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緋—危急
那邊沒回話,只有流水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許苑才道:“我報過了。”
殷緋這下真的驚訝了,問:“然後呢?”
許苑道:“沒有然後了。”
壞了。
殷緋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如果許苑報了警,但是沒了後續,是不是她的報警被誰壓了下來?
應該是“那個人”的關系。
但矛盾的是,如果那個人能做得到把許苑的報警壓下來,那為什麽不讓他的關系去查許苑的信號位置,查監控。
還要拜托魏哥找人。
而且,為什麽還會有警察來學校裏調查老師和學生。
所以,“那個人”的關系并非手眼通天,或許只能做到一些有限的事。
再猜得具體一點,她覺得來學校調查的,可能是姜羚和她爸相熟的那些警察。
阻止許苑報警的,又是另一撥人。
那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在許苑被他們找到之前,找姜羚和她爸幫忙。
她對許苑道:“你聽我說,現在有人在找你。我在那群人手底下做過事,如果他們有什麽動向,我會告訴你。你看完我的信息之後删掉通話記錄和短信。”
她接着說:“我去找姜羚,現在警察裏有兩撥人,姜羚他們能幫你。你現在想辦法藏起來,去找帶有身份的衣服僞裝,清潔工的衣服、學生校服、玩偶服,藏在人群裏,如果覺得自己暴露了,就一直呆在人多的地方。”
“想要出其不意地甩開人,多找縱向的路,爬窗爬樓頂爬陽臺,你一個人,打不過他們,但你也記住,他們就是小混混,想想自己會犯的錯,誘導他們去犯錯,不用太害怕。”
許苑說了一聲好,謝字還沒說完,殷緋就立刻挂了電話,蹬着單車回了學校。
初中部期末考試比她們早,現在學校裏只有高中生。
殷緋不知道姜羚家的地址,她和姜羚也不熟。
但幸好雁江是個小地方,她記得有幾個同學是有弟弟妹妹在上初中的。
她問了一圈,姜羚沒有手機號,只得到一個地址,就在警察家屬大院。
這地方她實在不敢去,花錢雇了個初中生,去幫她問姜羚在不在家,結果得到一個失望的回答。
姜羚和她那個小跟班被家長塞去夏令營了,連帶着姜羚她爸也不在。
她讓那小同學再多打聽了幾句關于夏令營的事。
姜羚之前從沒去過夏令營,這次是有兩個免費體驗名額。
殷緋懷疑這甚至有可能不是巧合。
整個下午殷緋都有點心不在焉,金聚發短信來,問她晚上吃燒烤去不去,殷緋說不去。
她在草稿紙上慢慢演算着。要幫許苑,就要對付魏哥和那個人。
要麽找比那個人更厲害的人庇護許苑,現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警察,但此路不通。
要麽就是直接把矛頭指向魏哥他們。
她的力量不足以和魏哥抗衡,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刀殺人。
魏途雖然有勢力,但在雁江并不是一家獨大。
上次圍堵她們的那幾個煙草販子,至今也沒出什麽事,聽說就是投靠了魏哥的老對頭,江鴻。
江鴻的場子“滄海”就開在皇庭對對面,他是外地人,比魏途年輕,在雁江卻隐隐有和魏途分庭抗禮的樣子。
水攪渾了,固然有風險,但是坐以待斃不是殷緋的風格。
晚上她呆在家裏,給滄海的前臺去了個電話,說她找江鴻。
前臺問她有什麽事,她說:“你就告訴江鴻,我有魏途的把柄,他要不要?”
過一會兒,電話響起,是前臺回話,讓她去見江鴻。
*
“你是魏途手底下的人?”江鴻問道。
“對,前不久鴻哥的人和我們在西河見了一面,您還記得吧?”
江鴻懶洋洋地道:“哦,你是那個小姑娘。”
她開門見山道:“魏途最近在找人,鴻哥應該知道,而且,魏途可能要殺了那個人。”
“所以呢?”江鴻問:“雁江一年少幾個人,很稀奇嗎?”
殷緋道:“沒有證據就不稀奇,但是我有那個人的線索,如果魏途殺她,我能拿到證據,這對你扳倒魏途很有用。”
江鴻問:“你是想扳倒魏途,還是要救那個人?”
她道:“救人。”
江鴻笑了,道:“你是在糊弄我嗎?你要是救了人,她沒死,哪來的殺人證據?照你的想法,我倒是更有可能去暗中給魏途搭把手。”
她微笑道:“鴻哥,被追殺那個人是雁江三中很出名的學生,全校都知道她遇上事跑了,警察也來調查過。她有幾個玩的好的同學,家裏長輩都是警察,殺她容易,想把自己摘出去不容易,你要是搭把手,萬一魏途把你拉去墊背呢?雇主肯定保證過會保魏途,可沒保證過保你。”
江鴻眯起眼睛,臉上表情沒變,笑容淡了,道:“威脅我?”
殷緋看着他說道:“您只要派幾個人,在她死的時候接應證據,要是沒死成,我也能把魏哥手上的煙草生意的信息給你,不是什麽麻煩事,您無論如何都不虧。”
江鴻彈了彈煙灰,漫不經心道:“其實我們道上混的,最讨厭叛徒,魏途沒和你說過?”
殷緋誠懇道:“鴻哥,我不過是跟魏哥打了幾個月的工,這可是我朋友的命。魏途對我沒防備,您現在知道我是什麽人了,肯定能防住我,對吧?”
江鴻笑了一下,道:“我可以答應你,但這個忙不能白幫,要是我沒拿到證據,就綁了你去見魏途,倒是還可以賣個人情。”
“好,”她點頭道:“謝謝鴻哥。”
*
沒想到的是,她從滄海後門出來,遇見了金聚。
巷子裏黑漆漆的一團,金聚蹲在巷子裏啤酒箱後面,不注意看都發現不了。
金聚沒像往常一樣開朗地上來打招呼,反而眉頭緊皺。
她問:“你不是去吃燒烤了嗎?”
金聚瞪着她,壓低聲音道:“你別裝!你來滄海幹什麽?”
“沒幹什麽。”她道。
金聚扯了一下她,制止了她向外走出去的步伐。
他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語氣很急:“要是被魏哥知道,你就完了!你最近老是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殷緋說:“我能有什麽事,你去吃燒烤吧,我回家了。”
金聚不說話了。
殷緋能判斷出來不是魏哥叫金聚來跟着她的,他沒什麽心眼,殷緋松了一口氣。
她邁步回家。
許苑在外面這樣一直逃亡不是辦法,她一個人,就算是再時刻保持警惕,也耗不過一幫人。
最好的辦法是她能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但這個地方殷緋一時半會兒還确實想不出來。
現在聯系不上人,殷緋打算盡快找機會去一趟西河。
路燈斜照,殷緋走着走着,突然發現金聚一直跟在她身後。
這小子幹嘛呢!
殷緋轉頭過去,皺着眉頭道:“你跟着我幹嘛?”
金聚道:“我覺得你有事瞞着大家。”
她道:“你要是閑着沒事,就去找你哥玩兒。”
金聚看着她道:“我哥有事兒。”
她說“哦”,沒打算理他。
金聚又道:“這周不去收煙了,我哥說,魏老大有個很重要的事,明天準備去西河。”
殷緋眼皮都沒擡一下,冷漠地回了一句“是嗎”,然後關上了家門。
鎖一落,殷緋才松懈下來,深呼吸了幾口氣。
魏哥要去西河了,他可能已經查到許苑的下落,踩好點,準備動手了。
殷緋來不及再去電話亭,直接拿手機撥通了許苑的電話。
謝天謝地,這次她剛剛撥出去,許苑的電話就接通了。
她語速很快地對許苑道:“許苑,你不能再在西河呆着了,他們很快要對你動手。我們老大明天就動身去西河,等他們過去,你就真的跑不掉了。”
殷緋問:“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許苑道:“一百多。”
殷緋道:“明天我找機會跟着我們老大,他們的行動路線我盡量告訴你。西河畢竟不是他熟悉的地盤,你還有機會跑掉。”
許苑道:“我之後準備回老家,我爺爺那邊的村子裏。”
殷緋說:“好,事情了結前,別再回雁江來,等這兩天過了,我會給你寄路費。”
許苑“嗯”了一聲,說:“我以後一定還你,”又道:“那個村子叫海子箐,有機會的話……”
殷緋答應道:“沒問題,人生還長着呢。”
殷緋挂了電話,感覺情況不算太糟。
現在她只要能盯着魏哥,讓許苑有機會逃脫,基本就算化解這場危機了。
*
殷緋拉開門,樓道裏傳來一聲驚呼,吓了她一跳!
金聚蹲在她家門口,被她剛才突如其來的開門撞了一下腦袋,此刻正摸着頭頗為幽怨的看着她。
“你怎麽還在!”殷緋問。
“那你這麽晚出門去幹嘛?”金聚反問她。
殷緋說:“不用你管。”
金聚很固執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得盯着你。”
他倆對峙了一會兒,殷緋惱火道:“好,那我哪兒也不去。”
她正要關門,金聚伸手卡出門縫,在她發火之前撇了下嘴,道:“你能給我杯水嗎?”
“……”
殷緋回屋倒了杯水給他。
金聚有些猶豫道:“殷緋,你別跟魏哥作對,他手下那麽多人,況且,魏哥對你也不錯呀。”
殷緋抱着雙手,看着他,問道:“你知道魏哥去西河做什麽嗎?”
金聚沒說話,她道:“他去殺人的。”
殷緋又道:“那個人是我同學,從來沒做過任何壞事,為什麽她要死?我們的命是什麽很賤的東西嗎?”
殷緋突然間有點憤怒了,不欲多言,她把門重新關上。
這次的行動魏哥一直有意避開她,殷緋爬到陽臺上,透過窗戶下面看,果然在遠處看見幾個有些眼熟的人。
魏哥派人盯着自己。
殷緋換了一套衣服,從陽臺裏踩着水管,爬到鄰居家陽臺。鄰居家住了一個老奶奶,晚上睡得很熟。
她打開鄰居家的門,直接上了樓頂。
她們這兩棟樓之間相隔距離特別近,從中間跳過去,就可以從另一棟樓出去。
他們沒發現她,殷緋趁着夜色朝皇庭的後門過去。
她幫許苑的過程中,一直都很冷靜,但剛才和金聚說話的時候,卻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憤怒。
不是那種正義的憤怒,更像一種毀滅欲。
并不陌生,像她回家發現自己的錢被她爸偷了的時候,像她看見楊浩得意的笑容的時候。
皇庭的後門進出的人并不多,好像有些冷清。
她溜進停車場,發現裏面的車少了四五張。
魏哥上次去西河開的那輛越野,也并不在停車位上。
殷緋的心一下就涼了。
如果金聚沒騙她,那就是魏哥騙了金聚。
出發時間不是明天,而是今天。
魏途早就懷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