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長生殿5

長生殿5

“借一點靈力。”風儀試探一問。

問完回頭一瞧,發覺這個要求不太合時宜,看上去穹靈被纏得裏三層外三層,沒有閑暇理會她才對,所以她趕忙做好被拒的打算:“哈哈哈,沒關系的,你先忙着。”

迎接她的是穹靈疑惑的目光和一縷微弱靈光,靈光認識人兒一般鑽進她的眉心,頓時她周身渾然一輕。靈力雖少,勝在精粹。

原來那目光并不是單純的疑惑,似乎還有些責備,至于責備什麽,風儀一時也說不清,大概在罵她攪事精,不過他念在兩人同是一條船上的,施舍她一些靈力也不算意外。

風儀迅速離開穹靈遠一些,乍看之下似乎在為呼嘯如注的紙刃讓開一條道,要獨善其身的樣子。信步蹚過衆麻衣女,她們對她見若未見,她便迅疾如電地順順當當地到了麻衣女大後方。

再往前一丈遠,九層臺階之上就是浮沉閣。此時離的近了,看得更加清晰:樓閣的如意鬥拱結構複雜,繪以吉祥紋飾,工藝華美,樓頂飛檐張揚肆意,雕刻着龍鳳祥雲等造型的物什;格扇門群采用透雕技藝,前後交疊地刻着各色吉祥紋飾,線條疏密得當,圖形精巧秀美。①

可惜她無意欣賞,一心要演一個前後夾擊的戲碼。

方動手時,卻聽身後猛不丁地傳來一陣沉重的吱呦聲,似有千均之力磨着地面劃拉而動,不能她催動靈力将檀香之火彈入麻衣女陣中,後心一緊,一個無法抗衡的巨大吸力扣緊了她,提着她猛然向後拽去。

連掙紮也來不及,已然疊進了浮沉閣中。

才被拉進閣中,便聽咣的一聲,大門合上了。外間打鬥聲穿透大門後,只剩下隐隐約約的聲響可聞。

樓閣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好在她捏在手裏的檀香很争氣,漆黑一片中,仍堅強地迸發着螢火一樣的火星子。

被仰面摔在冰涼的石板地上,也不管磕得生疼的後腦勺,只趕緊将這點火光小心翼翼地護在胸前,然後她蹒跚着腿摸索走到出口處,用力推門。

這扇門不知是用什麽木頭做的,極沉極重,她将身子貼到門上去推,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試過幾次後,風儀累得只剩喘氣的力氣了,看來沒法去顧穹靈了,一則大祭司投鼠忌器,不能狠下死手,再則穹靈百忙之中還能分心為他輸送靈力,不是個弱的,她心安理得的做其他事情了。

眼下檀香還剩兩寸,先找法器為重。

再次支起腿起身時,風儀的雙眼已适應了漆黑環境,勉強能瞧見閣中物品輪廓。

那八面門窗前都放着架子,一排排緊鑼密鼓的,瞧不明白架着什麽東西,但正中立着的卻是明白無誤,是一尊三人多高的神像。

迅速掐了一個燃燈訣,指尖凝聚一點瑩白靈力,勉強可照亮周身一片區域,卻噗一下就暗下去了。她拍了一下腦瓜,終于明白穹靈的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了,确實在罵她,這裏是無法之地,她根本無法使用道法靈力。

真是被漿糊糊了心,看到穹靈運用道法自如,還以為自己借他的靈力也可以漂亮地揮灑。所以,那是一個罵她白癡的眼神吧!但是她也的确可以運起他給的靈力了,雖然轉瞬即逝,但也好過她初來乍到時,半點靈力也無法調動的好。

這麽一想,倒由衷佩服起穹靈來了,沒白被困兩千年,摸到了解決無法之地修行之法。

至于為何方才一通忙活,緊緊燃起一瞬的靈力小火苗,說不定是他小氣,就給了她這一點呢!

找神器,先從神像搜起。

神像前有一供桌,桌上有一香爐,正愁檀香沒個安穩的去處,檀香方插到香爐裏,風儀的手才從爐子裏移開,倏然間,噼噼啪啪一陣響。供桌上香爐兩側,兩支燒了一半的紅燭頓時亮了,閣中驟然燭火搖曳起來。

此等亮度絕非兩支蠟燭亮起來所能達到的,四下一張望,原是那八面牆前置着的架子,整整齊齊擺滿了小兒臂粗的蠟燭,每個架子上下三層,這一陣兒噼啪聲正是架子上火燭燃燒時發出的響音。

閣中大亮,擡頭仰視,只見神像兩側有幅楹聯,書曰:浮生千劫盡,長日一燈明。②

“浮生千劫盡,長日一燈明。”默念數次,怪道遠看浮沉閣時總以為熟識,時下見了這對聯子,竟不是錯覺。

她幼年時候,曾得過一個名叫神女樓的小玩意兒。那小樓總是讓她愛不釋手,它裏面便也是刻着這樣一句話。小樓是榫卯結構,可拆成零碎的木片,風儀曾拆解過,不過裏面沒有神女,什麽東西都沒有。風儀曾問過她的母親,為何神女樓裏無神女,而她母親的回答已經模糊,無法追憶。

神女樓畢竟是個給孩子解悶兒的玩具,外頭看着兩層,內裏卻只一層,幼時的風儀對制作神女樓的不知名人士表達過不滿——糊弄人。

再擡頭看浮沉閣,外頭是明确無誤的兩層結構,但內裏,竟和神女樓一般無二,只有一層。

腦袋要炸了,先是穹靈帶着和她一樣的珠子,再見到她曾玩在手裏的樓閣。穹靈說珠子是神女眼珠所化,浮沉閣中鎮着神器,世上原來真的有神仙嗎?

經歷過日夜祈禱而神明從未眷顧過,絕望之下才不信神明存在。她還很小的時候,睡前故事通常是嫲嫲口中的關于嗣月族是神明後裔的傳說,所以,不是神明抛棄她,是她不再信仰神明。

再看神像,雕工卓絕,筆鋒細膩至極,每一刀都落得恰到好處,疏密得當,深淺相宜。

青陽國白芷城外山林中,遺留有諸多神明遺跡,神像各個雄偉壯觀。風儀當年去落金城路過白芷城時,瞻仰過成百的神明石像,論考究程度,卻沒有能及得上這一座的。

只看裙帶翩飛很有薄紗輕盈的質感,便能讓人瞬間忘記這不過是塊刀劈斧鑿出來的石頭,只覺得似乎下一刻神像就要顯靈,飄飛升天。

舉頭視線向上,風儀忽然連連後退,如此精妙絕倫的雕塑,竟是個沒有五官的神女像。

是誰呢?神像沒有名字,沒有五官,也許是匠人來不及刻畫描繪罷,後人只能瞻仰到她風雅多姿的衣帶翻飛。但吊詭的是風儀從沒有五官的臉上看到了微笑,甚至是看到了一種驚世駭俗的美,因此,更有可能是沒有工匠膽敢雕刻她的容顏。

美是活生生的,刻在石塊上就是一團死物,那是對美的亵渎與不敬。

所以她并不是真正的看到,而是産生了一種感受,亦或者說是感覺,神像平滑的面部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受,她的美卻無法用具體的語言描述。

閣子內部簡約,除了八面燭架,便只有眼前的神女像以及供着香火與蠟燭的供桌。

燭架藏不下東西,她叩了叩供桌,也無機關。

神器、神像,不必多做聯想,很容易猜到神器的主人便是這名神女,再深一步設想,大約是鎮壓神器的人,塑造了這麽一件石像哄騙神器,然後将其鎮壓。

神像正前方沒有可藏東西的地方,繞過供桌,轉至神像背後查看,什麽也無。

她以前逛過名人古跡,通常是先挖到了某個名人的物件兒,然後大肆興建廟宇,廟宇中必然塑有名人之像,那使用過的物件,若是折扇當握在塑像手中,若是玉佩當挂在塑像腰間,若是衣裳那直接穿在塑像身上。

套在當下,神器應當挂在塑像上,營造一種歲月靜好、神女威武的形象才對。然而別說神器了,神像身上連把普通刀劍都沒有。

找了一圈,閣中都是沒有靈氣的死物,如果根本沒有神器,那麽方才是什麽力量能大到眨眼之間便能将她拖拽進來呢?

左拍拍,右打打,她連神像都爬上去檢查了,地面若非石板鋪就,恐怕她也要刨開看看,非得掘地三尺不可。

檀香燒得只剩一指有半,也不知穹靈如何了,是把麻衣女殺的片甲不留,還是被麻衣女殺的舉手投降,他那樣的人,恐怕兩敗俱傷也不後退。風儀嘆口氣,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只剩下八面門窗前的燭架沒有查過了。

迅速巡視了一遍,只有燒得很旺的蠟燭,她甚至推倒了一架,嘩啦一下,燭油滿地。蠟燭只是蠟燭,架子也只是木架子,沒有任何異常。

她這會兒與神像相背而立,眼睛閉着,雙臂交疊,一手托着腦袋,右手指腹輕輕點着腦門兒,看似鎮定,手上的動作卻已焦燥的不行。

哪裏還沒有檢查過呢,神像、供桌、燭架,牆體實心,地面鋪着石板。

閣頂嗎旋繞起身,落在一處畫着吉祥紋樣的橫梁上,她身姿輕盈,但閣頂灰塵很重,揚塵四起,嗆得她打了好一陣兒的噴嚏,百忙之中掃上一眼,除了雕刻精美得木頭架子外,亦是無所發現。

不,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要查驗閣中的全部物件,但真的查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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