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打更殺人案(下)
洛川想了想看向江晏:“我需要一處安靜的地方驗屍。”
江晏點點頭帶着洛川來到一處荒廢的房屋前,三人顧不得其他此處尚有一處避難之地也屬實不錯,擡着屍體便走了進去,洛川獨自在一旁解剖屍體。
另外兩人便負責生火取暖,洛川剖開死者屍體,仔細的端詳着腹腔內的內髒,在胃中發現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殘渣。
洛川望着那些食物蹙眉道:“這都幾個時辰了,怎的還會有未消化的食物呢?”
死者臉上倒是沒多少傷,致命傷是在脖子上用繩子勒死,洛川閉目冥想很快一副畫面便浮現。
若是說此人是被勒死的,那兇手定然是與死者身高相同的,正想着洛川用力将死者翻了個面。
卻在死者後背處發現了一個似是被什麽重物壓到所導致的壓痕,可、什麽人會用別的重物來助力呢?
洛川看着屋子裏的爛木板沉思片刻,轉而便拿起小一塊木板,放到屍體後背上,不出所料果然竟是木板的壓痕。
随即擡頭便見一魂魄站在木板上,手指向下指着一塊正方形的木板,洛川疑惑地走過去,拿起木板看了看随即靈光一閃,拿着木板走向屍體将木板對準屍體上的壓痕比了比。
原來是用木板發力啊可見兇手應當是力氣小的,如若是個男子的話自是不需要借用木板來發力,那應當是個姑娘。
可誰會與死者有過仇怨呢?莫不是、風月女子?
不多時洛川便去找江晏打算告訴他們方才的驗屍結果,可剛去到江晏處便見兩人光着上半身,洛川有些驚奇:“你們這是作甚?”
聽到聲響叫人皆錯愕的扭過頭見洛川背對着他們疑惑:“衣服都濕了,自然得脫下來烤一下?”
洛川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濕透了,外面雨聲漸漸停歇,洛川打算再去看一眼屍體剛注備走。
手腕被人攥住,他回頭看去就見江晏蹙眉拉着他:“衣服濕着多不舒服啊,還是先換下來吧。”
“不、不用了,濕着就濕着吧,我先去忙了。”說罷轉頭便離開此地。
不顧身後兩人的異樣神情,飛速的逃離了這裏,待跑到無人的地方時才稍稍舒了一口氣,走到角落處便睡了過去。
外面天光微量,因着昨日下過雨的緣故地面上多是下過雨的水坑,洛川在睡夢中夢見一些自己故意遺忘的過去。
夢境中一個穿着玫粉色衣裙的小女孩手中拿着糖葫蘆,開心的四處奔跑着,身後跟着幾個侍衛宮女。
小女孩跑到一處寝宮外嬉笑,不多時畫面陡然一轉就見方才還洋溢着笑容的小女孩渾身髒兮兮的走在泥濘的小路上。
小女孩的臉上再沒有了笑容,眼神呆呆的望着馬車,只聽馬車內傳來雄厚的聲音:“清兒啊你莫要怪父皇,這一切都是你母後的意思,”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小女孩望着漸漸遠去的馬車一滴淚都未落下,之是平靜的站着。
畫面戛然而止,洛川的肩膀被人搖晃着,耳中不斷響起江晏的聲音,太吵了,吵死了,洛川蹙眉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
但眼睛卻怎麽都睜不開,他好像夢見自己在一處荒蕪之地走了很久,卻怎麽都無法走到頭。
“你這娃娃長的倒是水靈,你父母再何處?怎會忍心夢境中一個頭發花白老者撫摸着小女孩的頭耐心的詢問着。
“我父母不要我了,将我丢棄了。”老者與身旁的婦人皆都神情一愣似是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會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緊接着小女孩又道:“爺爺您可以收養我嗎?我吃的很少的,我也可以幫助您幹些活”小女孩小心的說着生怕又一次被抛棄。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一雙蒼老的手撫上小女孩的頭發,溫柔的哄道:“那從今往後,你就随老朽的姓洛,叫洛川,如何?”
小女孩頓時愣住,眨着眼呆呆的望着老者,半晌她跪在地上沖着老者重重磕了一個頭用稚嫩的聲音說着:“洛川多謝師傅賜名。”
老者笑着領着洛川便離開此地,
畫面戛然而止,洛川緩緩從睡夢中睜開眼,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環顧四周,見自己身處一處陌生的地方。
正想掀開被子下床,江晏突然闖進來洛川下意識地用被子蓋住身體:“你、你進來怎的都不敲門?”
江晏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洛川:“但是男子有何好怕的?”說着便将準備好的飯菜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
“你這是作甚?”江晏指着洛川用被子捂着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洛川尴尬的将被子拿開岔開話題:“走吧,昨日驗屍我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
正準備走就被江晏攔住,洛川看着江晏有些奇怪:“你作甚?”
“你先将飯菜吃了。再去也來得及,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受了風寒已經昏迷三日了?”江晏解釋着。
洛川詫異“三日?”這麽久?難怪他總是頭昏腦漲的,洛川看着桌子上香噴噴的飯菜,咽了咽唾沫。
算了還是先吃些東西吧,人是鐵飯是鋼嗎,思及此洛川坐下大快朵頤起來,不多時滿桌飯菜都已經下肚。
洛川滿意的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肚子道:“飽了,走吧,去看屍體去。”
江晏長嘆一聲擡腳跟了上去,一路上江晏與洛川說着這三日所發生的事:“三日來又有三名死者遇難,短短半個月便已死了七名死者,皆都是被砍肉刀砍去一半頭顱,但唯有一人沒有不在場證據,所以我便把他扣押,”
洛川蹙眉思考着:“前些日子我便有個猜想,待會去到屍體處你陪我實驗一番。”
“好”江晏點點頭兩人快步走着沒過多久便到了盛放屍體的房屋內,剛一踏進屋子發黴腐敗的臭味便充斥着鼻腔。
縱使辦案經驗豐富的江晏也忍不住蹙眉,江晏扭頭看向一臉淡定地洛川:“你為何如此冷靜?”
“我從小便與屍體打交道早就習慣了。”說罷擡腳便走了進去,洛川徑直朝着最裏側躺着的屍體。
他掀開屍體蓋着的白布,指着屍體背部說:“你們看,這屍體後背有一道很深的壓痕,應當是用來助力用的。”
兩人紛紛看向那道壓痕,半晌江晏道:“我之前聽仵作說過,之前發現的屍體後背都有一道很深的壓痕,”
“我前些日子便打算告訴你,我做過實驗這屍體背部的壓痕是用木板造成的。”洛川說着看着背朝上的屍體說着。
江晏疑惑:“木板?若是這樣說的話兇手若是需要借用木板發力哪就說明兇手是個體力較弱的年輕人,”
“也許不一定是年輕人……”洛川嘀咕着
江晏詫異道:“你說什麽?”
洛川穩了穩心神回答道:“沒什麽,你不是說你今日抓了一個嫌犯嗎?帶我去見見他。”
“好”江晏說着邊帶着洛川前往關押屠老三的地方,正走着不知為何洛川就心髒有些不舒服,但他沒當回事只覺得是連日來太過勞累所致。
兩人很快來到一處房屋內屠老三被兩人壓着動彈不得,待見到兩人後情緒激動的喊着:“縣令大人啊!小的冤枉啊!!”
“你是否是冤枉的本縣令自會調查清楚。”說着看向眉頭微蹙的洛川:“你可有看出了什麽?”
說着洛川搖了搖頭附在他耳邊低語:“不是他殺的。”
“當真?”江晏似是不相信又道:“可若不是他,那又是誰?”
洛川看着屠老三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洛川看着他轉瞬想起什麽問:“十年前劉奶奶小瑾的死,你是否知道真相?”
一聽到劉奶奶家的癡傻兒子方才還一副坦然的表情,瞬間崩塌,被驚懼代替:“不是、小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洛川看着一臉驚慌的屠老三更加确定此人定會知道當年真相,洛川轉念一想看向江晏:“把他關起來吧,就算他與打更人殺人案無關也定然是與十年前那樁殺人案有關。”
“不是……我、我、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屠老三哀嚎着。
屠老三想了想又道:“這老太婆前些年還是瘋瘋癫癫的,近兩年不知怎的突然就變正常了,之後就頻繁有人死去。”
洛川聽罷詫異問:“前些年瘋瘋癫癫的?”
“是啊,自、自從她小瑾死後就一直瘋瘋癫癫的,近兩年突然變正常了。”
洛川思考着,似乎是發生了些不對勁的,那屍體胃中尚未消化的應當是面條,莫不是劉奶奶做的面條?
江晏見洛川愁眉苦臉的樣子頓時明白了方才洛川那番話的意思搭腔道:“那行,本縣令便先将你關起來在慢慢調查。”話落江晏看向屠老三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沖身後的周自珩道:“把他關起來。”
“等等,我、我說、我什麽都說。”周自珩正準備上前,屠老三便急切的喊着。
沒過多久屠老三便将十年前的那樁命案娓娓道來,洛川拳頭緊握眸中似有怒火在熊熊燃燒,江晏見狀擡手握住洛川的手示意他冷靜一下。
屠老三俯下身子眼淚大把大把的落下似是再為之前所做之事忏悔:“都怪我們,當年我們不過是想逗弄他一下,可誰能想到那地方竟真的會有野狼出沒,在我們趕回去之時劉奶奶的小瑾早就已經被分食的差不多了。”
洛川怒火中燒他站起身子提劍指着屠老三吼道:“好奇!因為你們的一時好奇便害死了一條人命啊,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你們怎能如此視人命為草芥。”
“洛川你冷靜些,”江晏也站起身阻止着洛川。
“冷靜!你叫我如何冷靜!!劉奶奶這一生就只有一個小瑾了,雖說是有些癡傻但也是劉奶奶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就因為他們!!劉奶奶最後的希望沒了!!”說着兩行清淚自洛川臉頰滑落。
他自是比旁人最是了解劉奶奶,在他當年被老頭收養的時候曾經在劉奶奶家借住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他總是能瞧見劉奶奶每日佝偻着身子輕聲安慰着他的小瑾。
就算每次都是她的小瑾有事沒事就來逗弄他,雖說每次都是洛川将人家弄哭,但劉奶奶也不是不問青紅皂白之人,而是嗔怪着自己的小瑾。
怪小瑾總是來招惹他,現在劉奶奶唯一的寶貝沒了,劉奶奶心裏得有多傷心啊,思及此洛川放下劍朝着劉奶奶家裏快跑過去。
在趕到劉奶奶家裏時,見到的便是劉奶奶屍體,劉奶奶她……懸梁自盡了?
“奶奶!!!”洛川喊着,着急的便将劉奶奶放下來,輕輕地将奶奶放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向下落。
一顆一顆地落在劉奶奶蒼老的面容上,他失聲痛哭着萬般情緒彙聚在此刻。
江晏适時趕到,見到的就是洛川撕心裂肺的哭着,嘴裏不停的喊着“為什麽!!到底為什麽!!為什麽劉奶奶一輩子老實本分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洛川眼神不經意地看向桌上放着地信箋,他放下劉奶奶的屍身,起身走向桌邊,拿起那封信箋。
慢慢展開,信中的內容漸漸顯露
【小川子,奶奶很久都未曾如此叫你了,自從當年那老家夥将你帶走之後你便很少會回來,奶奶雖是知道你一直都在流浪,但還是放心不下你,我小瑾死了,奶奶是真心把你當做親女兒看待的,
你若有空便去打開角落中的那個木箱子,那裏面都是奶奶給你一針一線縫制的衣裳,前些日子奶奶見到你,都見你瘦了好多,奶奶就把做面條的配方留給你,你日後若是想吃便自己做來吃,
奶奶沒辦法陪你了,自從我小瑾走了之後,奶奶我是一直渾渾噩噩的活着直到知道我小瑾真正的死因時奶奶便決定要親手為我小瑾報仇,這一月來的所有案子都是奶奶一人做的,
如今奶奶心願已結再無憾事,如今便可放心的去找我小瑾去了,他在下面孤獨的呆了十年怕是十分孤苦,
小川子從今往後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
奶奶願你餘生安好,順遂康健】
一封信讀完洛川淚流滿面,他按照信中所指的方向找去,當真在角落中發現了那一個木頭箱子。
他緩緩俯下身子打開箱子,裏面都是春夏秋冬個個季節的衣服。
夜色濃重兩人便很快将劉奶奶安置好了,将她與她小瑾的墳墓相鄰,也算是圓了劉奶奶的心願。
“青璃鎮的事,解決的差不多了,江大人還是早日請回吧。”洛川面無表情的說着,便在劉奶奶的墓碑前撒了一杯酒。
江晏看着洛川神情冷峻的模樣問:“你不一起回去嗎?”
洛川搖了搖頭:“我想在這陪陪奶奶,”
“好”江晏說完直愣愣的站着兩人不發一言,就這樣一直站着。
最後還是洛川開口:“江大人怎的還不回去?”
江晏擡頭望了望天色沉聲道:“這青璃鎮中經過此事之後應是有許多瑣事處理,待事情了結本縣令再回去。”
“既然江大人喜歡呆在這,那便繼續留在這吧。”說着便離開了。
洛川離開後周自珩不知從何處蹦出來:“晏哥這青璃鎮的事你交給我就是了?怎的還要留在這?”
江晏白了周自珩一眼:“你懂什麽,他最敬愛的奶奶去世他自然會很傷心的,咱們作為兄弟怎能其他于不顧。”
周自珩撓了撓頭似是不明白從小不近人情的江晏才過了幾日啊怎的也會有如此的玲珑心思,難得?十分難得。
江晏察覺到身後不善的目光輕咳一聲:“咱們雖說是因誤會結識但終究是一起破過案,洛川幫過咱們不少,咱們理應投桃報李。”
“哦~原來如此啊,還得是晏哥格局大”周自珩調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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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囡囡怕”黑夜中一個小女孩顫抖着聲音說着。眼中盡是恐懼之色,
一個粗布衣裳的女子淚流滿面但卻極力克制着:“囡囡乖,乖乖藏好不許發出聲音知道了嗎,娘親待會便會來找你好不好。”
“好”小女孩用稚嫩的聲音回答着,下一刻女子便将女孩藏了起來。
就在女子回頭之時眼中盡是恐懼之色,下一刻一道凄慘的喊叫聲劃破寂靜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