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緋—圍獵
殷緋搜了一下雁江新聞,電視臺還沒有什麽動靜,想必這種醜聞最後大概不會在正式的報道中被提及。
但是各個報社肯定已經伺機而動了。
她又去本地的各種網站論壇刷了一遍,果不其然,參會的某些八卦人士一已經發帖,說今天發布會有大瓜。
一些人說可能是唐銘的對手公司使壞,有的人說是工作人員電腦裏的片子不小心放了出來。
不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被當年雁江三中的同學看到,又會有多少人記得曾經的那場文藝彙演。
但她肯定,唐銘一定記得。
她一邊翻看唐槿對唐銘公司的打壓,金聚拿給她一個手機,道:“唐槿可能還想和你親自溝通。”
“當然,”殷緋道:“這麽大的事,還是面對面講得比較好。”
她又問:“之前你去唐家老宅,怎麽進去的,還能再進一次嗎?”
“我和阿明求助了之後,他們家人都出去,只要人不在家,老宅的門禁和安保系統是有漏洞的。”
她好奇道:“唐家這麽家大業大,那麽先進的安保系統,什麽漏洞還能讓你給找着了?”
金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阿明哥還給了我一個名單,唐家做事的那些人裏,有幾個人已經被買通了。”
之前她不是沒想過買通唐家的人,人家不太看得上她。
但顯然是很看得上阿明背後的那位。
那位一定已經看不慣唐龍很久了,她只是剛好成為最合适的一把刀,去替他們撬掉這個眼中釘。
她打開金聚給她的手機,翻出唯一的聯系人,給唐槿去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男聲,應該是唐槿的助理。
她道:“我是殷緋。”
“哦,是弟妹啊。”唐槿語氣帶笑,問:“你想怎麽辦呢?”
“電話容易被錄音,”殷緋對她道:“我們見面說吧。”
唐槿也是這麽想的。
殷緋看了一眼航班時間,和唐槿約定在明天下午,由唐槿飛過來雁江。
挂了電話之後,殷緋立刻對金聚道:“定今晚的飛機去B城,明天的下午的票回來。”
她還要去一趟唐家,查看那個閣樓。
唐銘出事,他家人救的救幫的幫,除了唐槿,沒人現在會在意殷緋。
她把唐槿找來雁江,趁這個時間差進唐家,時間已經足夠了。
當天晚上他們飛了B城,第二天,阿明給消息說唐龍今天要去市裏開會,開完會之後有個晚宴,他老婆應該也會去。
殷緋算好時間,在唐槿出發去機場後,去了唐家。
沒人在家,唐槿肯定想不到她會來,也不曾給家裏的保安和保姆交待。
她和金聚找了個空擋,溜了進去。
那個閣樓四周靜悄悄,他們在玉蘭樹的掩飾下,摸到底下的小門處。
閣樓的小門并不是電子鎖,門把手上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灰,肯定已經很久沒有人過來打理了。
金聚掏出準備好的小工具把門鎖撬開,一股灰味兒撲面而來。
裏面的光線很差,要不是二樓頂上漏下來一絲光線,幾乎要伸手不見五指了。
他們打着手電筒轉了一圈,一樓堆着一些雜物,前往二樓的樓梯有些吱呀吱呀的,上去之後依舊是撬開門。
裏面很空曠,靠牆的位置擺着一張小床,上面的被子還維持着一個淩亂的形狀。
床邊有個小櫃子,她小心地拉開抽屜,第一層放着一個宇航員小熊玩偶,幾只圓珠筆,還有一排已經融掉的蠟筆,糊在木板上。
第二層裏面只有幾張兒童畫,亂七八糟的黑色紅色和白色交疊在一起,看不出畫的是什麽東西。
她把畫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猜測這應該是唐銘畫的。
在她嘗試從這畫裏揣測出點有用信息的時候,金聚小聲示意她道:“你過來看。”
畫拿走了之後,抽屜的底部露了出來。
木色的板面上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乍一看簡直就像一堆螞蟻,湊近了,才發現是字。
她用手機燈光照着,辨認其中的內容。
“今天爸爸不在家,唐槿把我帶去地下室了,一整天都在地下室,沒吃飯。”
“唐槿打我,說我是自己摔的。”
“爸爸出差決定帶我去,沒帶唐槿,她又帶我去地下室了。”
“今天跟爸爸去和叔叔們吃飯,叔叔們說了,以後唐家還是我的,還是有兒子好。”
“唐槿的同學送了她一條蛇,那條蛇就和我在地下室裏面。”
“如果不吃人,就會被人吃掉。”
“我在她杯子裏放了洗潔精。”
“恨。”
“他們好像要送走我了。”
中間還有一些斷斷續續的內容,只有幾個詞語,甚至是單字,她也無法得知“窗戶”,“指甲”,“黑”這些字眼代表着什麽。
唐銘小時候被唐槿關在地下室,甚至可能進行虐待。
原來這就是他怕蛇,喜歡躲在暗處的原因。
他後來到了雁江,或許覺得,只有不斷去造成傷害,才能證明他已經足夠強大,足夠有安全感去克服這種幼年的恐懼。
殷緋把整個房間又查看了一遍,确定當時唐銘臨時從這裏離開,沒有來得及收拾任何東西,然後這個閣樓就落鎖,也再也沒有人來過。
她手裏沒有草稿紙,但她腦海中的草稿紙已經添上了最後一筆,想好了這個房間的作用。
她要讓唐銘在這裏畫上句號。
他們從唐家出來,直奔機場,到機場的時候,唐槿坐的那班飛機應該正好起飛。
六點半,她和金聚已經又回到了雁江。
從機場出來直奔飯店,沒過兩分鐘,唐槿也準時就坐。
包間裏只有她,唐槿,和她的助理。
門一關,唐槿的助理開始排查有沒有監聽或者錄音設備。
唐槿抱着手笑道:“你不帶個人進來?”
她淡定道:“不用。”站起身來張開手配合檢查。
檢查完畢,殷緋拉開椅子坐下,直接道:“唐銘父子現在措手不及,但是這點小事,他們總會反應過來的。”
殷緋道:“所以你現在必須速戰速決,讓唐銘再也翻不了身。”
唐槿道:“繼續。”
殷緋說:“你有人脈有資本,但畢竟是做正經生意的,要是真想讓唐銘翻不了身,恐怕還要花上不少的時間。這時候等的越久,越怕夜長夢多。”
“所以?”
殷緋坐直了身體,看着她道:“姐,這些事,不如交給我來做。”
唐槿挑眉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這麽恨唐銘?”
“他和我爹賭錢,騙他偷我家的房産證,要讓我和我媽露宿街頭,當年的高考也差點害我錯過,後來我本來想好好過日子,他又把所有髒水都潑在我一個人身上,差點把我送去坐牢。我如果不認識他,人生會是另一個樣子。”
這些理由已然十分充足,沒想到唐槿勾起嘴角道:“不止吧?”
殷緋露出疑惑的表情,唐槿道:“你在發布會上放的那個視頻,當年你們學校有一個女生跳了橋,我有印象,和我那個弟弟也脫不開幹系。你和她認識吧?”
殷緋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只是平靜地看着她,心擂如鼓。
唐槿嗤笑一聲,道:“唐銘倒是禍害了不少小姑娘。”
唐槿彈了一下煙灰,問殷緋:“這事交給你辦?我怎麽信你?”
殷緋松了一口氣,卻又憤怒起來,為唐槿輕描淡寫的态度。
她面上平靜道:“姐,當時唐銘坑我,你能把我撈出來,自然也能找更多機會把我送進去。你能信我。”
唐槿道:“那你要我怎麽幫你?”
“你只管避嫌就行,”殷緋道。
她從包裏掏出來一張行程單放在桌子上。
“唐銘出了岔子,怕唐龍對他失望,現在肯定還不敢告訴他爸。”
唐槿點頭道:“我爸這幾天去市裏面封閉式開會了,後天回來,我自然也不會跟他說。”
殷緋道:“你帶着叔叔阿姨去出國度假一段時間,行程和酒店我已經提前訂好了。”
唐槿的臉掩在細細的煙霧中,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安靜地等着唐槿做決定。
在細長的女士煙快要燃盡的時候,殷緋道:“姐,自古改朝換代,一步登天,哪個不是賭?要是想萬全之策,你就去靠時間慢慢熬,不用來找我。”
殷緋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不用怕,我們兩個站在一起,就比賭桌上的所有人都有贏面。”
唐槿笑了一下,把煙灰碾在桌子上,道:“我欣賞你,殷緋。”
她站起來,禮貌微笑道:“謝謝姐姐。”
隔了兩天,唐槿不知想了什麽辦法說動了她的父母,給殷緋發來了他們全家出游的消息。
或許是怕她做什麽手腳,唐槿并沒有選擇她提前預定好的路線,她花的那些訂金都浪費了。
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了。
殷緋坐在沙發上,重新拿出她的草稿紙欣賞了一下,金聚的手機響起來,是他手下的人打來電話。
“怎麽樣了?”她問金聚。
金聚道:“唐銘的司機被抓住,他一個人開車往西河那邊跑了。”
唐銘那天發布會出了事時候,被一大堆記者圍攻着,完全回不了公司,也回不了家,找了個會場附近的酒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仍有一些人孜孜不倦地在酒店下蹲點,随行的員工有人給他想了個辦法,說自己可以穿上唐銘的衣服先出來吸引視線,唐銘再偷偷從後門溜走。
唐銘同意了。
這辦法确實奏效,他們從酒店後門出去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堵在那裏。
為了裝得像,員工還和唐銘換了車。
唐銘坐着那輛舊車,開出了一段距離,那些記者似乎發現破綻,他在高架橋上開着,突然發現身後又有幾輛車在跟。
于是唐銘讓司機開着往城外繞圈,試圖甩掉這些跟蹤的記者。
他們的車速很快,在夜晚的郊區公路上,完全沒想到一輛車逆行與他們對頭撞上。
唐銘下來準備和人理論,更沒想到的是,對方車上下來了五六個帶着墨鏡,手持棍棒的人,不由分說就把司機抓過去打了一頓。
看見司機鬼哭狼嚎,那幾個人甚至還有過來抓他的意思,他立刻自己跳上駕駛位,掉頭逃跑。
混亂之中,他的手機在從那群人手裏掙脫的時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