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是見過沈姨娘的畫像的，那絕對是個絕世美人，明眸善睐，美麗溫婉，田柔佳不及其萬一。不過被稱贊總是讓人心情格外舒暢。
田柔佳撫了撫別出心裁的垂寰分肖髻，覺得十分滿意。做古代女人雖然很憋屈，但對于愛美的她卻未嘗不是件幸福的事。好看的發髻和首飾，飄逸的衣服和披帶，是現代女人望成莫及的美麗。
蘇氏挑了白玉木蘭簪子插在田柔佳的發上，笑的心滿意足。“姑娘這發髻和妝容算不得豔麗，卻清麗脫俗，能讓人見之忘俗。我再仔細挑選一套好衣裳，各家公子若不為了搶姑娘而打破頭，我老婆子這四十幾年便算白活。”
田柔佳表情十分僵硬，蘇氏自吹自擂的功夫果然很不一般。可是……她其實沒有好衣服可以穿。
蘇氏拉開衣櫃，翻來翻去，驚叫，“遭賊了不成？姑娘那些好衣服怎麽都不見了？”
田柔佳嘴角抽了抽，上前解釋。“不是遭賊了，是我都拿去當了。”
“當了？”蘇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那一箱子的好衣服，得換多少銀子啊。”
田柔佳指了指衣櫃下面被鎖住的小抽屜，“當鋪壓價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堪堪只夠咱們過了這個年。來年開春還不知道指靠什麽活呢。”
蘇氏搓手，嘆氣。“若是老爺活着，咱們怎麽會這般辛苦。姑娘還不是衣食無憂。”
“嬷嬷！”夏蓮聽不下去打斷蘇氏，“這會兒說這樣的話有什麽用，還是幫姑娘挑衣服要緊。”
“是啊。”田柔佳附和，從櫃子裏面拎出一件還算不錯的衣服。“我留了一套好的，嬷嬷看這件可好？”
月色蓮文長裙，杏色百合大袖紗羅衫，典雅大方，果然漂亮。蘇氏點頭稱贊，春桃和夏蓮則手忙腳亂侍候田柔佳一層一層穿上。
主仆幾個在屋子裏忙的滿頭大汗，忽聞外間又小丫頭傳喚。“三姑娘可在？”
“在。”春桃絲帶為田柔佳系好後，迅速閃身迎了出去。
一頭梳雙丫髻，八九歲大小的小女孩見春桃出來，笑盈盈的福了身。“我們奶奶打發我來問姑娘可收拾妥當了？二姑娘已去請了太太，這會兒就要出門了。”
春桃極少見梁氏院裏的人對自己這般客氣，對眼前的小女孩心生好感。笑盈盈的回了話，“姑娘已收拾妥了，這就準備走了。”
“恩。”小丫頭點頭，水靈靈的大眼睛望向裏屋門口，神色先是一滞，而後蹲身行了禮。“三姑娘安。”
春桃回頭，正瞧見夏蓮躬身打了珠簾請田柔佳出來。
田柔佳緩步上前，輕扶了小丫頭起身，笑容和藹。“勞煩你走這一遭。回去告訴你們奶奶，我已經準備妥當，半盞茶功夫便可出門。”
“是。”小丫頭再次蹲身應了聲，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幾轉，難掩驚豔之色的目光尤為不舍的從田柔佳身上一閃而過。
剛轉身欲走，田柔佳便出聲攔住，“你且先站一站，我這兒還有件事兒問你。”
“是。”小丫頭歡喜雀躍的回了身，好奇的看着田柔佳。
田柔佳對她甜甜一笑，“大奶奶可帶着桐哥兒了？”
“原是不想帶的，可哥兒見奶奶要走，便哭鬧着要跟。惱的奶奶沒法子，便打發人給哥兒換了出門的衣服，又囑咐了一通，攜了乳母和丫頭侍候着一同去呢。”
“恩。”田柔佳點頭，又問道，“那大爺這會兒在哪兒呢？”
“爺在外面檢查車馬和随從呢。”小姑娘答得幹淨利落。
田柔佳很滿意，“好孩子，難為你說的這般清楚。”說着便從荷包裏拿出了一串銅錢，遞到小丫頭手中。“辛苦你了，去給奶奶回話吧。”
小丫頭接過銅錢，喜不自禁，千恩萬謝後蹦蹦跳跳的走了。
蘇氏痛心疾首的看着被拿走的錢財，“我的姑娘，咱們這般光景，你怎麽還出手這麽闊綽。那可夠咱們吃一頓好的呢。”
田柔佳笑笑，“錢該省則省，該花則花。遣了這麽小的孩子來，足以證明無人願意來咱們院兒回話。無非是瞧不起咱們，覺得咱們如今落魄，連打賞的錢都出不起。”
蘇氏沉吟，“可便是想長臉，姑娘也不必如此破費啊。”
“嬷嬷不知道那孩子是誰？”田柔佳挑眉，蘇氏的智商似乎時而高，時而低，這倒是和她很像。
蘇氏眼珠轉了轉，方才徹悟，“那不是大奶奶陪房楊大家的丫頭嘛。我說怎麽瞧着那麽眼熟。”
“她拿了銀子自然是要回去和她媽說。揚大家的極為刻薄勢力，捧高踩低的本事無人能及。她好才吝啬，若是知道姑娘手裏有銀子必定前來巴結。”
“楊大家的在東院也算有頭有臉的奴才，她若是巴結姑娘，別人更會覺得姑娘實力不凡。如此再沒人敢對姑娘無力，也不敢随便的欺負咱們院兒的人。”
夏蓮和春桃一人一句，分析的頭頭是道。
田柔佳滿意的點頭，她和這些朝夕相處的人還是很有默契的。
蘇氏定睛瞧着田柔佳，半晌方才開口道，“還是姑娘考慮的周到。”
聲音聽起來低了好幾個聲調，某種不知名的情緒似乎被強壓在這聲音之下。
田柔佳沒空琢磨蘇氏的內心活動，出門對着廂房喊道，“田靖琋，再不出來我走了。”
“來了，來了！”田靖琋一面将石青色滾邊裘皮大衣套在身上，一面沖了出來，在田柔佳面前晃了幾晃方才站穩。撫着胸口，喘勻了氣，正了正頭上歪掉的貂皮帽，對田柔佳嬉笑道，“請姐姐試下，小弟這樣可妥帖？”
“妥帖，怎麽不妥帖。”田柔佳架起田靖琋的雙臂，仔細打量着。“哪兒像是個快要吃不起飯的窮小子，真真是比貴公子還貴公子。”
田靖琋喜笑顏開，“姐姐也像是貴門嫡女。”
“少來。”田柔佳拍了拍他的頭，“我不好攜了你去唐府，大哥這會兒正在二門處辦事，你且去央他帶你出門吧。”
“好嘞，咱們唐府見。”田靖琋對着田柔佳一揖，轉身帶着富貴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