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披了個薄外套, 邱荻便沖到外面。本來以為母親發生什麽意外了,結果看到她正目瞪口呆的望着院子裏那兩棵果實累累的蘋果樹。邱荻心下忍不住一驚, 上前擡頭望着如繁星般墜滿枝頭, 把枝丫都墜彎了的紅蘋果,眼睛閃爍出了點點光芒。
昨夜睡覺前, 蘋果樹仿佛入秋了一般掉光了葉子, 連蘋果都落了。今天一早,蘋果樹卻仿佛脫胎換骨一般, 結滿了果實。邱荻不敢相信,植物生長藥劑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不僅僅如此, 仿佛植物生長藥劑還有調控土地土質的作用。因為以往化工廠的影響, 雀城這一邊的地下水也受到了污染。植物什麽的大量枯死減産, 這麽多年來也沒有緩過來的跡象。可是邱荻倒了植物生長藥劑的地方,卻與旁處的土地不太一樣。那樹下長了一小片青苔和雜草,而別處卻是沒有的。這一發現讓邱荻很興奮, 難道植物生長藥劑除了加快植物生長,也可以改良被污染的土地?
邱媽媽卻上前扶着那蘋果樹, 抽噎着哭了起來。
邱荻剛要上前去勸慰,猛然想到,這蘋果樹是當年外婆種下的。之前這裏還沒有化工廠, 蘋果每年都會結。媽媽小時候,一定吃過不少這棵樹上結的蘋果吧?自從水源被化工廠污染後,這果樹結的果子就越來越少,也越來越難吃。
如今果樹一夜之間複生, 又重現了外婆在時的累累碩果,母親見了,定然會觸情傷情。邱荻很識趣的沒有去勸,這個時候母親需要一個人安靜的呆一會兒。于是邱荻便回了房間,微微嘆了口氣,便看到仔仔猛然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擡頭看到邱荻後,便又一個翻身,撲到了她的懷裏。嘴裏哼哼唧唧,一副不想起床的樣子。邱荻把他抱了起來,晃了晃,問道:“要不要喝奶?”
仔仔的眼睛倏得亮了起來,一臉期待的看着媽媽。仿佛奶對他來說,是這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
邱荻笑了笑,起身去給他沖了奶粉。小家夥的食量很不錯,抱起奶瓶一口氣喝了個見底。邱荻捏着仔仔臉上的肉肉說道:“咱長這一身肉,也是有原因的啊!”
這時邱媽媽進來了,她的眼睛還有些發紅,看到邱荻後便問道:“院兒裏那兩棵蘋果樹,是你弄的吧?”
邱荻點了點頭,說道:“是,我本來只是想試試,想不到真的成功了。媽,您覺不覺得,這是一個商機?”
邱媽媽問道:“什麽商機?”
邱荻說道:“您看,我空間裏的東西可以讓這些半死不活的蘋果樹起死回生。我們林家嶺,有那麽多的荒廢果園。如果我把它們全都承包下來,是不是可以讓果樹産生更高的經濟價值?”
邱媽媽想了想,說道:“雖然的确是這樣,可是你這個空間,終歸不是個能見得光的。”
媽媽的擔憂也正是邱荻所擔憂的,懷璧其罪的道理,邱荻自然比誰都懂。上輩子不就因為自己的曲譜,而遭受了半生的無妄之災嗎?
邱荻點頭道:“所以,必須要想一個萬全之策,才能開始實施這一計劃。”
邱媽媽又想了想,說道:“如果真能把這些土地承包下來,那也的确是給村民們的一個額外收入。這裏的土地沒人願意承包,又不在開發之列,村裏多數年輕人都進城務工了。如果真能把它們承包下來,倒也不是件壞事。”
雀城本來就是一個閉塞的小城市,郊區村鎮更是貧窮落後。因為邱媽媽的出身問題,曾被邱家排斥至完全脫離邱家。這對邱媽媽來說,倒是一個解脫了。本來她為了邱荻能有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委曲求全呆在了邱家。可是她漸漸發現,離開邱家那個複雜的環境,邱荻的性格竟然越來越開朗起來。
尤其是現在,機緣巧合得到一個空間,能當個頂梁柱使了。
即使如此,邱媽媽還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另一半。畢竟她一個女孩子,撐起這一切實在不容易。如果能有個人在一旁幫襯,也算是減緩了她的壓力。
吃過早餐以後,邱荻便和舅舅說了說土地承包的事。舅舅一聽她打聽這個,立即說道:“這邊的土地承包,便宜的很。不單單是這邊便宜,圍繞着舊化工廠這一片都便宜。因為這裏的地不好,年年減産,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荒廢的荒廢,出租的出租。現在連租也租不出去了,沒人願意來這邊種地。具體我還得問問村長,估計頂多幾萬塊錢,就能租下來。”
邱荻點了點頭,說道:“那舅舅您幫我問一下吧!如果可以,我想把這一片的土地租下來。”
舅舅知道邱荻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尤其是現在,也許是早早的當了媽的緣故,小丫頭看着更是比別家姑娘穩健不少。看到她,就想到自家妹妹小時候了。林靜淑是林家嶺難得的有主意的姑娘,也是唯一一個讀了大學的。當初能走出去,也是讓林家人人臉上有光。可惜,命不太好,妹夫早早的就去了。
林靜峰點了點頭,說道:“行,舅給你問問。”
告別了舅舅,邱荻便帶着仔仔去院子裏摘蘋果了。這兩樹的蘋果,至少能摘四五百斤,比普通的蘋果樹增少不少。一般的八年的蘋果樹,稀植的情況下一棵能産八十公斤左右的蘋果。而邱荻用過植物生長藥劑以後,目測至少能翻倍。
邱荻歡天喜地的爬上樹,從樹上往下摘蘋果。仔仔蹒跚着從下面撿,望着一個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仔仔發出十分歡快的笑聲。
摘着摘着蘋果,邱荻卻聽到一陣陣敲門聲。邱荻皺了皺眉,心道肯定是秦柏涵這冤家又來了吧?她不情不願的從樹上爬下來,十分不禮貌的拉開門,剛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氣勢,卻看到一個溫潤如玉的笑容。霎時間如春風拂面一般,這感覺讓她忍不住感嘆,明明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兄弟倆,為什麽給人的感覺相差那麽多?
邱荻立即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硬是扯出一個笑容,點頭道:“秦大哥?怎麽是你?”
秦松濤仍然保持着不變的笑容,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也沒提前說一聲就過來打擾。”其實秦松濤是不太放心,上次他發現王芬芬偷聽的時候就知道她肯定會有什麽動作。于是借着來雀城為母親上墳,順便養病的理由,便找到了邱荻這裏。
邱荻對秦松濤的印象很不錯,溫文有禮,說話也客氣。和秦柏涵一比,他哥哥真的可愛很多。還在旁邊吭嗤吭嗤撿蘋果的仔仔跑了過來,手裏還抱着兩只大蘋果。秦松濤一擡頭,便看到了院子裏兩株碩果累累的蘋果樹。立即說道:“咦,你給我的蘋果,就是來自它們嗎?”
邱荻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吧!秦大哥別在外面了,進來坐會兒。”
邱荻打開大門,秦松濤的電動輪椅便緩緩走了進來。邱荻抱起仔仔,說道:“仔仔,叫叔叔。”
一見到仔仔,秦松濤就仿佛見到了弟弟小時候的樣子。只是仔仔真的比小弟可愛多了,滿眼的陽光,又萌又乖,一點都不淘氣。而且又軟又嫩還愛撒嬌,小家夥是所有寶寶控的理想寶寶。尤其是像秦柏涵這樣,自己非常喜歡寶寶,卻沒有辦法生的。
秦松濤天生殘疾,不想拿着這病軀拖累任何人,只想孤獨終老,了此殘生。
邱荻和秦松濤來到院子裏,問道:“秦大哥也是來掃墓的?”
秦松濤将輪椅擺正,十分誠實的說道:“其實,掃墓只是個借口,我就是想出來散散心。聽柏涵說你在這裏,就給他要了你的地址。順便……來看看我大侄子。”
邱荻心下一驚,随即尴尬的笑了笑:“秦大哥都知道了?”
秦松濤朝仔仔伸過了手,仔仔微笑着張開兩條胖乎乎的小胳膊任由對方将自己抱進了懷裏。秦柏涵又對邱荻笑了笑,說道:“仔仔和柏涵小時候簡直長的一模一樣,他自己看不出來,我這個從小看着他長大的大哥卻是清清楚楚的。其實還是我第一個看出來的,如果一個孩子和他長那麽像,我卻什麽都不懷疑,那才是奇怪了,你說對嗎?”
邱荻嗅到了老狐貍的味道,論起年齡,秦柏涵現在都比自己重生前要大不少。而且從小生活在那樣複雜的環境裏,早就練就了一身內外的本事。
此刻秦松濤正觀察着院子裏蘋果樹那落下的那一圈枯黃的落葉,以及上面那零星的幹癟果實。看這樣子,仿佛是一棵樹上的。但這幹癟的果實,卻仿佛從別處倒來的一般,跟樹上正結着的果實完全不像同一株樹上的。
邱荻現在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和秦松濤打交道,仿佛比和秦柏涵還可怕。她剛要開口,秦松濤卻說道:“你放心,我是真心把仔仔和你當成一家人的。即使你不喜歡柏涵,也完全可以把我當成娘家人。柏涵從小頑劣,也就我這大哥還能治他一治。”
這話邱荻倒是信,秦柏涵不論是在公共場合還是私下裏,都對這位大哥很是尊重。邱荻還沒說什麽,秦松濤又發話了:“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柏涵的。難道現在的年輕人不是很流行一個擇偶标準嗎?什麽有車有房,父母雙亡。這三點,柏涵都符合了。”
邱荻:……???
秦松濤笑了笑,說道:“我跟你開個玩笑,唉,很久沒有人陪我說說話了。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裏,其實也不能怪柏涵。對了,可能沒有人告訴過你?我是在鳳城大學醫學院本碩博連讀畢業的,同時拿下了生命科學系碩士學位。關于植物的研究,也曾做過一段時間,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完全可以開口。”
這還是邱荻第一次聽說秦松濤的學歷,拖着病軀取得那麽高的成就,的确很厲害。
看了一眼邱荻的表情,秦松濤接着說道:“其實這沒什麽,久病成醫,我只是想研究一下我的病究竟是怎麽回事。醫療史上最罕見的先天性疾病,沒有任何醫生說得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甚至有人說我是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遭了報應。呵,也許真的是這樣。因為我研究了十幾年,也的确沒有任何進展。可是……”
邱荻見秦松濤半天不說話,于是問道:“可是什麽?”
秦松濤搖了搖頭,拍哄着懷裏的仔仔,說道:“沒什麽,我今天話有點多了,一直在跟你說廢話,人年紀大了,就容易唠叨,希望你不要嫌我煩。”
邱荻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秦松濤是個聰明人,知道點到即止。邱荻忽然覺得,他會是一個十分不錯的合作夥伴。于是開口道:“秦大哥,您的科研項目進行的怎麽樣了?需不需要一片試驗田?”
秦松濤看向邱荻,說道:“哦?這是要和我合夥做生意?不過這可是要提前說好了,我可沒什麽錢。股份什麽的都給了我弟弟,家裏的錢也都在他手上攥着。如果要和我做生意,我可不出資,頂多出點力。不過這分紅可不能少,至少蘋果得管夠。”
邱荻笑了笑,說道:“那是自然,如果秦大哥沒什麽事,不妨在這裏多呆幾天?”
秦柏涵說道:“多呆幾天沒問題,只是……實在沒有住的地方了……”
邱荻會意,立即道:“我家還有客房,秦大哥不介意的話,完全可以住下來。”
這時秦松濤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眼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