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落金城

落金城

“我不知鶴鬼意欲何為,從作案時間上來說,似乎東極王府脫不了幹系,碧血山衆仙門絕對已經調查過,我相信與東極王府無關。”穹靈的食指中指交錯地點着四方桌的桌面,這是他思索重要事情時的特有動作,“那鶴鬼的氣息我太熟悉了,絕非普通人。”

“我雖不喜白恒,但認同他将鶴鬼之事放下的說法。”

他并未否認鶴鬼與自己是否有關,風儀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鶴鬼一定十分危險,否則他不會将她推開。風儀道:“你想自己查嗎?不,穹靈,既然你願意陪我一起查老道和刺客,我當然也一定會與你一起查鶴鬼。”

穹靈彎起唇角,笑道:“今日且住一晚,明天一早入城。入了城,東極王女兒的行蹤便要傳滿天下,便是老道不現身,那刺客也會出手。”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早,兩人便往城中行去。

落金城有一條仙女河貫穿落金城東西,仙女河以南,以商賈和普通市民居多,仙女河以北坐落着皇宮,圍着宮城則有皇親國戚、文武大臣的府邸,是富貴人的地方。

從灰瓦矮屋、窄巷泥地裏穿行而過,踏過架在仙女河上的龍珠橋,城市的景象便逐漸繁華起來,街道變寬,青石鋪道,門楣高立,連積雪都更加瑩白起來,甚至街道上的行人個個都昂首挺胸,哪怕是才從城南跨過龍珠橋的人,臉上的笑也是堆了一層又一層,走路的姿态都顯得高貴起來。

東極王妃作質留在京城,府邸在皇城根上朱雀大道西邊的長榮巷,這讓風儀得以從南到北地逛完落金城。

跨過龍珠橋往北走,越來越熱鬧,逐漸接近長榮巷時,落金城又肅靜起來。達官貴人的府邸造的本就莊重,人氣一少,在冬季的呼嘯寒風中,更顯清冷起來。

東極王府在京城的府邸匾額上寫的亦是“東極王府”。

二人抵達王府門口時,正看到兩個小厮取下正門口門頭上的喪幡。

王府的主人明面上只有王妃一人,私下裏還有一個王妃收下的一個義子,年長風儀半歲,名叫李白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少年。

喪事為誰而辦?

當下人往府內通傳完郡主入京抵達府門外,迎接出來的是一名少年時,還有什麽不能明白的呢!

風儀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入的府,又是如何走到母親的靈位前祭拜的。她哭了嗎?又是如何回的房?

只差一點她就能送別母親,或許昨日該攔下送葬的隊伍,或許不WD啊Y(在白芷城停留那麽久,或許早該來落金城……

躺在軟和的床榻上,閨房裏燒着上等銀絲碳,擺着鮮果香花,榻上之人淚水浸濕寝裘。

咯吱一聲,內室房門被人推開,又輕輕關上。一道素白人影飄到床邊,就着昏黃的燭光,挨着床沿坐下。

知道來者何人,她撐着雙手起身,依着床靠背歪躺着,合着雙眸,淚水順着濃密的睫羽湧出,噗嗒噗嗒,大顆大顆的滾落在蒼白的小臉上,青白的唇顫抖了幾回,終是難有一句話能說出口。

他輕撫着她的臉龐,拿出錦帕為她拭淚,細聲道:“王妃突發疾病而去,她走的很安詳。”

聽到這句話,嗚咽終于爆發出聲響。而他安靜地将她擁在溫暖寬闊的懷裏,輕撫她的背脊。

當寒聲更重一層時,燭光燃盡,室內登時昏暗下來。

風儀靠在他肩頭,抹去腮上汩汩而流的淚水,啞着聲兒有氣無力道:“你去休息吧!”

“我看着你睡。”穹靈輕輕的拍着風儀的背,就像母狼哄睡狼崽子一樣。

這個懷抱給了風儀安全感,母親的離開讓她突然産生了孤獨的恐慌,世間無窮無盡的事物都沒了意義一般,天地之間只她一人踽踽獨行,而穹靈無聲的安慰,似乎在告訴她,“還有我在。”

第二日風儀入宮,按照規矩來說,她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應當是朝拜皇帝皇後,幸而帝王念在其母新喪并未責怪,不做苛責,反而寬慰了一番,皇恩浩蕩。

此後王府大門緊閉,風儀再也沒有出過府門一步,連皇宮除夕大宴都借故推脫了,至于尋找老道也不再講,只有穹靈每日在陪風儀前後。

十天光景,他每天都要買許多新鮮吃食和玩意兒,裝滿藍小花,奈何風儀興趣不大。雖知道她需要時間消耗悲傷痛楚,但眼看着她一日消瘦更勝一日,在天幕城養出來的豐腴半點不剩,身形又恢複到了山間小院時的單薄,心裏也十分的着急,必須要找一件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白恒除夕前回的落金城,但由于東極王府日日閉門謝客,他與東極王府有沒有明面上的來往,拜訪三兩次後,也不便多做叨擾。

轉眼來到元宵節,落金城取消宵禁,城中處處張燈結彩,煙花在夜空裏缭亂紛飛,熱鬧極了。

草草吃了兩口元宵,穹靈好說歹說,嘴皮子差點磨破,才勸動風儀出門賞燈看煙花。也是難為他了,平時沉默寡言的人,為了出門,說出一籮筐的荒謬言論,什麽元宵出門撞大運、看煙花等于擡頭見喜、游街竄巷長命百歲。

果然一出門就是鴻運當頭,白恒一身朱紅缂絲祥雲紋的袍子,擰着鋒利的雙眉,正挺着身板兒望着一團在空中炸開的煙火失神。

王府後門巷子狹窄,白恒這樣的貴客不該無故出現在這樣的地方,分明是特意等着的。好在大家夥都不是扭扭捏捏之人,個個光明磊落,便也不做忸怩嬌羞之态,打開天窗說亮話。

“風儀……”

雖說不扭捏,風儀的母親若非被困在落金城為質,也不會是母女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的下場,所以白恒心中有愧。

不過這愧疚非比尋常,倘若道歉,那便是妄議皇帝的決策,自古以來皇帝何曾錯過呢!所以白恒只能欲言又止。

風儀見禮後冷淡道:“我不牽連無辜。”

聞此言,白恒喜上眉梢,又覺得不合時宜,便壓着喜悅輕聲回複:“那便好……”

“不是很好。”穹靈看不慣他裝腔作勢的模樣,“想必璟王殿下已等了許久時候,天寒地凍的,貴人若是冷出個好歹,風儀豈不是又要落下不是,所以還是請回吧,我們等着去游街竄巷看花燈、煙火呢!”

此話說的很不客氣,極是冒犯,簡直不把人放在眼裏,但白恒很有風度,根本不理睬他,眼神直接越過他,要同風儀寒暄。穹靈怎會如他的意,直接轉身給他一個背影,擋在他跟前,自己面朝風儀,攏了攏她的衣領,挑釁異味十足。

白恒摩挲腰間佩劍,臉上寒氣比小巷兩側堆積的雪水還要冷,他的雙眼抿成一條線,仿佛在問:你找死嗎?

這股冷氣似乎凝成了實質,結成了一把淬毒的劍,要劈穿穹靈的頭。寒冷、怨毒、殺意,滾滾而來,不由得穹靈不警惕。

當他疑惑且震驚地轉身時,石板路上響起一陣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來人是璟王府的府衛長,白恒遠遠瞥見此人焦急的身影時,右手便已離開佩劍,等着他彙報事情了。

所以穹靈察覺到危險,打算困住這股氣息時,他早按下殺氣。

人過留影,雁過留聲。穹靈右臂彎起,手指撫摸着下颌,似有所感。他感受過這股氣息,也認識了這股氣息,此後但凡它出現,他就絕對可以捕捉到它,管它是長久地停留,還是眨眼逝去。

府衛長低聲彙報事情,等白恒淡淡點過頭後,立刻小跑着退出巷子。白恒青着臉告辭離去。

“你何必招惹他?”風儀揣着手,特意往石板小道有積雪的邊角走,王府裏也有積雪,不過來往通行的主路,積雪早被清理幹淨,等不了她踩雪。

穹靈伸着手護在她身旁,深怕她腳下打滑:“扶着我些,別滑倒。”

這話聽得風儀面紅耳赤,上次雪地摔倒的情形尴尬至極,便讪讪地将一只手搭在了穹靈小臂上。

“我才不稀罕招惹他,分明是他沒有分寸地來騷擾你。”穹靈不滿地哼哼着。

什麽叫騷擾,多難聽呢!風儀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道:“慎言!”

風儀不開心了,連積雪也不再踩,只白着臉甩着胳膊往主街上去,穹靈則臉含微笑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後,像追尋世間珍寶一樣,寸步不離。

柳芽街是京城商業繁華之地,極是喧嘩熱鬧,普天同慶的元宵節裏,說它人山人海也不誇張,街道兩旁鋪面和商販小攤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走馬燈、骰子燈、圓燈、紗燈、兔子燈、花籃燈……應有盡有。道路中央擱百丈遠近,專門留出幾丈地用來放煙花。

兩人在柳芽街逗留了半個多時辰,看了會兒煙花,因風儀還在守孝,無心猜燈謎作樂,便離了人潮,往城南走去。

走不多遠,穹靈神秘兮兮地說:“有個地方你可能感興趣。”

風儀精神恹恹:“哪裏?”

穹靈:“城南月坡廟。”

風儀:“做什麽的?”

“聽說廟裏供的是一個名叫祈願大仙的神明,只要能進入月坡廟,無論何人,燒上一炷香,便能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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