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苗玄不會死嗎?
蕭嫣嘗試治療苗玄這件事,進展就不太順利了。
即便她将南疆一族藏書閣裏邊所有關于蠱毒的書都倒背如流,即便她利用畢生所學去救他,依然收效甚微。
幾次下來,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在第四次失敗之後,苗玄看着眉眼間帶着疲憊的蕭嫣,緩緩道:“蕭嫣姑娘,這件事……要不就放棄吧!”
他不想蕭嫣如此辛苦,而且……
蕭嫣聽了這話,目光落在苗玄身上很久,才開口問道:“是不是太辛苦了?還能撐下去嗎?”
苗玄默然片刻,才開口說:“目前來說,還可以支撐!”
他倒是沒想到,蕭嫣知道他在強撐。
是的,他很痛苦。
首先是腦袋裏不時傳來劇烈的疼痛,撕心裂肺,似乎身上的肉在被生生撕裂。
再者就是,自己的精神越來越恍惚,很難集中精力。
有時候,他猛然驚醒,會發現自己看着某一件東西出神許久。
他越來越害怕自己的身體會被苗棟控制,所以整夜整夜睡不着。
蕭嫣自然也知道苗玄的痛苦,她看着他,認真地開口說:“若是還能撐着,就再撐一撐吧!或許……”
這話說到這裏,蕭嫣無法繼續說下去。
她其實不知道應該怎樣繼續說下去,因為心底的無力感,很強烈。
她知道自己或許真的不行。
苗玄卻笑了笑,接過蕭嫣的話,繼續說:“或許有奇跡呢!”
蕭嫣抿嘴,最後只是道:“我一定盡力!我還有一副藥需要改進。你先休息。”
蕭嫣說着,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這時候,苗玄忽然叫住了蕭嫣。
蕭嫣回頭,看着他,并未開口。
苗玄問道:“那天壽蠱,只有焚燒才能毀滅嗎?”
蕭嫣認真地點點頭。
苗玄沉默了下來。
直到蕭嫣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他才開口了。
“若是最後撐不下去了,你可不可以,讓我站起來哪怕是一天?”苗玄面容認真,“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
蕭嫣垂頭沉默很久,才道:“可以的!”
苗玄扯出了一個笑容,說道:“謝謝你,蕭嫣姑娘。你去忙吧!”
蕭嫣稍稍抿嘴,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離開了苗玄住的房間,蕭嫣朝着藥房走去。
站在那藥房外邊,蕭嫣頓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着。
她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時候,慕非寒來到蕭嫣身邊,伸出手,拉住她的手,低聲問:“怎麽了?你在想什麽?”
蕭嫣轉頭看向慕非寒,沒有說話。
慕非寒看到蕭嫣臉上帶着倦意,眼神脆弱。
他應該是第一次從她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他心口微微一疼,将她摟入懷中,骨節流暢的手輕輕撫摸着她。
蕭嫣将腦袋埋在慕非寒的懷中,緊緊地靠着他,似乎這樣可以從他這裏汲取力量。
良久之後,慕非寒才緩緩開口:“是不是,苗玄的情況不妥?”
蕭嫣開口回答,聲音很低,還帶着幾分失落:“我可能,什麽都做不了!我……我……”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下來,無法繼續說下去。
一個醫者,最難受的就是看着自己的病人漸漸走向死亡,卻什麽都做不了。
慕非寒聲音溫柔:“你也不是神,不必如此苛求自己!”
蕭嫣在慕非寒的懷中,深呼吸一口氣,開口道:“可我不甘心!”
“那就再試一試!”慕非寒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子,認真地說,“無論如何,我都陪着你!”
“好!那我再試一試!”蕭嫣擡頭,與慕非寒對視,語氣堅定,眼神和表情也變得堅韌起來。
慕非寒嘴角帶着微笑,緩緩開口說:“這才是我認識的蕭嫣,不過,你答應我,無論結果如何,都接受它,好不好?”
蕭嫣認真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數天裏,蕭嫣幾人依然是廢寝忘食,努力尋找可以醫治苗玄的辦法。
然而,好幾種辦法都嘗試過之後,依然是沒有任何效果。
蕭嫣還想嘗試,這時候,苗玄告訴她,他撐不下去了!
苗玄的這句話,恰好被來找苗玄的苗燈聽到了。
苗燈難以置信地看着苗玄,開口說:“哥哥,你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撐不下去了?你……”
苗玄看着苗燈,認真地開口說:“妹妹,我很難受,很痛苦,真的撐不下去了。請讓我自私一次!”
苗燈聽了這話,看向蕭嫣,開口問:“蕭嫣,這是什麽意思?我哥哥是什麽意思?”
蕭嫣低聲說:“你哥哥如今面對的情況,大概是頭痛欲裂,那是一種,如扒皮抽筋的痛。還有就是失眠,無法入睡。精神恍惚,漸漸無法控制自己。”
苗燈驚住了她撲到苗玄身邊,開口問:“怎麽會這樣呢?一切不都好好的嗎?為何會變成這樣子?”
蕭嫣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并不是一切都好好的,而是……你哥哥在強撐着,沒有讓你發現!”
苗燈保住苗玄,瞬間就淚流滿面。
苗玄有些心疼,伸出手,替苗燈擦拭淚水。
“別哭了!妹妹,原諒哥哥的自私!但是,哥哥确實撐不下去了!”他低聲說。
苗燈難以置信地搖着腦袋,她回過頭看向蕭嫣,開口說:“蕭嫣,你肯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一定還有辦法的!我記得,前朝記載,神醫可以開顱治病的!你一定也可以吧?”
蕭嫣微微皺着眉頭,緩緩說:“我确實可以開顱将天壽蠱拿出來一把火燒了。但是,我沒法保證你哥哥能醒過來。”
這個辦法,蕭嫣不是沒想過,但是經過認真考慮,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辦法。
通過脈象,她知道苗玄的腦子已經受了永久的創傷,空缺了一大塊。若不是天壽蠱恰好填補了空缺,恰好形成了一個整體,或許苗玄根本醒不過來。
将天壽蠱取出來之後,他的頭腦裏就會出現一大塊的空缺。
剩下的,只是被天壽蠱吞噬啃食剩下的那一部分。
這樣的情況下,能不能醒過來,醒過來後能撐多久,都是未知數。
而且,即便是醒過來,如今的痛苦,或許還是會如影随形!
若是其他器官的缺失,她或許還有辦法。
但是這頭顱裏的東西,她确實沒辦法。
蕭嫣将這些事情一一告知了苗燈和苗玄。
兩人聽了這話,沉默了很久。
許久之後,苗燈才開口說:“若是沒有其他的方法了,為何不試一試這個方法呢?”
她握緊苗玄的手,開口道:“哥哥,我不想失去你!我們試一試這個法子,好不好?”
苗玄擡起頭,先是看了看苗燈,随後才看向蕭嫣。
他認真地開口道:“蕭嫣姑娘,我想試一試這個方法!這樣一來,至少我死了,也可以留個全屍,不是嗎?”
如果天壽蠱一直在他體內,他只能帶着天壽蠱一起喪身火海了。
若是天壽蠱被取出來了,他便沒必要自焚了。
畢竟,自焚應該也很痛苦,他不想經歷這樣的事情。
蕭嫣目光落在苗玄身上,認真地問道:“你确定嗎?”
苗玄認真地點頭:“我确定。有勞蕭嫣姑娘了!”
蕭嫣稍稍點頭:“既然你們已經作出決定,我自然會按照你們說的去做。你們先聊吧,我去準備準備!”
苗玄點頭:“蕭嫣姑娘慢走!”
蕭嫣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轉身離開了。
–
給苗玄開顱這件事,蕭嫣第一時間告知了慕非寒和蕭瑾玉。
她需要他們的幫忙,自然是要将事情告訴他們的。
慕非寒見過蕭嫣在身上動刀的樣子,所以比較淡定。
蕭瑾玉卻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失控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當真是要将苗玄的腦袋打開,将那個天壽蠱取出來嗎?還能這樣子嗎?當真可以嗎?苗玄不會死嗎?”
蕭嫣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苗玄會不會死,她也不知道。
若是她知道苗玄肯定不會死,那她根本不用糾結,早就用這個方法了。
慕非寒伸出手,抓住了蕭嫣的手,随後踹了蕭瑾玉一腳,開口說:“就你有一張嘴,就你會說話嗎?”
蕭瑾玉被踹了一下,不滿地瞪了一眼慕非寒。
他想要跟蕭嫣告狀,在看到蕭嫣的神情的時候,察覺到了什麽。
他微微咬唇,随後道:“我的意思是,有什麽是我可以幫上忙的,無論什麽,只要你交代給我,我一定會做到的!”
蕭嫣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擡眸看了一眼慕非寒,緩緩開口說:“我沒事!”
慕非寒沒有說話,而是将她手握得更緊了。
蕭嫣覺得心中微暖。
她看向蕭瑾玉,甚至覺得蕭瑾玉也順眼了幾分。
她朝着蕭瑾玉道:“确實需要你幫忙,不然也不會告訴你了!”
蕭瑾玉:……
他覺得,自家妹妹太直白了!其實大可不必!
不過,妹妹還能有用得到他的時候,這是一件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十分開心。
于是,他換上了興奮的表情:“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快告訴我!快點兒告訴我吧!”
蕭嫣表情平淡:“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
給苗玄開顱這件事開始之後,蕭瑾玉确實知道了他要做的事情了。
他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在房子外邊的爐子裏生一堆火,确保火一直燃燒,不會熄滅。
同時,他還需要準備好一盆燈油,按照蕭嫣的意思,是用來加大火勢。
他緊張地盯着火,不時将耳朵貼在一旁的門上,想要聽裏邊的動靜。
然而,裏邊很安靜,沒有什麽聲音。
此時,慕非寒和蕭嫣都在裏邊,苗玄自然也在裏邊。
裏邊應該是在開顱。
蕭瑾玉很好奇,他想要進去看看,但他不敢。
他只能一直在心裏默念道:“一定要成功!”
若是這件事失敗了,妹妹一定會自責的。
他不想妹妹心情不好!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蕭瑾玉都在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直到蕭嫣從裏邊拿出了一個血淋淋的東西。
蕭瑾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蕭嫣的手,開口問:“這個就是,天壽蠱嗎?”
蕭嫣點點頭,她開口說:“我将它丢進火堆裏邊,你就可以給它加煤油了。記得,必須确保它被燒成灰燼!”
蕭瑾玉認真點頭。
蕭嫣沒有猶豫,直接将手中的東西丢進了火堆之中,随後轉身返回屋子裏邊。
她還有事情要做,而且這件事不容耽擱。
所以焚燒天壽蠱的事情,她就全權交給蕭瑾玉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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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玉顧不得其他,見蕭嫣将那東西丢進火堆裏邊,立即往裏邊澆了燈油。
一瞬間,火苗上竄,熊熊燃燒起來。
周圍明明沒有聲音,蕭瑾玉似乎聽到了嘶啞的叫喊聲。
那明明只是火苗,蕭瑾玉卻像是看到有什麽東西在火堆裏邊掙紮。
蕭瑾玉縮了縮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堆火。
他口中再次念念有詞:“一定要将它燒成灰,一定不要出任何岔子!”
在他的念叨中,火堆漸漸熄滅了。
本來到這裏就該檢查爐子裏的情況了,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又澆了一勺燈油。
讓火又燒了一會,他才徹底安心了。
等到火熄滅,他拿起一旁的棍子,扒拉了一下裏邊。
裏邊黑漆漆的,已經沒有任何塊狀的東西了,有的只是一堆灰燼。
其他的東西,就連炭也找不到了。
他長長舒出一口氣。
忽然,他感覺雙腿發軟。
似乎是脫力了,又似乎是失去了知覺。
他以為自己是太累了,艱難地走了兩步,在一旁坐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雙腿就可以恢複力氣了。
然而,坐下後,他感覺十分不對勁。
他的腿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
他臉色難看,手微微顫抖。
顫抖的手漸漸靠近他自己的腿,用力地按了按。
他可以确定,自己的腿沒有任何的知覺了。
他手垂落下去,撐着自己坐的位置,艱難地站起來。
他想要往前走幾步。
忽然,他感覺自己雙腳一疼,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