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有些莫名,摸着腦袋道:“繪竹姑娘,王爺他是什麽意思?”
嗣音知道再緘默只會更尴尬,便旋身來朝晏珅福一福身子,“奴婢繪竹見過王爺。”
“繪……”竹字未出,卻有啪的一聲掌擊鐵栅的聲響,繼而是近乎惡狠狠地一聲,“繪竹?”
嗣音直視他,欺騙自己看不見他眸中如火的目光,克制各種心虛如尋常道:“皇後娘娘很好,多謝王爺惦記。這飯菜自是牢裏做的,但酒是皇上帶來請王爺享用的。此刻奴婢還要随駕回行宮不能多陪王爺,恕奴婢告退。”
言罷,便速速往外走,卻聽晏珅在身後喊:“梁嗣音,梁嗣音!”
幾個獄卒瞧着光景已經愕然,均不知這裏頭的文章,但見嗣音轉身來說:“梁貴人她在宮裏很好,奴婢竟忘了她曾吩咐奴婢帶一句話給王爺,梁貴人請王爺珍重生命好自為之。”
“珍重……好自……為之?”
仿佛逃離什麽險惡一般從牢房裏奔出,嗣音的心亂得沒有半點頭緒,只聽裏頭深重傳來幾聲“老四”,竟如遭受重錘猛擊心房一時眩然欲暈。
還記得她對皇帝說自己不知晏珅旁的心思,呵!梁嗣音,你真不知?
你是知道的,你只是太善良,不想去傷害任何一個人;皇帝也是知道的,他只是身為帝王的無奈,必須去傷害那個人。但此時此刻,要傷害的傷害了,不想傷害的也傷害了,而那個受傷的人又錯了什麽?
他錯了麽?
“繪竹快過來,皇上已經起駕了。”絡梅在遠處大喊,身後的儀仗果然緩緩行動起來。
嗣音清醒幾分,深知不能再多想,便急步跟來絡梅身邊掩飾下重重心事一路跟着回到行宮。之後皇帝忙于接見金陵府及各地官員,有方永祿在旁打點倒用不上嗣音絡梅,二人便回房去休息。晚飯時分絡梅來請嗣音一起去侍奉禦膳,嗣音卻隔着門道:“我渾身酸痛怕是得了風寒,染給皇上就不好了,你讓方總管再尋一個勤快的宮女幫你。”
嗣音畢竟是妃嫔,絡梅不能勉強也不能多問,只能如是去告知方永祿,人手自是安排得來,但皇帝那裏也是篤定瞞不住了。
果然用膳時彥琛問絡梅:“怎麽只有你在跟前,繪竹呢?”
“繪……繪竹她病了,不敢玷污了聖上龍體,所以今日不能在禦前侍奉。”絡梅在皇帝面前每每稱呼嗣音為繪竹都極不自然。
“叫太醫看一看,莫不是水土不服。”彥琛才稀松平常一句,忽又道,“她一個江南女子怎會回了故土水土不服?”
方永祿和絡梅面面相觑,在他們看來皇帝顯然是不高興了,他哪裏在問話分明是自言自語。
“奴才即刻就請太醫去瞧一瞧,皇上放心。”方永祿只能硬着頭皮說。
彥琛卻只管吃飯,一言不發。
如是方、絡二人在一旁真真手足無措、噤若寒蟬,皇帝看似安靜地用膳,實際那眼角眉梢、舉手投足間透出的氣勢早不亞于平日臨朝問政時的迫人,他們猜得到是為了梁嗣音,卻不敢猜事态之後會如何發展。
“着太醫去看,回頭告訴朕她究竟鬧什麽毛病。”彥琛吃畢放下筷子,憤憤然離了桌。
絡梅大大松一口氣,苦着臉對方永祿低語,“還是讓梁貴人來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