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城。
如今的流月城,不論是城內人數還是城中的氣氛,都遠超淩烨想象。
兩人通過傳送陣到達流月城時,距獸潮已經僅有兩日。在如今的流月城中想要自由走動十分困難,二人入城不久便被城守帶到後方,瓊華被安排到一群藥師中,淩烨排進了一個散兵的小隊。各大城池趕來的世家弟子與散修們早些日子便齊聚在流月城,抵擋獸潮的主力早已整編完成,故而淩烨即便修為瞧着尚可,也仍被編進了游擊的散兵隊伍。
兩人決定待在城中與衆人一起抵禦獸潮。
瓊華在此地已被壓制地半分修為也無,瞧着就像一個從未修行過的凡人一般。而淩烨雖然修為僅剩一成,這一成修為卻能讓他看來同此間的普通修士一樣,除非,以仙力催動法術。兩人早就知道此間修士所修之力與仙力靈力完全不同,淩烨如今被當做普通修士對待,只是一旦出手,便如同當初在靈山山脈中被慕容溟等人發現一般,會被瞧出不同來。單從慕容溟當日的反應看來,此間修士想必偶爾也會出現幾個所修與他人不同的修士,故而淩烨的仙力雖因與旁人大大不同容易引人注目,倒還不至于有什麽危險。如此,這便成了他們尋找另外幾人最有效的辦法。想在千萬人的戰局中找到那幾個所用法術與旁人不同的,總比在這個詭異的世間大海撈針要容易得多。其餘幾人若也有相同的想法,便必會來此時恰好是多方勢力彙聚之地的流月城。
這兩日,瓊華幫着後方的藥師們改良了不少藥方丹方,雖從未動手煉丹煉藥,卻也讓藥師們對其大有改觀,同時也對她毫無修為僅能借助地火煉制低階丹藥,不能親自凝火煉丹的體質扼腕不已。
兩日後,流月城的氣氛從日出便開始緊張起來,城牆上站滿身着铠甲的修士。日落時分,城內各處亮起強光,彙合在一處化作一個巨大的防禦結界籠罩在整個流月城上方。很快,夜幕降臨,城外昏暗的叢林間響起此起彼伏的獸吼,地面開始震動,獸潮來襲。
震天的喊殺聲和野獸的嘶鳴,伴随着法術符箓的光,響了整整一夜。瓊華作為一個藥師丹師,困在大後方不得上前,只是随着戰事推進,越來越多的傷者被送到後方藥師彙聚的地方。妖獸雖也能凝聚法力催動法術,大多還是保有野獸的撕咬本能,藥師們的後殿很快彌漫起濃郁的血腥味,撕咬劈裂的傷口,斷肢破腹的傷口,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丹師們早避開煉丹,沒有修為在身的瓊華留在藥師中救治傷員。
直到天色蒙蒙亮起,城外的獸吼漸漸消散,整座流月城安靜下來。
沒有新的傷員被送進來,藥師們開始清點剩餘的丹藥藥草,瓊華無事,站在大殿外,向城牆的方向遠眺。
獸潮會持續三日之久,這只是第一日。
流月城內的氣氛仍舊十分緊張,又煉制了一批低階的止血生肌的丹藥,便已經過了午後。這時候,瓊華迎來了一個意向不到的客人。
“……瓊華。”聽見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喚她,瓊華放下手裏的藥草轉身看去,正見葉紅绫眼中含笑地站在大殿門口,身後,竟站着流月城的城守。
葉紅绫跑過來扶住正起身的瓊華,微微屈膝,眼中略含歉意。
瓊華明白,這是因為她在此處不能尊稱她真君,而直呼了名字。這點上,她倒是從未介意,倒是多瞧了跟着葉紅绫一道過來的流月城城守。
葉紅绫回身向城守道謝,這位修為明明高出此時被壓制許多的葉紅绫的城守反倒有些惶恐的樣子,畢恭畢敬地回禮。葉紅绫拉着瓊華進了附近的一間客房,城守遠遠地守在院子裏,并沒有絲毫打探的意思。
待二人進了房間關了門,葉紅绫當先對瓊華一拜:“方才失禮,望真君見諒。”
瓊華攔着沒有讓她拜下去,拉她一同入座問道:“你既在城中,可見過淩烨了?”
葉紅绫點頭:“是,昨夜便發現他了,只是當時諸多不便,今日才與他說上話,知道真君也在城中,便請城守帶我來尋真君。”
“……其他人呢?”
“四師弟五日前來流月城時就見到了,五師弟前日晚間也找到了,他們兩個此刻在一起,守在南門處,與小師弟所在的西門相距不算太遠。至于廷……大師兄,在另一個地方等我們。”
瓊華聽了挑挑眉看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葉紅绫也不耽擱,接着道:“大師兄當初與我落下的位置相距不遠,不過一日我們便彙合了。只是後來誤入了一位前輩隐居之處的幻陣,大師兄……受了些傷,在那位前輩處養傷,我出發前來流月城的時候,已經沒有大礙了。”
“前輩?”
“是,我也是到了流月城方才曉得,這位前輩在這裏地位聲望極高,我帶着他的信物來,流月城上下,包括那些世家散修,都極為客氣。”
“這位……前輩,怎麽稱呼?”
“這裏的人,尊稱她為靈越長老。”
瓊華的身子微微一僵,右手不自覺地攥緊。
葉紅绫沒有注意到瓊華的些許的異樣,接着說道:“這位前輩……與此間的旁人不同,她知道,我們,是從外面來的。”
葉紅绫說完瞧了一眼瓊華沒有什麽表情變化的臉,暗嘆瓊華真君竟如此沉得住氣。
“她……還說了什麽?”
葉紅绫搖搖頭:“沒有,前輩沒有說很多,不過大師兄和我都覺得,她一定知道些什麽,我們入此地要尋的答案,也許就在她身上。哦,對了,我會帶着她的信物來流月城,也是因為這位前輩說,她想要見見能入此地的,外面的人。”
瓊華默了默,低聲問“什麽時候?”
“流月城的獸潮之後。”
葉紅绫與瓊華說了些話之後便離開了,她還有修為在身,即便擔了靈越長老的名號,也還是去了前邊備戰。
瓊華站在門前,遠遠地望着葉紅绫離去的背影出神。
微風之中,她的低嘆聲輕輕響起:“靈越長老……還活着……”
入夜。
獸潮第二次襲城。
城外的厮殺遠比昨夜激烈許多,護城的結界在不斷的攻擊下抖動起來。
藥師們所在的後殿,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清理,用藥,縫合……
整整一夜過去,本來朝陽萬丈的天,卻因覆頂的烏雲不見一絲光亮。
獸潮未散。
在漫天的黑雲的掩蓋下,城外妖獸的攻擊更加頻繁而激烈,整座流月城都随之顫動。
戰事愈發膠着,送到藥師後殿的傷員越來越少,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能在戰場上有那個空閑送出本就已經沒有多大生還希望的傷員。
午後,殿內已經許久沒有新的傷員被送來,聚在這裏的藥師,另一個側殿內的丹師們已經無事可做,臉色卻愈發難看。
瓊華雙手沾滿了鮮血,從殿內緩緩起身走到門前。殿前殿後多了許多身着铠甲的護城兵,頭頂上的護城結界已經滿是裂痕。誰都知道,這個由各大家族各大勢力大能共同搭結而起的結界,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瓊華仰着頭遠眺亮着血紅色光芒的城門,眼神漸漸迷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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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破的城牆前,一群年輕的男女正與妖獸群酣戰。
灰色長袍的男子站在最後,吹奏着一只翠綠色的玉笛,向幾人撲過來的妖獸的行動在笛聲中遲緩下來,被幾人背靠背圍在中央的青衣女子雙手快速結印,金黃色的流光在她身周愈來愈亮,猛地睜開眼睛高喝一聲,金色的虛影在幾人頭頂凝實,巨大的鸾鳥周身燃起烈火,仰天長嘶一聲沖向妖獸最密集的地方,所過之處皆響起沾上烈焰妖獸痛苦地哀嚎,實力稍弱的頃刻化為飛灰!妖獸群的攻擊頓了一下,卻有更多的妖獸向着這幾人的方向攻來。擋在最前面的,一個黑色勁裝扛着與身量極不相稱的大刀的女子,和一個褐色短衫手持□□的男子。兩人刀劈槍挑,擋下正面攻來的妖獸,猩紅的血伴着飛起落地的妖獸殘肢與屍體。這時距幾人最近的一只指揮其他妖獸攻擊的高階妖獸身後突現一個墨色軟甲的男子,雙手配着鋼爪,趁妖獸不備向着命門狠狠抓去,妖獸不防被重創,反身一擊時方才的墨甲男子在眼前消失不見。妖獸傷口呈紫黑色,明顯方才的鋼爪淬了毒,妖獸發了狂雙眼血紅一片,男子突然再次出現對着妖獸攻去,妖獸躲閃不開被生生剜去了雙眼,痛苦嘶吼一聲,周身氣勢突然暴漲,卻是要自爆!
“司徒夏!”一個女聲在後方高喊,随之揮過來一根長鞭,墨甲男子抓住鞭尾,紅衣的少女順勢甩動長鞭将他拉回幾人中間。男子甫一落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粉色衣裳的少女各持着一塊厚重的盾牌催動法術,兩塊盾牌相撞即刻合成一塊,盾牌上的銀色暗紋亮起來,向盾牌之外迅速蔓延開去,形成一個半透明的巨盾籠罩在八個人的頭頂,妖獸頭領自爆的沖擊盡數被巨盾擋去,盾中的八人安然無恙。
沖擊過後,幾人身邊的妖獸已經所剩無幾,八人對視一眼,飛身向另一邊的妖獸群沖過去,黑衣女子的大刀與褐衫男子的□□當先開路,青衣的女子随後跟上,雙手現出一對一長一短的子母雙劍,在兩人身後毫不留情地斬殺漏網的妖獸。墨甲的男子速度極快,在右側不時地清理偷襲而來地妖獸,左側的紅衣少女長鞭帶起含着絲絲雷電之力的鞭花,粉色裙子的雙胞姐妹重新将盾牌一分為二,以山石之巨力向身邊的妖獸碾過去。兩姐妹身前的灰袍男子繼續吹奏詭異的笛曲,實力稍弱的妖獸在笛聲中漸漸狂化,回身與其他妖獸自相殘殺……
殘破城牆前,配合默契的八個人在無邊的妖獸群中,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