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甲(三)
王恒和蘇一陽呼吸聲重了, 又是車票,那不成這個世界的生路就是那輛列車?拿到車票就能離開?
這也太簡單了吧,不需要分析, 一進來就送答案?兩人不信。
可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知道答案又怎麽樣, 找不到車票一切都是白搭,再說了,天知道獲得車票要經過多少麻煩。
跟保安那個室友一樣踩狗屎運得到, 兩人想都不敢想,王恒腦袋湊過去,在蘇一陽耳邊小聲說:“不是說最後一趟車了嗎,是不是來不及了?”
他很懷疑蘇一陽看到的是三天前的景象,就是室友離開的那次。
蘇一陽心頭一顫, 緩緩搖頭:“不會,你經歷的少, 不知道,那東西也是受到規則制約的,沒處罰規則之前, 絕不能直接上死局。”
不然他們也不用掙紮了,等着團滅吧。
話是這麽說, 心裏還是慌, 孟楠溪不在, 他本能的看向林珊珊。
見人蹙眉不語,不安就更厲害了。
其實這真是他想多了, 林珊珊就沒想這個, 她在考慮江述,這棟大樓的主人!
別人不知道, 他肯定知道列車的歷史,從哪兒來,往哪兒去。
學着孟楠溪的方法,把疑點和重要的線索記下來,林珊珊就揮手t說道:“先找吧,我懷疑穿戴甲跟列車上的死者有關。”
沒有理由,就是直覺。
可惜,蘇一陽只是草草看了下,根本沒看着那些屍體手指情況。
他們分好櫃臺,開始快速搜索,這回轟鳴聲沒再出現,但保安摸了摸腦門,莫名有點眩暈,有種置身行駛的車輛上的錯覺。
偷偷看了看左右,王恒他們都在忙碌,保安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擔心被扔下,翻找的時候還把指甲藏了起來。
長的太快了,才半天時間,就又長了不少。
林珊珊第一件事就是數穿戴甲的數量,每個櫃臺十八副,一旦少了,就是出事了。
确認沒毛病,才敢蹲下,手指勉強伸進縫隙裏,底下沒有地磚,就是單純的水泥面,很亮,還有細微的凹凸。
本以為得摸一手灰,沒想到還挺幹淨,別說車票了,就是個紙片都沒有。
王恒已經轉到第二個櫃臺,嘆氣準備起身,就在這時,地面驟然晃悠,他本能的抓住櫃臺,視線對最外面的指甲。
深灰色一片,很醜,可王恒根本移不開眼睛,穿戴甲中間開始變鼓,有氣泡啪的破了,他聽到林珊珊和蘇一陽的呼喚聲,想答應,卻張不開嘴。
冷!眨眼的功夫,整個人就凍僵了,眼睫毛上都是冰珠,看到的畫面也随之變了。
視線所及的地方全是荒蕪,幾個破爛衣服的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手裏拿着奇怪的東西,有扇子,玩偶,高跟鞋,甚至是玻璃杯……
但凡換個地方,王恒都得啐句“神經病”,此刻卻緊張到牙齒打顫。
幾人身上全有傷,血還在嘀嗒的淌,卻沒人注意。
為首的人低聲道:“來了”,其他人神色登時變了,王恒不等納悶,就看見空氣一陣扭曲,呼吸也有點受限。
半空中不知道從哪弄出來一串串的雜志,深灰色,跟穿戴甲顏色相似,不過更活躍,它們碰到皮膚就鑽進去不見了。
為首男人匕首翻轉,直接把那人剜下塊肉來:“小心點,在被它粘上就活不了。”
受傷的人捂着手臂,連連點頭。
王恒使勁眨眨眼睛,他不确定現在是什麽情況,視角是獨立的,低頭也沒看到手腳,那畫面是怎麽留下的?
很快,他就顧不上這些了,人和灰點的争鬥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空氣越來越稀薄,太陽穴跟被錘子砸一樣突突的疼。
慘叫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灰點開始凝結,變大,有人被圍攏,片刻的功夫就成了骨架。
人倒下的更多,已經只剩下為首的和一個瘦弱的高跟鞋少年。
少年抹了把臉,哭腔道:“列車怎麽還不來,再沒有補給,我們就全軍覆沒了,到時候怪物大規模進入,人類就完了。”
王恒從遮掩的話裏,聽出了埋怨的味道。
為首的人扇飛灰點,瞪了他一眼:“屁話,江哥那批已經是最強的了,擋住了嗎?再來多少人有什麽用?”
少年不服:“可是……”
“沒有可是。”為首的人猛的拽了一把,讓少年躲過了攻擊,自己則被灰點擦肩而過,胳膊黑了一大片。
他想都不想,直接割掉更大面積,少年眼圈紅了:“李哥,對不起。”
男人無奈的在他腦地上揉了揉:“你還不明白嗎,列車根本不是福音,是能帶來幫手,可每一次時間波動,也會讓怪物更活躍。”
列車就算滿員,能載多少人?還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新人,最後能存活下來戰鬥的,一半都是好的。
灰點呢?那是鋪天蓋地的增長。
絕望,壓抑的氣息,連王恒都感受到了,他想追問列車是怎麽回事?
眼前的世界竟然是真實的?那不是說拿到車票就會來到這裏?從跟穿戴甲拼命,變成面對怪物?他有點崩潰了。
王恒有種落在巨大的陰謀裏,無力掙紮的宿命感。
男人扇子發出清脆的斷裂聲,一根扇骨斷了,他輕嗤搖頭:“還是輪到我了,呵呵,小矮子,你要記住,要是列車不來,剩你一個人的時候,就堵住站口,能拖延一時是一時。”
少年聲音梗在喉嚨裏,悶悶點頭。
這話他聽過太多次了,沒回有人犧牲,都會告訴幸存的人,只要毀了站口,那東西想過來就會很難,也許一年,也許十年……
他們在等奇跡,少年很多次都想問,奇跡到底是什麽?真的可能有嗎?
但還是咬死了沒說,他知道其他人也是同樣的心情,沒人敢說洩氣的話,生怕提着的那口氣散了。
為首的男人擡頭望天,大笑:“要是車來了,告訴她,一定要消滅這些東西,要把它們徹底封印,最好打過去,機會只有一次。”
勝,世界就可以恢複如初,而弱勢敗了,人類将會終結。
王恒不敢喘氣,恨不得把耳朵豎起來,他們說的是誰?那些灰點是什麽東西,從哪兒來的,打到哪去啊?
疑問太多了,少年也疑惑的問了出來:“她是誰?我怎麽分辨?”
回答被尖銳的嘯叫覆蓋,王恒眼前被灰色籠罩,根本看不到半個人影,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他說倒就倒,後腦勺還是沖着櫃臺角去的,幸虧蘇一陽反應快扶了一把,不然這會兒就血濺五步了。
林珊珊和保安也後怕的松了口氣:“你們看見王恒的動作了嗎?”
她在背後,發現異樣的時候就晚了,王恒跟中邪一樣,瞳孔都不動,就傻愣愣半蹲着。
林珊珊沒直接去看,謹慎的用手機拍了櫃臺,裏面十八副穿戴甲安安靜靜,她找不出是哪個出的幺蛾子。
反倒是王恒的生命氣息不斷衰減,又在倒下的一瞬全然回歸,太詭異了。
保安默默後退半步:“我沒敢看,不過他是盯着櫃臺的。”
蘇一陽有些遲疑:“他應該是看的這副,我聽到這小子嘀咕什麽,灰色指甲,沒有圖案啊。”
蘇一陽雖然是男人,可他真正的身份是明星,當然不會對化妝之類的陌生。
素色指甲不奇怪,有的還很高級,不過放在穿戴甲上就說不過去了,還是能進展臺的那種。
不由的看了一眼,當時就氣笑了,明明是黑底,紅為主色的廢土風,他沒想到王恒還是個色盲。
剛想嘲笑兩句,王恒就出事了,蘇一陽微微側身,把聲音控制在僅能兩個人聽到的程度:“你說會不會是穿戴甲有問題?”
他就是看指甲陷入車站裏的。
林珊珊讓他指認,又認真看了遍照片,那副穿戴甲畫面上數不清的點點,跟第一間展廳的紅色光點很像。
不過更壓抑,沉悶。
背景顏色不均,她放大再放大,在灰點後面有很多坍塌的石塊,還有一段枕木,可不就是火車站嗎。
幾人沒找到車票,手機又開始狂響,電話和短信一股腦的擠進來,是講解員要換展廳了,開始清點人數。
林珊珊看了徐喬喬的短信:“快回來,她要按緊急按鈕,封鎖整棟樓,還說要檢測,擔心你感染病毒。”
三三說的更詳細,體驗穿戴甲的機會給了一直站在角落的女生,擔心她想不起來,還貼心的附了照片。
女生低着頭,長發散下來遮住半邊臉,伸出的手上,已經戴着一副穿戴甲了,就是大紅系列的,不過圖案看不清楚,跟融化了似的。
林珊珊回電話安撫住講解員,跟蘇一陽一起,把王恒拽到拐角處:“別單獨行動,要是人醒了,問清楚他看到了什麽,馬上發到小群裏。”
她擔心晚了,會有東西對蘇一陽他們下手。
蘇一陽拍着胸膛保證,他也察覺到了不同尋常,這個世界兩股力量争鬥更分明了,列車一方拼命的想告訴他們一些東西。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隐藏的很深,不能直接說,更不能露面,那幕後那東西勢必會阻止。
蘇一陽可不想死。
林珊珊在參觀隊伍離開之前,趕了回去,講解員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真是可惜,本來體驗機會是你的,不過沒關系,還有下一次。”
她不能離開展廳,隊伍換成了另外的人帶領,林珊珊放慢腳步,蹭到佩戴指甲的女人身旁:“你這是第幾次戴穿戴甲了?”
女人被問的微怔,遲緩道:“第十次,這指甲太美了,不戴不行,第一幅還是室友讓給我的,那是個五顏六色的人頭臉譜,太扭曲太獨特了。”
驚詫的人變成了林珊珊,這人之前一直很慌張,還四處打量,不跟任何人說話,她還以為女人是第一次來,對穿戴甲抵觸。t
看現在的畫風,顯然是她想錯了。
女人激動的說個不停:“你不知道,大概兩個月前吧,閨蜜大半夜敲門,在外面喊救命,我出去沒看到人,一回頭發現她自己進來了,手裏就拿着副穿戴甲,說讓我戴上。”
她舉手發誓,從沒見過那麽美的圖案,是暗黑向的地獄烈火,數不清的人在掙紮,光是看一眼,就好像能聽到痛苦尖叫。
女人亢奮的連起床氣都沒了,眯了眯眼睛,接着說道:“開始的時候很好,沒幾天指甲開始褪色,我就連續做噩夢,醒來後記不清細節,不過身體越來越差,連坐起來都費勁。”
林珊珊不解:“你沒想過摘掉甲片嗎?”明知道有問題,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戴。
女人看着指甲,神情有片刻扭曲:“為什麽要摘掉?這是我的命,我的靈魂在裏面,你會扔掉自己的靈魂嗎?”
嗖的靠近,大有林珊珊敢點頭,就翻臉的架勢。
看林珊珊沒反駁,她稍稍滿意的退後:“只要按時換上新的指甲就好了,你聽說了嗎,只要換過十八次就可以……”
女人突然捂住嘴,哼哼:“還差八次,之後就能……太好了,我已經找到店鋪位置了,什麽都不怕了。”
她自顧自的蹦跳,還是被講解員呵斥,才壓低聲音。
林珊珊追問佩戴十八次後會怎樣,女人就不肯說了,再問就幹脆躲去一邊。
徐喬喬和三三也擠過來,小聲交換消息。
林珊珊離開,他們還以為講解員會咬死了等,或者從她們之中選,結果竟然是問誰想體驗。
那熱情就高了,除了她們兩,所有人都踮着腳舉手,講解員又問了另外的問題:“誰聽到鳴笛聲了?”
舉手的只剩下女人一個,體驗的機會自然落在她頭上。
徐喬喬落後半步,擋開衆人:“我和三三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鳴笛是怎麽回事,倒是有個傳說,這種有靈魂的穿戴甲不是人類能擁有的,是從天堂來的。”
汽笛聲當然是來自天上,算是種認可吧,聽說還有人見過車上下來的人。
林珊珊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就王恒和蘇一陽看到的畫面,那可不是什麽天堂,地獄還差不多。
她好奇的是,這些小道消息是哪來的,穿戴甲跟列車已經攪合在一起了,兩方存在是打算決一死戰了?
這個,徐喬喬就不清楚了。
她和三三用了不少辦法,也只打聽到,傳說最初出現,跟這棟樓神秘主人曝光差不多。
講解員把人帶到更大的展廳:“這裏全是公司的周邊産品,能更好的诠釋公司理念,展示穿戴甲的靈魂,各位可以自行參觀,限期一個小時。”
介紹完就走,還不忘把門關上。
裏面沒有半個工作人員,參觀者面面相觑,記者架起三腳架:“那就拍,穿戴甲不是誰都有機會佩戴的,周邊沒準數量足夠呢。”
聞言,其他人也振奮起來,展櫃很大,對應的上方還貼着介紹展板。
産品一:美甲圖案貼紙
-設計靈感來源于穿戴甲圖案,有龍,鳳,八卦等傳統元素。
-貼紙以紅色為主基調,混着白色黃色和青色。
記者邊拍邊念:“太驚豔了,這還是平面的草圖,就能讓神秘氣息和古老文化撲面而來,成品穿戴甲該有多恐怖。”
她不敢想!
林珊珊暗道不對,展板上說圖案靈感來源于穿戴甲,順序反了。
明明應該是先有年畫草圖,再濃縮到指甲上,照介紹上的意思,穿戴甲是活的,它是自己出現的。
沒有被盯着的陰森感,林珊珊她們看的很仔細,貼紙上表面是吉祥畫,可線條複雜,辨認下來不難看出畫裏還有畫。
是片荒涼的廢墟,還有很多的光點,閃耀和暗淡的都有,橫梗中間的大紅色,分明是斷裂的鐵道線,衣角被三三拽了拽。
林珊珊回頭,看見三三臉色慘白,聲音更低:“你看第一幅畫裏的人,還有光點數量,再對比第二幅。”
人少了三個,光點卻多了三個。
林珊珊依次往下看,人物扭曲的跟麻花似的,不用出聲就能看得出痛苦,倒下的數量,和光點升騰的完全一致。
她呼吸開始加快,恍然道:“所以,人被光點弄死後,反而會變成它們的一員,又從廢墟進入這棟大樓,附着在穿戴甲上。”
拉更多的人來這裏?
三三就是這個意思:“那到底是什麽地方?地獄嗎?”她有點遲疑了,真要弄車票嗎?
前幾次的世界不是這樣的啊,生路好歹是真正的出口,雖然沒回到原本的世界吧,至少也是重新開局。
廢墟算什麽?危險遞進?
徐喬喬搖頭:“你們還沒發現嗎,經歷過的世界就不是獨立的,幕後那東西想讓我們死,列車主人看似幫忙……”
她冷呵了聲:“實則是讓我們進入廢墟,所謂的生路之門,怕是在打通空間壁壘,不然把光點放出來咋辦?”
沒聽王恒說嗎,要是最後一輛列車不能及時趕到,就把通道堵上。
林珊珊她們沉默了,就沒這麽矛盾過,生路是個大坑,可是,能不去嗎?一旦列車主人放手,通道斷絕,就只有死路一條。
去,好歹還能拼一拼。
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是他們這些人,江述到底是誰?
不管最後如何,都得盡量多掌握線索,說不定能上桌子,跟雙方掰掰手腕,三人拍了拍腦門,轉向第二個展示臺。
這裏擺着主題t恤,沒有貼紙處的人多,展板底端有個拇指印大小的污跡。
[産品二:主題t恤
-t恤上印有一雙帶着美甲的手,邊緣還有頭發質感的黑色布料包裹。
-t恤的名字叫做擁抱。]
美甲是純紅色的血液流淌,鮮豔的晃眼,三三在大拇指上按了下,又貼在展板角落處,嚴絲合縫。
林珊珊和徐喬喬神色更難看了,t恤上的血手印,什麽情況下會跳出畫面,按在展板上?
不是沒猜測過,圖案屬于寫實的,是按照模特來的,但能就正好到絲毫不差嘛?對方還重新來到展廳,弄這麽一出?
線索一個個冒出來,問好倒是比之前還多了,就跟急不可待的攤在面前一樣,幾人順着往下看。
[産品三:主題鑰匙扣
-鑰匙扣的形狀是一片剝落的指甲,指甲長長的,塗着美麗的圖案,美甲上貼着一顆心髒形狀的裝飾,不知道用了什麽工藝,心髒一跳一跳的。
-作為小禮物送給顧客,顧客的回購率與直播觀看率大幅度提升。]
咚咚咚!看到鑰匙扣的同時,林珊珊就攥緊了衣襟,心跳的太快,太強烈了,跟美甲上的心跳一樣。
她能聽到幾乎重疊的響聲。
戴着穿戴甲的手伸出去,想要抓鑰匙扣:“這哪是指甲,這是藝術品啊,天吶,我一定要體驗這個,選不上也沒關系,我買。”
她有預感,得不到這個鑰匙扣,晚上還會做噩夢。
林珊珊搶先一步擋住:“抱歉,是我先看中的,你等別的吧。”手腕翻轉,在女人脈搏上拂過。
她本意是想看對方跟指甲上跳動的頻率是否一樣,卻掐了個空。
女人手冰的跟從冷庫拉出來似的,腕脈沒有半點波動,拉扯下露出一截小臂,跟手的顏色截然不同。
三三和徐喬喬也攔住另外一邊過來的人,這枚指甲絕不能落在別人手裏,天知道破損或者丢棄,心髒會不會随之停跳。
女人拉下袖子,不耐煩的咆哮:“你們不是穿戴甲的顧客,憑什麽跟我搶,這是為了刺激回購的,讓開。”
購買過的參觀者紛紛贊同:“說的對了,新人沒資格得到周邊,講解員呢?怎麽不進來個人?”
争吵的厲害,白裙女生卻穿過衆人的攔阻,湊到展臺前,癡迷的看着:“是這枚指甲,我當時就想要,她怎麽會舍得扔了呢?”
林珊珊閃身擋在她面前,呵問:“誰戴着這款指甲?你什麽時候看的?”
女生左閃右閃繞不開,只能認命回答:“是我上次碰巧走到這兒,一眼就相中了這枚穿戴甲,當時放在一號展廳,最中間的位置。”
那算是鎮館之寶了,一聽這話,衆人也暫時安靜下來。
女生伸手比了比:“那時候沒有這麽厚,嗯,也就是一半的厚度,心髒也不跳,就微微顫動,跟活的一樣,體驗者是個濃妝女人,三十歲左右。”
拇指上還纏着紗布,有血。
她妒忌的要命,所以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女生說着,半蹲下,尖叫出聲來:“你們看,這不是一副指甲,裏面還有t一層。”
她就說嗎,當時沒有這麽厚,兩層徹底融合在一起,要不是長度不同,還真分辨不出來。
剝落!林珊珊重新看展板上的字,腦袋一抽一抽的疼,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指甲就是從體驗者身上撕下來的,血跡也是這麽來的。
就不知道心跳啥情況了。
她把線索飛快發給孟楠溪,跟着使了個眼色,徐喬喬和三三擡腳就跑,三人分別搶走不同的周邊。
是她們錯了,還按照之前的節奏,想穩着點來,也沒看看這個世界啥情況,還顧慮個毛線啊。
林珊珊堅信,只要那輛列車沒開走,站臺沒毀,江述就不會眼睜睜看着她們死,真到了危機關頭,說不定直接跳出來。
收到消息的時候,孟楠溪正在給人美甲,對方是在直播間外堵住去路的:“我要換一副穿戴甲。”
老顧客回購不能拒絕,孟楠溪邊帶人選甲片,邊小心打量。
女人一身黑色長裙,把手腕腳踝都蓋住了,頭發長長的,還戴着很低的鴨舌帽,勉強能看見半邊臉,白的吓人。
活像刮了厚厚的膩子,離得近了還能聞到奇怪的味道,嘴唇鮮紅。
女人看了很多都不滿意,情緒更加焦躁:“快點,我還要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反反複複重複這幾句話,孟楠溪沒辦法,攤手問:“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甲片,形容詳細點,我看看有沒有。”
她看了不到一半的圖冊,都覺得這家叫美甲店是謙虛了,活脫脫的穿戴甲博物館,圖案千奇百怪不說,還從剛興起時候的初代風格,一直延續到現在。
要是在這兒選不出來,那也不用做美甲了。
孟楠溪急于去找交班的主播,就建議女人明天再來:“你可以慢慢選,時間少也弄不好。”
女人跟沒聽見一樣,自顧自的說:“要我的指甲,我自己的指甲,今天必須得貼好,不然會找到我的。”
她伸出雙手,手背向上,十個手指甲光禿禿的,指縫處還有血痂。
孟楠溪腦袋嗡的一聲,手機屏幕跳出林珊珊的消息,三十歲,濃妝,指甲消失……
她知道哪不對了,女人鬧了很久,可靠近就知道,她沒有心跳,呼吸也沒有。
抿了抿唇,孟楠溪硬着頭皮坐下,把圖冊合上,扔在一邊:“你要找的是個心形的甲片?”
她在問,可語氣卻是肯定的。
女人猛點頭:“對,你見到了?快,給我戴上。”她上身前傾,半趴在桌上,露出大半張臉,粉下好幾個屍斑透出來。
這是個死人!
孟楠溪反倒冷靜了,有所求就好,是死是活都可以談:“你違規了,當然要收回穿戴甲。”
手指咄咄敲着桌面,女人瞪的眼圈發紅,好一會兒,才呢喃:“沒有人告訴我,我不知道,就只是晚了一天,我想來換甲片的,可夢裏那人說不行。”
手指頓住,孟楠溪沒想到穿戴甲還真有規矩,她就是詐這女人的,想問出真相。
聞言立刻冷笑:“做夢你就信了,就不來?”
她沒直接問做了什麽夢,女人倒是自己說了出來:“我沒辦法不信,那個女人掐着我的脖子,讓我把指甲還給她。”
那雙手上光禿禿的,胸口的衣服破碎,心髒的位置是個空洞。
女人還以為被魇住了,使勁推也推不開,眼前開始冒星星,暈過去前,恍惚看到有只瘦骨嶙峋的手,把女人的手掰開了。
還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她去,世界要崩塌了,萬一那些人被投到別的空間就糟了,大不了等她死了,你再把指甲拿回來。”
女人還是暈了過去,她不知道是不是做的噩夢,剛起床,脖子就疼的哆嗦。
那裏真的有紫手印,沒有指甲的痕跡。
女人吓病了,生怕換指甲的時候會死,她總能想到男人陰森的聲音,說等她死,再把指甲拿回來。
況且她是真的喜歡這幅穿戴甲,那顆心跟有生命一樣,不斷跳動。
女人摳着桌面,怒道:“我花了錢的,買下來的,憑什麽說是她的,她有什麽資格拿回去。”
孟楠溪看着她的眼睛,心裏納悶的不行,夢裏的男人是誰?
那些話明顯是對他們說的,原來這個世界不是偶然,是他們算計的結果,就因為廢墟等不及了?
她想了很多種可能,最壞的情況是炮灰,引開幕後那東西的注意,要麽就是讓他們去跟光點搏鬥,可,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麽是他們?
孟楠溪不覺得自己多特別,在幾個同伴身上也沒發現相同點:“江述,跟喬準之,胡楊,吳承遠是什麽關系?”
她懷疑過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可又覺得不像,就像葉飛所說,是宿命!
孟楠溪覺得,只要踏上那輛列車,就能得到答案,還有父母的消息,失蹤前,喬準之是最後見過他們的人。
而那只跟随她好幾個世界的鋼筆,在江述彈幕出現的一瞬消失了。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這次出現的是真正的本體嗎?
孟楠溪等女人情緒穩定些許,才問:“你還記得那兩個人的樣子嗎?畫出來。”
她掏出兩張紙,推過去。
女人兩腮鼓鼓的,又想質問憑什麽,可她不敢,在展廳徘徊很久了,才碰到第一個能看見她的人。
攥着筆,氣鼓鼓的畫起來,掐她的女人很年輕,臉上全是灰,還有幾道口子,狼狽的要命,只有眼睛陰狠可怕。
剛畫出輪廓,女人就狠狠發抖,她驟然扔下筆,看向孟楠溪,怎麽會?
想掐死自己的就是面前人,不過好像更年輕一點,臉不會錯的,女人慘叫一聲,踢開椅子就跑。
孟楠溪能放過?從桌子上翻過去,一腳把人踹翻:“你想到什麽了?說,不然就不是指甲了。”
是腦袋!
女人聽出了話裏的潛臺詞,賭咒發誓的說什麽都不記得了,那個男人只有聲音,她什麽都沒看見。
孟楠溪瞥了眼畫一半的畫,左耳垂下有顆紅痣,她也有!
要說這是巧合,那左手腕上的珠子絕不會,那可是便宜姥爺的舍利子,能讓人起死回生一次。
她曾經去過那塊荒蕪之地?還死過一次?不對啊,舍利還在,那她是怎麽重新活過來的?
沒追着不放,趁着女人恐懼,孟楠溪問起了其他問題:“你怎麽會在這兒?指甲是誰拿走的?”
女人嗖的伸出手指,默了默,又縮了回去,她一直認定指甲被原主人取走了,看孟楠溪的态度,居然不是?
那在哪兒?
她敲着腦袋,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事被忘了:“當天晚上又做了噩夢,可這回想不起來,一覺醒來,甲片就融化了,跟指甲貼合在一起,紅呼呼一團。”
那就不好看了,女人來換款,不意外的被拒絕了,她心裏堵着口氣,想着幹脆換一家。
穿戴甲的店鋪還不多嗎,沒這個好看又怎麽樣,她看過款式了,又學過素描,大不了臨摹出來,讓美甲師照着弄。
這麽想着,就直接搜起了評分高的美甲店。
女人說不下去了,後面的記憶很混亂,明明上的是地鐵,卻變成了列車,很陳舊的那種。
周圍很多人,東倒西歪的,溫度低的厲害,她想下車,剛起身就被絆倒了,原本地上倒着個老者。
只剩半具身體,眼睛還睜着,他死了,女人想呼救,要命的聲音卡在嗓子眼,一點出不來,只能爬起來跑。
萬一兇手還在車廂裏咋辦。
後來的畫面斷斷續續的,有數不清的死人,還有怪物的獰笑,她被抓住了,很疼,哪哪都疼。
她覺得自己死了,有人把屍塊一點點拼湊起來,在她耳邊說:“子夜十二點,天臺盡頭,汽笛聲響,喬,喬……”
喬什麽來的,應該是個名字,她記不清了。
女人眼神重新聚焦,對上孟楠溪的臉:“我明白了,那句話不是對我說的,是對你,你該死在廢墟的,為什麽要出來?”
就是因為要帶這句話,她出不去美甲店大門,只能在這裏無休止的轉悠。
女人委屈極了,她根本不去想,若不是為了這句話,那人根本不會幫她拼湊。
孟楠溪啪的一巴掌甩上去,讓女人冷靜:“喬準之,是不是喬準之?”
女人愣愣點頭,就是這個名字。
孟楠溪松手,起身,喬準之?這是多怕她不出現,子夜十二點嗎?
她倒想看看那雙眼睛的主人,到底想幹什麽。
沒錯,她知道留下話的人是江述,喬準之的眼睛根本不是那樣的,過往的經歷也跟白紙一般。
唯一的疑點,就是在特定的時間,見證了父母失蹤。
可,如果這也是安排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