錢齊迅速趴在地上,反手一抖,手中的匕首向綿羊射去。
砰的一聲,子彈擦着慕容嫣的發絲射過,錢齊吓出一身冷汗。
綿羊躲閃間,錢齊背着慕容嫣已經逃出向十丈遠。慕容嫣更是在逃跑的同時,用繡花針傷了圍攻神曲的十幾個殺手。
綿羊發出一聲奪魂令,圍攻神曲的高手向慕容嫣圍攻過來。
慕容嫣反而重重松一口氣,神曲得救了,密道裏的人也得救了。
近身博鬥,是慕容嫣的強項,無奈她的體力已經透支得厲害,奪魂閣的殺手又是傾巢而出,只能靠着錢齊背着她逃走。
☆、135.情深
慕容嫣道:“阿齊,孤星的目标是我,你放下我,和神曲走吧。”
錢齊逃跑起來比兔子還快,在這樣的圍攻中,想逃出去是輕而易舉的事。神曲雖身受重傷,可有輕功在身,不象她,一點輕功沒有,只會成為錢齊的拖累。
錢齊猛地搖頭,大聲道:“嫣兒,無論什麽情況下,我都不會丢下你的,明白嗎?”
“你放下我,我要自己突出包圍。”慕容嫣道。
背着慕容嫣,錢齊也發揮不了多少功力,錢齊只得放開慕容嫣,緊緊保護在她周圍。
不遠處的山頭上,容歡放下手裏的千裏眼,迎風而站。
“皇上,我們要出手嗎?”青粵問道。
“不用。”容歡道。
“屬下看慕容六小姐快支持不住了。”青粵舉起手裏的千裏眼朝戰鬥的雙方看了看,然後說道。
“青粵,她的身邊,太多不相關的人了。”容歡道。
青粵立即明白了,容歡是想借奪魂閣的手鏟除錢齊及錢齊身邊的人,還有慕容嫣身邊不明來歷的暗影,皇上不想慕容六小姐身邊跟着別的男子的人。
這一邊,慕容嫣三人已經失去戰鬥力,逐漸被逼到山涯邊。
山涯下,就是萬丈深淵的涯層,退一步粉身碎骨。
綿羊拍着雙手,一步步走向慕容嫣,冷笑道:“陸曼,走投無路是什麽滋味?”
慕容嫣不語,退了一步便站定,只是死死盯住綿羊手中的槍。綿羊能成為暴龍的得力助手,槍法自然是百發百中的,她要如何才能将槍奪過來呢?
錢齊也死死盯着槍口。這玩意兒的可怕威力他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