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我從小就是單親,你是知道的,當別人問我父親在哪,我的回答都是他去世了,事實上,他并沒有去世。”

但早在父親狠心離去的那一刻,他心裏已經當父親死了。

看着安柏赫開口提及父親的字眼時,黑黝黝的眸底波瀾不興,聶小倩知道,那表示他的心情是沉重煩悶的。

他從來就是不是冷漠寡情的人,能讓他收起情緒不願多談的,代表他真的心寒了。

聶小倩認真的凝視着安柏赫,等着他接着說下去。

“聽過東日郵船嗎?”

“當然聽過,它的東日游輪可是世界有名的。”聶小倩點點頭。

東日郵船不僅是日本最大的運輸産業,五年前,它将産業擴展到海上旅游業,推出了東日游輪,并一口氣推出七艘不同主題的海上樂園,她甚至搭過绮麗號游地中海,對東日郵船自然不陌生。

“我父親是東日集團臺灣分公司的幹部,在我九歲的那一年,他向我母親提出了離婚的要求,因為東日集團千金大泉洋子懷了他的孩子,還是一對雙胞胎。”雖然那時的他年紀尚小,但母親的淚水與父親的無情,他卻記得一清二楚,怎樣也無法忘記。

安柏赫雖是語氣平淡地敘述着,但聶小倩卻是為他心痛着。

父親外遇對像懷着雙胞胎,在二對一的情況下,他自然是被落下的那一個,更別說對方還是有着厚背影的人物。

安柏赫明白這不是個令人愉快的話題,為了不讓她感到太沉重,他扯着嘴角,給了她一個安慰式的微笑,表示都已經是陳年往事,無須在意。

“兩人離婚後,我當然是跟着媽媽一起住,而他則飛往日本與大泉洋子結婚。她生了一對男孩,而我父親如願以償進入了東日的核心,成為了位高權重的管理人之一。四年前,大泉洋子死了,她名下所有財産也全轉到了他名下,現在東日集團他占有多的股份……總之,他是大老板一個。”可惜他不會抽煙,要不然這個話題真的很适合來根煙抽抽。

“不對啊!你說大泉洋子生了一對雙胞胎兄弟,就年紀來推算,都已是成年了,東日是女方家的事業,今天的情況換作是我的話,我身後的財産自然是該留給孩子,畢竟丈夫還有前妻與一個孩子,難保他不會将東日給前妻的孩子。”雖然安柏赫是那前妻的孩子,但她完全是就是論事。

雙胞胎兄弟雖然是大泉洋子的親骨肉,但安柏赫是丈夫的,卻不是她的,這其中的差別性顯而易見。

“沒錯,財産一般來說,該是留給孩子的,但大泉洋子卻留給了她的丈夫。”

聶小倩皺起眉頭,不懂。

“雖然我是跟着媽媽一起生活,而那個男人每個月都會彙入一筆豐厚的瞻養費,但那筆錢我們一直沒動用過,我們母子倆要向他證一明,沒有了他,我們一樣能過得很好。本以為從此以後大家各過各的日子,沒想到他發現我們沒動用那筆瞻養費,便總是派人來關心我們的生活。大泉洋子發現他将心思分心在我們身上,便親自找上門來,幾回來來去去的找麻煩,我跟媽媽也搬了好幾回家,最後才在你老家那附近住下。”

“但你也住不久便搬去法國住了不是嗎?”

“是啊!我們母子被他們倆鬧煩了,所以才搬到法國去住,那裏有遠親照顧着我們,我也是那時才認識了大熊,并加入他的公司裏為他工作,但這也是我離開法國的主因。”說到這兒,安柏赫停了下來,他喝了口酒,順便沉澱一下心情。

聶小倩偏着頭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大熊是歐洲知名企業布勒奇的繼承人,我在他底下工作了幾年,更是為公司賺進了大把鈔票,最後也成為了布勒奇的股東之一,說來我是很幸運的。後來,也許是因為同是在商場上,我父親知道我為布勒奇工作,也有了一番成就,他便開始積極的找上我,希望我能夠接手東日集團,因為他就只剩下我這個唯一的兒子了,雙胞胎兄弟早在十二年前便死于一場車禍意外之中。”

十二年前死了?

安柏赫的一句話,讓聶小倩說不出話來。

即便她不從商,但布勒奇可是年年都榮登全球企業排行上的常勝軍,她不懂經商的人對這個名字耳熟能沒想到他與大熊來頭這麽大,太意外了。

“剛才遇上的日本人叫做本田英明,他是目前東日另一派股東預定的接班人,但不知為何,他本人似乎對接管東日沒太大的興趣,他甚至與我父親在同一陣線上,都想說服我接管東日。他們不斷地找機會跟我商讨這件事,讓我不勝其擾,所以為了圖些清靜,我才搬回臺灣住的。”

本以為跟着大熊窩在刺青店裏,至少可以清靜好一陣子,沒想到居然如此碰巧地遇上本田英明,看來他父親很快便會出現在眼前了。

“為什麽不接下呢?因為你父親的關系嗎?”父親外遇還與對方有了孩子,對像還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而他們母子被撇下,他心中有怨也是可以理解的。

“當然,東日是他一輩子汲汲營營得來的,我們母子倆卻要為此付出代價,若今天他兩個孩子仍在的話,我想,他一輩子都不會想到我這個兒子。”

若親情是以金錢利益關系來衡量,那不如不要,更別說當年不論他究竟是為錢,還是真的愛上大泉洋子,都無法否認他背叛家庭的事實。

“你也要有心理準備了,最近會有些黏人的蒼蠅煩人四處飛。”

“沒關系,我有自備蒼蠅拍呢!”

過了幾天安寧的日子,本田英明都沒出現,為了讓親愛的女友別工作過度,也要她多留些間好陪伴他,他開始試着學做紙紮,同時也得到了兩位合夥老板的同意,打算開始征求新血加入。

如果可能,他希望把十三個月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縮短為六個月。

“我們也不是沒找新手來學紙紮,但多數人才都留不住,不是沒耐心做紙紮,就是無法長期配合加班。”聶小倩說得很無奈。

“我們小張是很努力了,跟他同批進來學紙紮的有六個人,兩年下來,他是唯一留下的。”靳初夏在一旁補充道。

被點到名的小張笑了笑,手裏的工作也沒停下。

這兩年之間,愛的專門店也不是沒征過人,但沒一個有耐性由學徒挨到出師。

“學這行的,耐心真的很重要,你平時也是要工作,別勉強學,不要緊的。”聶小倩輕聲地對着身旁觀摩的安柏赫說。

她當然明白他的心思為何,不就是想為她分擔工作,消減大量的訂單,好将時間空出,提前結婚。

但是他平時待在電腦前的工作時間也不算短,而且做的可是大事業,這種心細手巧的工作真的不适合他。

“我知道,但至少空餘的時間,我多少能幫上一點忙也好。”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黏貼紙紮屋瓦,那一片又一片大量重複的動作,真的像她事前所說的,沒耐心做不來的。

所幸他有足夠的耐心,唯一的缺點便是不夠巧手,他需要多加的練習。

“那好吧!別勉強就是了。”她的語氣十分輕松,不難感受到她那愉悅的心情。

“那麽……後天星期假日,我們是不是該回你家一趟?”

“我家?”聶小倩一時反應不過來,以為安柏赫指的是她租賃的小屋。

他平時幾乎已是住在那兒了,為何要特地回去呢?

見她一臉疑惑的模樣,安柏赫知道她誤會了。

“戒指都戴上了,我不該去提親嗎?”安柏赫拉着她的右手,讓她清楚的看見自己手上的戒指。

“喔!”聶小倩這才完全反應過來。原來他指的是老家啊!

“那麽我該準備什麽呢?”總不能要他兩手空空的上門提親吧?

“你什麽都不必帶,你只要人到了,我爸媽就會樂翻了!”

女兒不必拉警報,他們不必擔心她沒人要,皆大歡喜。

事實證明聶倩是對的,一聽到安柏赫上門提親,兩老十分的開心。

但該有的禮節,他也沒忘了做。

兩老明白他沒有長輩家累,雖然預定的婚期仍在一年之後,卻開心的開始準備細節,揚言婚事由他們兩老一手包辦就好,他們年輕人只要等着當新郎與新娘便成了。

從臺南回到臺北後,安柏赫并沒有成天待在愛的專門店陪着聶小倩,他顯得有些忙碌,卻也不肯告訴任何人他在忙些什麽。

聶小倩在工作的同時,總是會想到他,但她不曾懷疑過他什麽,只是想知道他何時才肯告訴究竟忙着些什麽事情罷了。

但是還沒等到他回來,卻有人先上門找她了。

“小倩,有人找你。”靳初夏打開門喊着她。

聶小倩放下手裏的工作,以為是指定客人找她。

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一時之間,她想不起在哪看過這個男人。

“聶小姐,你好。”本田英明有禮的給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她想起來了,是那個日本人!

“你好。”聶小倩也是客氣地向他問好,但心底卻是有些忐忑不安,不過也大略能夠猜到他來找她的目的。

想請她當說客是吧?

聶小倩請本田英明先到外頭的小花園坐一會兒,而她則是泡來了兩杯咖啡。

“冒昧請問聶小姐一件事,不知道安先生是否向你提及過我呢?”本田英明帶着淡淡的微笑,與上回聶小倩看過那嚴謹的樣貌截然不同,今天的他給人感覺十分親切。

“是的,那天碰過面之後,他有提起過,也清楚地說明了原由。”聶小倩特地将後一句話加了重音,因為不論本田英明嘴上那親切的角度是發自內心,還是有所求的表現,她都不打算迂回地與他規避重點,就直接打開天窗說明話吧!

“那很好,我也就有話直說了,今天我來是有求于聶小姐的。”本田英明的笑意不自覺地加重了。

他喜歡她的直接。

“請說。”聶小倩啜了口咖啡。

不論本田英明提出任何要求,她都會拒絕的,今天他來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我謹代表東日集團請你說服安先生答應加入我們東日的行列。”

“我不懂,他接手東日對你并沒有好處,我知道沒意外的話,你會是東日的接班人。”前程似錦,那輝煌燦爛的未來在等着他,她不明白他為何情願拱手讓人?

“但我深信東日由安先生來帶領的話,日後的成就肯定萬分亮眼。”

這樣的說詞很是好聽,但聶小倩認為這不過是他推诿的藉口,要管理一個大集團,表面風光,實則累死人不償命,責任更不是一般人擔得起。要她看來,本田英明不過是想撿個便宜,将重擔丢給他人,自己在一旁納涼數鈔票,樂得一身輕。

“我想,還是尊重他個人的決定吧!這件事我幫不了你。”聶小倩神色自若地吐出拒絕的話來。

本田英明似乎不意外她的答案,但這并不表示他就此放棄了。

他繼續說:“我知道你們打算要結婚了,如果安先生接下東日,那麽你便成為了東日的第一夫人,這你難道沒想過嗎?”

“是沒想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但我依舊幫不了你,一切還是由他自己決定。”兩手一攤,不關她的事。

“或許你可以現在開始想想了。”說着話的同時,本田英明拿出一張已填上數字的支票,他将支票放在桌面上,并推到聶小倩眼前。

聶小倩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那數字是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但那又如何?

金錢利誘的确十分迷人,可是仍是比不上她無價的愛情。

伸手拿起支票,将它對折再對折。

聶小倩的動作令本田英明以為她這是接受了他的條件,但下一秒她的動作卻讓他揚起的嘴角下滑了幾度。

只見聶小倩将折好的支票放進了她的咖啡杯裏,還有六分滿的咖啡瞬間将支票浸染。

“希望這杯咖啡能合你的胃口,失陪了。”聶小倩皮笑肉不笑的說。

這是一杯三合一的即咖啡,想必他是喝不慣的,更是不可能合胃口,她不過是藉此讓他明白她的決心。

她是不可能為錢或其他的事物而站到他那邊去的,該死心的人是他。

聶小倩轉身走人,但才向前一步,連自家店大門都還沒摸着,身後便傳來本田英明的聲音。

“如果哪天你與安先生分手了,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我,我挺喜歡你的。”

聶小倩回過頭來望着本田英明,“謝謝你,但我不會跟柏赫分手的,就算真的不幸發生了,你也不是我的菜。”

仍下話,這回,她頭也不回地回到店裏去。

聶小倩終于知道安柏赫這些天究竟在忙些什麽了。

這一天,他帶了五名女性回到愛的專門店裏,并一一向大夥介紹她們是新同事。

重點是,她們不是紙紮新學徒,她們全是紙紮師傅,可以馬上進入狀況中工作的好幫手。

在大家好奇的詢問之下,安柏赫也沒有隐瞞他是如何找到這些幫手的。

“我去別家店挖角來的。”

“是啊!除了每月的薪水及獎金之外,安先生給了我們一筆簽約金,限定我們不能在一年之內離職。”小汪笑着說。

會答應跳槽,一半原因是因為愛的專門店是同行間最頂尖的,不僅聲譽高,它所做出的紙紮産品也是精致度、美觀度最佳與最多樣化,在這裏工作雖然忙碌,但前景十分看好。

在安先生提出一筆可觀的簽約金,另一半跳槽的條件立即被滿足,她沒有不跳槽的理由,相信其人也是。

“簽約金是多少?”有人好奇的問了。

五位新同事十只眼睛同時望向安柏赫,因為她們不知道他究竟介不介意将數字透露出去。

安柏赫比出OK的手勢。

“三萬?”聶小倩猜測着,心底泛着一股甜蜜感。

她沒想到他會直接以挖角的動作來增添人手,完全行動派的做法,這也間接的再次表明他的心意。

他真的是很愛她,急着将她變成安太太呢!

安柏赫搖着頭,其他新進夥伴也跟着搖頭。

不是吧?!

“三十萬?”靳初夏接着問。

“這回,安柏赫輕點了下頭,證實了這個數字。

“哇!”

驚嘆的聲響四起,接着不知道是誰直接從手機裏抓出了結婚進行曲的音樂,大夥聽見了,便開始起哄。

“安柏赫先生,你願不論生老病死,一輩子與聶小倩小姐相伴扶持嗎?”

安柏赫努力忍着大笑的沖動,直望着瞬間化為神父的小廖。

“嗯!看來新郎是無條件的十二萬分的願意,那麽新娘呢?你願意不論生老病死,一輩子與安柏赫先生相伴扶持嗎?”小廖神父對着安柏赫點了點頭,這會兒又一臉嚴肅轉向聶小倩問道。

“廖國俊,我看只給你一組庭園別墅是不夠的,今天再給你加一組豪華美宅,省得你無聊沒事幹。”聶小倩雙手扠腰,擺出老板架式,佯裝生氣的指着小廖說道。

“老大饒過小的吧!”俗辣廖立即現身。

一群人則在一旁哈哈大笑着。

一陣笑鬧後,聶小倩與靳初夏很快的将工作重新分配過,也要其他人負責帶領新夥伴熟悉環境。

“柏赫,小倩忙到忘了吃中飯,你先陪着她去吃飯吧!”靳初夏對着安柏赫說着,不忘給小倆口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

安柏赫牽着聶小倩的手走出愛的專門店,打算帶着在附近一起吃飯,但走沒幾步,她卻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安柏赫側過臉,輕聲問着。

“我愛你。”她凝望着他,只覺得愛他愛到不能再愛了,怎麽能沒有他呢?

“我也是。”安柏赫開心的笑着,無視大街上人來人往的過路人,低頭就是給了她深情的一吻。

他很想就這樣拉着她回到她租賃的小窩盡情纏綿,但她還沒吃中飯呢!他得先喂飽她的肚皮。

安柏赫結束了親吻,拉着聶小倩的小手繼續向前走,但她卻再次停下腳步。

“又怎麽了?”

“我想……我們可以先去公證結婚。”現在,她也好想好想成為名副其實的安太太。

聽見她的話後,安柏赫一臉又驚又喜的模樣,但随後他想起先前她說過的話,她的父母親們……

“但是你爸媽那裏如何交代呢?”

“我可以保守這個秘密不公開,你呢?”聶小倩向他眨了眨眼。

就假裝兩個人還是情侶身份不就得了!

“呵……我嘴巴可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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