螂患（二）

光是聽着, 孟楠溪都感覺到深深的絕望，不過并沒完全相信，該問的還是要問：“所以你們因為害怕, 就留在一號樓了？”

說的過去, 可：“大霧當前, 食物短缺，沒業主樂意收留你們吧？還有，就算不在本樓群裏, 肯定也聽見聲音，不怕嗎？”

居然主動出來，還選擇了最危險的電梯。

陳淼聽的一噎，驚恐和同情的表情裂了，暗道幸好先跟孟楠溪達成合作, 不然根本想不到這一層。

質疑的意味太濃，劉洋有點不高興：“用不着收留, 就算他們樂意，我們還不敢呢，你們樓好幾個跟十號樓, 三號樓關系好的。”

眼神掃了下孟楠溪耳朵，他聽到了, 孟楠溪在跟對面說話, 那人叫陳淼！

名字太熟悉了, 他聽過很多家長提過，是個老師。

“我問的是, 你們怎麽活過這十天的, 還有，為什麽現在出來。”孟楠溪打斷他的話, 臉色冷了下來。

賭氣？賭給誰看？餘光裏，血肉包好想又大了一點，顫動的頻率也在增強。

就在這時，有一絲很淡的黑線，順着邊角處緩緩伸出，往窗臺方向移動，孟楠溪擡手在小孩後背上拍了拍，示意跟上。

自己則邁步去了衛生間，管道被破布和膠帶顫的嚴絲合縫，沒有啃咬和爬動的聲音。

她湊近了蹲下，用紙巾貼邊抹了下，攤開……

上面有頭發絲促銷的白線，邊緣不齊，劉洋看的一臉懵：“你發現什麽了？”

發現有蟑螂出現過，從水管處離開，繞着管道轉了一圈，果然看見一個很小的洞。

凹陷向內，蟑螂是從外面來的，這就是一號樓的秘密，有人把蟑螂卵t帶回來了。

未必是今天！光是501的住戶，不足以支撐蟑螂卵孵化的能量，所以它還是掠奪，把紙團成團兒，扔進馬桶裏。

孟楠溪拍了拍灰塵，意味深長的看向劉洋：“你們還沒洗清嫌疑，想合作就拿出态度來，藏着掖着就滾。”

心裏一陣煩躁，根本壓制不住，孟楠溪把餘光避開血肉山，情況也沒見好轉。

心跳的太快了，哪怕屏住呼吸也無濟于事，大意了！

她毫不懷疑，等血肉包孵化完成，他們四人，說不定包括陳淼在內，心髒會随之爆裂，成為最後一點養料。

必須盡量離開，在這期間，如果劉洋和林珊珊不能證明無害，有用，她會毫不猶豫放棄合作。

小孩沒半點聲音的蹭回來，扯着孟楠溪衣角，微微點頭，陽臺上的黑線很細，險些看不見。

靠近了會發現，它們是無數個黑點組成的，上面僅有兩根觸角，對着十號樓的方向。

孟楠溪眯了眯眼：“就沒有三號樓？”

小孩搖頭。

這麽說，孟楠溪就明白了，這東西跟蜂巢很像，是從十號樓擴充到所有樓。

而三號樓這種最初被感染的，和後來淪陷的樓宇之間沒有關聯，很明顯，源頭和生路就在十號樓裏。

沒在耳機裏說，孟楠溪飛快打字通知陳淼：“從二樓樓道窗戶離開，看見那輛物業車了嗎？能跳過去嗎？”

樓外牆上密密麻麻的蟲卵，有的已經成熟脫落，就在樓門外，直接出去肯定不行。

物業隔離車上安裝了屏蔽和查殺裝置，至少前期有用，看着很近，實則也有三四米，孟楠溪想過了，要是陳淼做不到，就需要從三樓跳。

高度能增加跳躍距離，不過也多了摔傷的風險。

好在陳淼說的是：“能，我現在去二樓。”她不傻，知道孟楠溪數落劉洋的話，也是說給她聽的。

合作不是求助，本就需要勢均力敵。

見孟楠溪來真的，劉洋撐不住了，當即伸手，想去拽人，還不等靠近，就被林珊珊拉住，擋在身後。

她腦袋嗡嗡的，現在什麽情況？計較說話态度有意思嗎？再說了，孟楠溪懷疑并沒錯。

林珊珊不怕質疑，怕的是孟楠溪連點思考能力都沒有，深吸了口氣，快速解釋起來。

事情一開始并不複雜，她和劉洋手機被留言擠的卡住，擔心沒電，更怕被什麽東西找到，幹脆關機。

這期間他們一直躲在天臺和樓道裏，有電梯的房子，走樓梯的人很少，至于吃的，是從好幾家買的，食物緊缺之後就買不到了。

早上把最後一塊餅幹分着吃了，兩個人琢磨着離開，十號樓和三號樓危險，總能去物業辦公室吧。

實在不行，先離開小區也成，不過在此以前還是偷偷開機，想看看家人有沒有最新消息。

然後就看到了發小的留言，最早的是出事當天：［你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來，聽說了嗎？三號樓發生螂患了，我親眼看見人被帶走，啧啧。］

這人也是十號樓的，就住林珊珊樓上，她還想拜托他幫着去家裏看看的。

至不濟也能打聽點消息，可消息一直發不出去。

林珊珊飛快往下看：［我聞到肉味了，沒人出去，誰家還有肉吃？］

［大霧散了，可遠處的還在，我想出去看看……］

［不對，樓裏的人不對勁兒，物業工作人員也是，還有警察……頭好疼，昨天還是手指疼的，我出不去了……］

後面幾十條信息亂七八糟，有符號，文字，表情，根本猜不出本來意思。

林珊珊擰緊手指，猛的看向孟楠溪，果斷道：“他從不開玩笑，而且有事說事，不會先問在不在的那種人。”

發那麽多信息本身就是問題，她匆匆掃了眼，見沒什麽有用的線索，就直接把信息拉到最下面。

也是最新消息，發送時間一個小時前：［他們都說我好了，這樣才是正常的，可我怎麽覺得更怪了，難道是我錯了？不說了，我得去一號樓了。］

這，林珊珊哪還待的住，尤其是聽到樓道裏慘叫聲之後，她發了很多不讓他過來的消息，全都顯示發送失敗。

孟楠溪邊聽邊把房間裏能當繩子的東西收攏到一起，五六米捆成一根，背在身後。

原本用的那根蹭了不少黏液，萬萬不能要了，她可不想爬着爬着跟蟲卵對上。

手腳飛快，腦子也沒閑着，她在複盤林珊珊說的，十號樓的人還在？不過也并非争産，他們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

速度是循序漸進的，就如那個發小。

跟一號樓的情況不同，是因為大霧産生的初期，力量弱的關系？還是十號樓的住戶幹了什麽？

另外一邊，陳淼已經到達二樓，樓道裏安靜的可怕，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

經過204的時候，胳膊突然被風吹了下，陳淼瞬間警醒，樓道間每層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戶，災害通知後，就被物業從外面封住了。

風是從哪兒來的？

她本能後退半步，看向旁邊，入戶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一條小縫，陳淼心登時提了起來。

住在204的是一對剛退休的老人，膽子小的可怕，還在業主群裏發過把門窗封死堵住的照片，沒道理現在打開……

不等她掏出手機問問，房門拉開的縫隙更大了，地面微微隆起。

陳淼眼珠子差點脫框，那是什麽東西？

一條細長的無骨長條，晃悠悠豎起一米來高，歪頭搖了搖，叭唧掉下去，碎成數不清的小點，很快往房門湧來。

是蟲子！

陳淼扯掉外套，點燃，狠狠扔了進去，關門，用匕首扛住，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随即硬着頭皮往裏跑，幸福小區是公寓式設計，四戶一字排開，最裏面是死胡同。

業主群裏讨論過很多次，裏面住戶出現螂患還好說，一旦外面發現蟑螂，其他三戶最好跟着轉移，誰讓裏面沒有離開的通道。

陳淼什麽都沒有，要命的是她沒有選擇。

退回去簡單，然後呢？上樓勢必撞上那個怪物，是，它從五樓開始出現，看似四樓以下安全。

可越往上，想要離開也就越難，否則他們也不會把彙合地點定在這兒，

向下……陳淼就更不考慮了，她住在一樓這麽久還不知道嗎？樓道門外全是蟲子：“你們得抓緊時間了，我最多能撐三分鐘。”

這是陳淼估算出來的極限，經過的203房門也被吹開了，她匆匆掃了一眼，門縫裏，地板高度已經逼近半米。

縱然再想自欺欺人，她也沒辦法說那是地面，陳淼頭皮發麻，根本想不明白蟑螂從哪兒來的。

兩條腿跑出了殘影，陳淼眼巴巴看着通往平臺的欄杆，只要越過去就能跳上平臺，把跟救援車的距離拉近一米半。

“我會盡量拖延，要是202和201也有蟲子，你們就換個路線。”陳淼說道。

她沒膽量回頭，也不敢浪費時間。

身後房門吱嘎，被拉開更大，風呼呼灌進來，那些蟲子追過來了。

一旦被迫離開，就會把蟲子引到欄杆上去，說不定連救援車都跟着遭殃，二樓能過，可也許只能過一個人。

聽到這話的時候，孟楠溪剛剛走到五樓樓梯處，“嗯”連聲，飛快說了幾個方位，是從一號樓到十號樓必經之處。

讓陳淼能停在哪兒就停在哪兒，別急着進去。

“我們從三樓走。”孟楠溪沒猶豫，當機立斷決定，繩子長度差了一點，不過問題不大。

有陳淼淌路，他們還多準備了一些好引燃的東西，放火燒不死蟲子，可能暫時逼退它們。

小孩拽着個背包，邊緣快要拖地也不松手，緊緊跟在孟楠溪身後，距離始終那麽大，林珊珊主動提了兩次要幫忙，被拒絕也不再多說。

她是真的震驚，孟楠溪不是個家庭主婦嗎？怎麽跟見慣了生死一樣，這麽冷靜？

就連個孩子都這麽逆天？看個頭，充其量也就五歲吧？瘦瘦小小的。

她跟在後面，有樣學樣的攥緊打火機，嘴裏快速回答：“我們是想走樓梯的，從天臺下到13樓的時候，突然聽到發小的聲音，在電梯裏。”

孟楠溪蹙眉：“你沒聽錯？當時電梯在幾樓？”

問話的時候悄悄給小孩個眼神，兩人同時加快腳步，把跟林珊珊他們的距離拉大。

劉洋也跟着提速，搶着開口：“他們從小一起玩到大，對方聲音比自己的都熟悉，絕對不會聽錯。”

再說了，還有他呢，總不能兩個人都錯了吧？餘光看見旁t邊房門黑乎乎，扭曲一瞬，像是有條縫！

劉洋怕了，小聲喊林珊珊等等，順便讨好的接着說：“電梯在幾樓不知道，不過我們跑過去的時候就在13樓了，我倆沒按，電梯門自己就開了。”

這要麽是故障，要麽就是有人下電梯，可走廊就那麽大，沒人啊。

林珊珊小聲喊發小名字，沒想到居然真有回應，很小，含含糊糊跟某種尖銳的叫聲似的，模糊的辨別不清，唯一知道的是，就在電梯井裏。

他們檢查了一番，沒發現危險，索性上了電梯，期間林珊珊就沒停止交流，發小也有回應，可就是聽不懂啊。

林珊珊伸手拽住劉洋胳膊，拖着他往前跑，邊苦笑的解釋：“叫聲是有區別的，也跟他平時說話的音調和停頓習慣一致，我實在沒辦法，就讓他來找我。”

“我倆沒碰按鍵，大概過了十分鐘吧，電梯動了，當時還擔心是上面的…… ”揚起下巴示意樓上，到底沒敢把“怪物”兩個字說出來。

林珊珊本能去按底下樓層，想着就算真是那個東西，好歹也能争取點時間。

沒想到電梯失靈了，整個面板上只亮了五樓。而恰恰她沒碰到這個按鍵。

孟楠溪飛快吹了幾段口哨，問：“有沒有像你發小的？”

問的自然不是作為人的時候，而是在電梯裏聽到的那種。

林珊珊和劉洋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第二種。”長短和聲音高低有差異，不過尾音一樣，還有期間沙沙沙的雜音。

果然！孟楠溪深吸了口氣，她模拟的是蟑螂科動物示警的聲音，音量放大了數百倍。

林珊珊沒有說謊！

她發小也真的來了，不過是作為蟑螂形态過來的，螂患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但真正讓她心驚的是，那個發小去哪兒了？反複問了兩遍，林珊珊全是一樣的回答：“不知道。”

從到五樓見到孟楠溪開始，就沒聽到發小聲音了。

孟楠溪眯了眯眼睛，想到501房間裏的血肉山，隐隐有了猜測。

螂患并非偶然爆發，更不是從下水管道鑽入，而是被人帶進來的，它們彼此之間有獨特的聯絡方式。

林珊珊發小提了很多次的“它們”，分明是變異後的鄰居，既然來了，就絕不會無緣無故消失！

孟楠溪腳踝一崴，險些撞到快速跑過來的林珊珊和劉洋，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腰肢一扭，又自己站穩了。

額頭冷汗也跟着下來了，她發現劉洋瞳孔很淡，外層還有淡棕的一圈。

複眼！

她總算是明白發小聲音為什麽消失了，它已經完成了任務，正處于休眠期。

劉洋抓了抓後脖子，急道：“怎麽樣？還能走嗎？”

他眼睛有點睜不開，看東西也影影綽綽的，停下來就想癱倒。

劉洋覺得肯定是一號樓的問題，耳朵裏還聽到很多雜音，煩躁的厲害。

可對上孟楠溪的眼神，到嘴邊的詢問又咽回去了，他有種預感，說出來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孟楠溪意味深長的點點頭，轉身接着跑，下到三樓的時候，就聽咚的一聲，陳淼在耳機裏彙報：“我落到車頂了。”

按照約定半蹲下檢查，順便點燃毛巾，想要給孟楠溪她們清出條路，就看見車裏滿滿登登，坐着五個穿物業工作服的年輕男人。

睜着眼睛一動不動，嘴巴大大張開，表情驚悚的像是看見了巨大的恐怖。

副駕駛座位上，男人手裏的手機還亮着，屏幕上業主群在不斷刷新：“物業人都死絕了嗎，這麽大敲門聲說正常？什麽都沒看到？瞎嗎？”

說話的是13樓業主，敲門聲已經快到頂了。

群裏，物業回複：［來了！］

“劉師傅？”陳淼疑惑的自言自語：“劉師傅不是被隔離了嗎？還是第一批。”

沒聽說還有姓劉的啊，雙腳勾住行李杆，陳淼身體再次下壓，湊的近了，才發現司機嘴角發亮的是黏液。

蟑螂一只只爬出來，往車縫處爬。

“啊！啊啊啊，是人，不，是蟲。”她語無倫次大喊看，揮舞着點燃的毛巾就跑。

而此時，孟楠溪也停下腳步：“到了。”

劉洋彎曲捂着肚子，不滿質問：“不是說從窗戶走嗎？”這才到電梯處，還有十來米距離呢。

耳朵裏的聲音更大了，他摳了好幾次，甚至捂上，還是能聽到。

劉洋驚恐的發現，那些聲音不是從外面傳過來，而是從身體裏響的，不行，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離開一號樓，他甩開林珊珊：“都怪你，我早就說回去回去，鄰居不說沒事了，物業也說是誤會嗎。”

他不是不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可那麽如何？現在出問題的是他。

不是林珊珊！憑什麽！

林珊珊幾次靠近都被推開，只能求助的看向孟楠溪，邊放緩了語氣勸說：“我不過去，你看看耳朵裏是不是有東西。”

這麽有亮光？

耳朵？劉洋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兩個字，揮舞雙手怒吼：“有什麽？什麽都沒有，你亂說。”

林珊珊還想再說，手臂就被孟楠溪拽住，摔到對面牆上，跟着按開電梯門，踹人，關門，一氣呵成。

小孩順勢把點燃的浴巾擋在門口，縫隙裏的亮光瞬間遠離。

孟楠溪冷哼：“是從窗戶走，不過你得留下。”能思考的蟲子也是蟲子，還想占據整個小區？

拍了拍手，挑眉問道：“你是陪着他，還是一起走？”

林珊珊只是關心則亂，這會兒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尤其電梯裏悉悉索索爬行的動靜，還有高低起伏的怪叫。

劉洋和發小一樣，被蟲子占據了。

複雜的看了眼電梯門，就堅定回答：“我跟你們走。”

孟楠溪很滿意，林珊珊要是無用的哭鬧埋怨，她真就把人扔下了。

從窗戶跳到車頂，三人甚至不敢看一眼裏面，沒辦法，整個車都被蟲子包圍了，有一些已經出現在眼前。

陳淼清出來的路不斷縮小，她們方一跑到十號樓前空地，道路就被蟲子覆蓋了。

陳淼揚起外套給三人拍打：“沒被蟲子咬到吧？看看鞋底，袖口，千萬別帶過來。”

“沒有。”林珊珊知道這就是孟楠溪耳機聯系的隊友了，點頭打了個招呼，又道：“沒想到十號樓清理的這麽好。”

距離樓門一米處就沒有蟲子了。她扶着雙腿，喘氣休息。

孟楠溪擡頭看了眼，樓上有飯菜香味傳出來，還能聽到聊天和歡笑的動靜，沒有大霧遮擋，晾曬的衣服被褥一目了然。

然而，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雲層，只有死氣沉沉的白藍，等了一會兒，蘇一陽沒出來。

孟楠溪臉色更沉，看來離開十號樓的辦法只有一個，變成蟲子！

她有些糾結進去，還是找個地方先觀察，手機提示音突然響了，三個人同時。

消息是物業發布的，新增的業主須知。

1.本小區電梯按鈕沒有“14”“18”。

2.一直以來只有“13b”和“17b”。

3.小區內共24個單元樓，每單元4戶。

4.蟑螂膠餌和殺蟲劑對螂患無任何作用，蟑螂屋只會增加更大的風險。

5.安全出口為綠色标識且旁邊沒有被污染的痕跡。

6.天空中不會同時出現太陽和月亮。

7……

孟楠溪剛看到最後一條，陳淼就驚呼出聲：“田奶奶，就是那個總坐在樓下曬太陽，喜歡給小孩子們糖果的，住在幾樓？”

小寶垂眸，淡淡道：“14樓。”

不知道陳淼想問的是什麽，不過看臉色也知道很重要，他又補充了句：“1401。”

陳淼笑的比哭還難看：“最新消息說，小區沒有14樓，從來都沒有。”

林珊珊沒見過田奶奶，可她知道劉洋坐在的電梯，停在了14層。

孟楠溪火速切到業主群。

最後的消息，敲門聲停在1401門口。

屬于田奶奶的頭像變灰，慢慢消失。

孟楠溪趕緊搜索相關信息……

關于14樓，竟然一條都沒有。

陳淼又搜了13b，倒是找到不少聊天記錄，不過四戶人家，跟記憶裏14樓的完全對不上，當即在群裏@個遍，又問其他人：“有人認識14b的住戶嗎？”

業主群裏都是讨論敲門聲的，慌亂的不行，可還是有人注意到了陳淼的話，疑惑詢問：“你還活着？一樓難道沒事？”

這話一出，衆人頓時炸鍋了：“敲門聲是從五樓開始的，是不是底下四層都安全？我們得想辦法下去啊。”

［1—1—1701:怎麽下？你們敢出去嗎？不怕迎面撞上？陳老師，底下什麽情況？］

跟其他人相比，1701更想知道t陳淼逃過一劫的辦法，還有，他懷疑五樓感染了螂患。

說着，又開始揪着物業不放：“發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通知，有用的一個沒有，看看第7條，自然災害管理局已經發出重度螂患預警，請務必準備好所需物資。”

氣惱的啧聲：“重度重度，倒是說說重度表現在哪方面，怎麽解決啊？該不會樓下的慘況就是吧？這是蟑螂還是生化武器？”

被敲門聲折磨的快瘋了，偏偏毫無辦法，樓上幾戶把能想到的滿天神佛求遍了，沒用啊，敲門聲還在繼續。

現下看到新增的最新通知，怒火是徹底壓不住了：“準備什麽物資，你倒是說說什麽能克制蟑螂啊？殺蟲劑都不行，難道弄點糧食，撐死它們？”

就連底下四層樓的人也坐不住了：“我家沒有吃的了，不是說螂患很快遏制，不用恐慌嗎？現在樓門都出不去，怎麽準備物資。”

有錢也買不到啊。

孟楠溪看到微怔，沒人比她們清楚，五層以下的蟑螂同樣不少，沒想到這些住戶還活着。

不對啊！呵斥業主閉嘴：“想活命的回答我的問題，有人記得14層樓嗎？田奶奶。”

另外一個問題是針對五樓以下住戶的：“你們聽到什麽特別的聲音或者味道嗎？身體是否有異常狀況。”

這話就差明着問他們是不是感染了，備注低樓層的業主異口同聲表示沒有：“真有問題，那些詭異應該從樓下開始啊。”

“就是，我看就是501鬧的，他兄弟不就住在3號樓嗎，聽說前幾天被帶走隔離了。”

至于兩家在大霧後就沒見過面，不重要，畢竟連災害辦公室都說不清楚螂患傳染途徑。

孟楠溪本就沒指望他們實話實說，她在分析細節，還有這些人說話的态度和打字細節。

至于14樓……

1701直接甩出新增須知截圖：“什麽田奶奶苦奶奶的，沒聽過，咱們樓沒有姓這個的，也沒有14層，你問的是13b吧？”

陳淼瞳孔劇震：“不可能，他們怎麽不記得？還是，我們記錯了？”

否認的人太多，她不得不懷疑自己。

林珊珊張了張嘴，還是閉上了，她總覺得被蟲子控制的劉洋停在那兒不是偶然。

就像發小把電梯拽到5樓一樣。

“不會，他們是受到規則影響。”孟楠溪斬釘截鐵道：“真沒有不需要強調。”

物業發布的須知不外乎兩種可能，第一，真的沒有14層，然而它現在出現了，一旦踏足就會陷入危險。

第二種，14層是存在的，不過因為某種原因被抹除了，規則不認可的存在，自然會從記憶裏消失。

陳淼訝異：“這不還是有可能是第一種嗎？”

林珊珊和小寶也擡頭，等着她的解釋。

孟楠溪無奈搖頭：“你們忽略了田奶奶的記錄是逐漸消失的，一號樓的業主随後更改了記憶。”

而他們……林珊珊屬于十號樓，不受此規則限制，她和陳淼，小寶，是因為站在一號樓之外，所以減緩了篡改的速度。

可這不會無限期，最多是比其他人慢一些。

擡頭看了眼，只有模糊的影子，十號樓的人沒有靠近窗戶的，沒法觀察啊。

想了想，才咬牙決定：“我們得上去，林珊珊，你家住在幾樓？”

她原本打算躲藏在外面，借助一米的安全範圍調查，可現在不得不改變策略。

他們必須暫時掩蓋一號樓業主的身份，否則僅有的線索也會淡忘，永遠觸摸不到真相。

“15層。”林珊珊答道：“1504，發小是我家正樓上，1604。”

因為兼職送外賣，她對小區住戶情況很了解，尤其是年輕的那一批。

1502沒有人，大霧預警的時候，他們在外地工作，不過人還在業主群裏。

時不時的關注情況，據說南方大省也有大霧出現，比這裏還早一周左右，當時的說法是自然災害。

林姍姍打開10樓的小群，調出那人的消息記錄，開始的時候每天好多條，當玩笑一樣調侃怕是末日來了。

十天後，也就是幸福小區爆發大霧的第三天，1502突然說：“大霧裏有東西，不是蟑螂，還有別的，它們在嘶鳴，啊啊啊，頭好疼，不要再叫了。”

有人追問是什麽叫聲？物業怎麽說？

1502也不回答，就自說自話：“為什麽他們聽不到？為什麽，那麽大的叫聲，它們要來了，馬上要來了。”

“太奇怪了，今天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了，頭好暈，叫聲還在繼續，我好像聽到它們說……”

後面還有三條亂碼，一開始還有人擔心，後來就沒人問了。

翻看的功夫，1502業主又發了條消息，是長達一分鐘的語音。

孟楠溪調到最大聲打開：“吱吱……”

是年輕女人的聲音，尖細的直沖腦門，陳淼按着心口，臉色漲紅，眼珠外凸，險些吐出來：“怎，怎麽回事？她聲音不大啊。”

開到最大也不過是平時正常說話的音量，但頻段太高了！陳淼覺得這就不是叫聲，是武器！

林珊珊臉上血色褪盡，艱難的轉動脖子，看向孟楠溪：“她，跟劉洋的一樣。”

她說的當然不是聲線，而是內在的停頓和頻段，也跟發小的相同，不過那個聲音只有她聽見過，就沒提。

孟楠溪點頭，默了默，又遲疑搖頭：“是蟑螂的聲線，裏面還有別的。”

頻段交雜在一起，剝離不出來。

飛快打了句：“別打開，別聽，從現在開始，有事情打字，任何聲音都不要聽。”

看着發送成功，就熄屏還給林珊珊。

孟楠溪懷疑聲音是螂患擴散傳播的途徑之一，但沒有證據。

而且就算把耳朵堵住，大霧裏的聲音呢？

是以只是提醒一句，聽不聽，有沒有用，她也顧不上了。

幾人一手打火機，一手易燃物，小心的拉開樓道門，進去。

外面沒有蟑螂，不表示裏面也沒有，孟楠溪打頭，小寶亦步亦趨的跟着，林珊珊甸後，幾人腳步放的很輕，很快來到了樓梯間。

跟從外面看到的不同，這裏太幹淨了，不是擦拭打掃的一塵不染那種，正相反，地面和欄杆扶手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住戶門口也是，十號樓的業主沒有出門。

林珊珊心慌的更厲害了，用口型說道：“不對，物業每天都會打掃。”

就算因為螂患耽誤了，業主自身也不會不管，畢竟從群裏交談情況看，他們已經不擔心了。

孟楠溪抿唇，她也感覺到濃濃的違和感，遠不只林珊珊說的這一點。

在小區大群裏，十號樓業主跟隐身了一樣，他們不關心螂患到底怎麽樣，什麽時候解封嗎？

再者，整棟樓的熱鬧，好像都是集中在小小的房間內，交談內容也跟被限定了程序一樣，程式化的可怕。

從一樓到七樓，每層四個房間，無一例外，全在吃飯，香味也是差不多的菜肴。

腳下一滑，險些跌倒，孟楠溪本能擡頭，發現走廊的聲控燈不見了，小窗戶也被報紙層層沾住，僅能透出一點點微光。

打了個手勢讓林珊珊他們跟上，就往樓上跑，八樓比七樓還暗，走廊燈倒是在，不過線被扯出來，歪斜挂着。

拍手，不亮。

“嘶，嘶嘶！”頭頂傳來小聲提醒，蘇一陽探頭招手，讓她趕緊上來。

孟楠溪一步兩個臺階，跑到近前舉起手機，電筒徑直照在他眼睛上。

蘇一陽遮臉後退：“你有病吧？”

“抱歉，手誤。”孟楠溪沒誠意的收了手機，蘇一陽的瞳孔正常，沒有複眼。

不見外的推開蘇一陽，招呼林珊珊他們進來，眼神快速掃視一遍。

十號樓是高層，室內面積比一號樓小不少，只有兩室一廳，此時正值中午，應該是采光最好的時候，可室內黑的跟晚上七八點似的。

窗戶上貼了好幾層報紙，就這還不滿足，還落了窗簾，燈在，不過沒開。

卧室門打開條縫，三三見到孟楠溪，嗷的哭着撲上去：“你沒事真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們一睜開眼睛就在房間裏，外面……”

視線注意到陳淼她們，三三閉嘴不及，狠狠打了個飽嗝。

擡手拍了拍三三後背，等她穩定下來才簡單介紹了下小寶和林珊珊他們。

蘇一陽瞬間明白了，這兩個是幸福小區的原住民，不是他們這種空投的。

推三三去倒水，他自己則是含糊解釋：“我們回來就看見太陽月亮同時出現，樓道裏有東西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