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有些同情地看着主子:“做主子的有主子們的世界,奴才們自然也有奴才們的世界,難道您沒聽過一句話叫奴才的奴才?”
嗣音搖頭。
谷雨嘆氣:“如果公主知道了,又該嫌棄您了。”
“那麽說來如果我不做反應,就是不給李福面子了?”嗣音突然想到這個。
谷雨猛地點頭:“公主聽到這句話會豎大拇哥的。”
嗣音哭笑不得,如今她竟是被淑慎吃得死死的,連谷雨都敢拿淑慎在自己面前得意。
主仆二人不正不經地打趣半日,到底也歇下了。但嗣音想了一夜,還是決定不插手這件事。姑且聽之任之,萬一哪天鬧出來,也是他們自己所作所為該有的報應。
但靜來想想,她梁嗣音在宮裏竟沒有一個可以商量事的人。皇後太威儀,那萬丈光芒往往讓她開不了口;賢妃、年夫人和自己的過節纏了一層又一層,雖說淡了,可天知道這兩位主子如今怎麽看自己;耿昭儀和自己沒什麽交往,宋修容神叨叨叫人不想接近,劉婉瑩、舒寧就更不必說,兩位早明着和自己劃清界線。
如此,只有古昭儀還能說得上話,可她那麽恬靜與世無争的人,有必要拿這些瑣碎之事去打擾她麽?
“主子又發呆,這幾天總瞧您發呆,難不成還為了那兩個人?”幾日後,嗣音吃了飯正倚在窗前發呆,谷雨見她總如是,便道:“如今天氣也不熱了,不如去園子裏逛逛,總好過您吃了飯就坐着不動。”
“也是,總是吃了就歇,這幾天覺得腰也粗了。”嗣音嘀咕,便起身來要谷雨為她換衣裳。
谷雨笑而不語,為嗣音收腰帶時才比着鏡子裏主子的身影說:“這樣的腰再粗兩圈都不嫌過,主子真是好看,模樣兒好身量又好,叫皇上怎麽不喜歡?”
嗣音照頭拍她一掌:“越發沒規矩,逗趣我也就罷了,連皇上都敢拿來玩笑。”可又偏偏羞紅了臉,就一點氣勢也沒了。
二人笑鬧,穿戴罷便帶了從德一起出去。
夏末秋初,木槿荼蘼。谷雨說,每年這個時候禦花園裏也沒什麽人,妃嫔娘娘們都不愛木槿花。
嗣音笑曰:風露凄凄秋景繁,可憐榮落在朝昏。未央宮裏三千女,但保紅顏莫保恩。
谷雨問她念什麽,嗣音道:“李商隐的《槿花》,說得便是我們這些妃嫔的命運,紅顏難保,朝夕之間,色衰恩馳。”
谷雨恍然:“難怪了,奴婢還想這麽俏麗可愛的花兒,為什麽娘娘們都不愛,也從不摘來戴。”
“木槿花朝開夕凋,孟郊又說‘小人槿花心’,是謂人心易變。”嗣音摘一朵托在手心,感嘆說,“好好的花兒被莫名地冠上這些詩詞做隐喻,真正能有心賞愛她的,大概就只有谷雨你這樣心思單純的人了。不過這樣想,倒也不用為這大好的花兒叫屈,又何必要那些有心思的人來玷污她。”
聽嗣音文绉绉,谷雨就頭大,也摘了一朵來,笑眯眯說:“奴婢的确喜歡這花兒,可否戴一朵。”
嗣音颔首,瞧她喜滋滋戴上,忽見從德在邊上笑,谷雨一叉腰露出母老虎的威風,掐了頭上的花在手裏叫嚣:“讓你笑,你也來戴,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