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擋不住正月裏的熱鬧氣氛。
田府位于朝陽街,是上京城內最為繁華的街道,官宦富甲雲集,又最鄰近皇城,更是熱鬧非凡。
挑擔子走街賣食物的老頭嘶啞着嗓子吆喝,街邊偶有癡兒走過,看熱鬧的小孩子們便圍在一起拍手唱着自編的歌謠嘲笑。提着禮盒匆匆過往的行人,各個臉上挂着欣喜的笑容。
一輛華蓋馬車,自東街急速行來,在田府驟然停下。
趕車的小厮跳下車,瞧了瞧早已停在門口的清油布小馬車。在自家華麗馬車的映襯下,眼前這輛小馬車顯得尤為寒酸可憐。
正要前去摳門,只聽馬車內傳來自家主人清雅的聲音。“銘兒,咱們只要在門口等着就成了。”
那小厮聞言踟蹰不前。目光在田府的朱紅大門和自家的華蓋馬車間來回轉動,眉頭微蹙,最後只得應了一聲是,重新坐上馬車。
蘇氏拎着大包小包,甩手将東西扔給站在一旁顯然有些手足無措的夏蓮。
“杵這兒做什麽?忙的什麽似的,你倒像個主子般攤手站在這兒?姑娘不在屋子裏,你便裝起了主子,從今後沒有姑娘照拂着,指不定東院兒的小蹄子怎麽收拾你。”
蘇氏橫眉冷對,咬牙切齒。即便是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依然還是看不慣妖媚的夏蓮。
夏蓮接住包袱,晃了幾晃才穩住身形。回瞪了蘇氏一眼,“你這老皮,不要處處都找我的麻煩。素日裏礙着姑娘的面子,我不知忍了你多少次,今兒個你不要逼我不客氣。”
“你想做什麽?打我不成?”蘇氏身子向前一探,雙手擄袖,作勢就要打過去。
一旁收拾瓷器的春桃,扔下手上的東西,一步上前,将雙臂一橫,擋在了夏蓮身前。“嬷嬷,您這是何苦。蓮姐姐如今被迫要留在府裏,原就心下不舒坦。您再這樣罵她,少不得讓她難過。”
“她難過?”蘇氏冷哼,“她巴不得留在這兒好和大爺勾勾搭搭。”
“呸!”夏蓮推開春桃,一口啐到了蘇氏臉上。“我若不是為了姑娘,才懶得留在這府裏,更懶得同你這老皮共事一主。我夏蓮是什麽樣的姿色,便是礙于身份做不得少奶奶,可得寵的姨奶奶總是做得的。”
越說越離譜,夏蓮對上蘇氏的時候總是口無遮攔。春桃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側頭正瞧見田柔佳拎着田靖稀的耳朵向屋內走來。
“姑娘。”春桃迎了上去,“您快去勸勸,蘇嬷嬷又同蓮姐姐吵起來了。”
田柔佳松了手,掃了一眼掐在一起的兩個人,聳肩,“算了,要他們吵吧,日後要吵指不定到什麽時候呢。”
春桃聞言,紅了眼眶。“大奶奶将蓮姐姐留下,一定是要将她配人。”
田柔佳看向夏蓮的目光中透着些許擔憂和自責。“哥哥會保着她的。”
當日能為了保她費盡周折向唐書祥借錢,日後也定然能想盡一切辦法保住夏蓮不被梁氏禍害。
夏蓮太聰明,太招搖,知道的太多,想的太多,又和太太身邊的琥珀交情甚好,留在身邊後患無窮。可她從來沒對自己做過什麽不利的事兒,刀子嘴豆腐心,委實是個善良的姑娘。田柔佳為了自己的安全,明知道梁氏将她留下不懷好意,卻沒有據理力争,順水推舟的将她甩開,心裏十分不忍。
夏蓮和蘇氏那邊吵着吵着,竟抱頭痛哭起來。
“你這碎嘴子的小蹄子,從今後沒有我們在身邊可要處處小心。大奶奶那黑心腸的你要防着,也別一心都為大爺着想。他是個靠不住的主兒。”蘇氏淌眼抹淚,扯出帕子扔給夏蓮。“淌眼抹淚的做什麽,上好的胭脂都花了。”
夏蓮接過帕子,吸了吸鼻子,啐道,“我便是沒有胭脂水粉也是個頂漂亮的美人。”
蘇氏破涕為笑,推搡了一把夏蓮。“日後處處小心,你記住喽。”
“我知道了,啰嗦!”夏蓮白了蘇氏一眼,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田柔佳幾步上前,左手拉了蘇氏,右手拉了夏蓮。将她二人的手合在一起,緊緊攥住。千言萬語,卻都哽在喉間,無法開口。
如鲠在喉的感覺,總是讓人覺得有些窒息。
“姑娘,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欺負我的。”夏蓮望着田柔佳,眼眶微紅。
田柔佳重重點頭,總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夏蓮也許只是單純的和琥珀交情甚好,而非是太太的內線。
“別哭哭啼啼的了,要我說,我留在這兒陪着下蓮姐姐最好。別說是大嫂不敢欺負她,便連着太太也要思量幾分。我雖是庶子,可不論怎麽說,我都是田家的兒子。”
田柔佳看着自信滿滿,拍着胸脯的田靖稀直搖頭。庶子算什麽?如今是太太一手遮天,梁氏翻雲覆雨,他們留在田家只能任人魚肉,哪兒比得上在外面逍遙自得?她空間裏了的玫瑰已經大豐收了,回頭制成精油或是香皂,賣給名門貴婦和千金,定然能狠狠賺上一筆。
“吉祥已經幫你把東西收拾好了,我已經打發富貴把東西都搬上了馬車。你最好乖乖的跟着我走,再二月之前,你若還找不到那镯子,仔細你的皮!”田柔佳擰着田靖稀的耳朵,将他推了出去。
田柔佳揉着耳朵,跳腳大叫。“我要留在這兒。”
“留這兒?”田柔佳冷哼,“爹爹不在,我又被趕了出去。你若不怕餓肚子大可留在這裏。”
田靖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別在腰間的玉佩。他沒處賺錢,大嫂又斷了他的供給,姐姐若一走,定然是沒人能養活他。自己只剩下這麽一個職值錢的玉佩,若再典當出去,就真的窮途末路了。
“我的骰子和牌九可得帶着。”田靖稀清了清嗓子,一溜煙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我在馬車裏等你,你快這些罷。”
門房老頭,見田柔佳主仆迎面走了過來,忙不疊的将大門拉開。“三姑娘慢走。”鄒巴巴的臉上寫着幸災樂禍。
田靖稀氣惱不已,田柔佳卻視而不見。
腳才踏出大門,便見一錦衣小厮疾步迎了上來。抱拳作揖,“奴才,請三姑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