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音倏地停下腳步,眼前這個十一歲的孩子的聰明,是她不能估量的。
“你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十四叔說了他會完成我的心願就一定不會騙我,至于你答應說陪我為母妃祭奠至五七的事,謝謝你但不用你操心,一切有十四叔在。”淑慎這般清爽地告訴嗣音,便作勢要走,忽又想起什麽轉身道,“我在外頭自然會稱呼你‘您’,我的母妃教過我禮儀,但是在符望閣就免了,你要是實在不能習慣,而我也不願妥協,那就找皇後娘娘定奪吧。”
嗣音一言不發,她累極了,天曉得她撐得有多辛苦。雙扣镯、晏珅、劉仙瑩……
被晏珅威脅的事,他不問,她也不提;被劉仙瑩下藥的事,他不問,她又不提;于是一枚小小的镯子,一個奇怪的劉仙瑩,就像刺一樣梗在咽喉梗在心裏,随時随地都能爆發致命的痛。
梁嗣音,你究竟忍什麽?顧忌什麽?在乎什麽?為什麽不說?
“主子,咱們回吧,起風了。”谷雨見嗣音發呆,很是不安。
“回吧。”嗣音倦了,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回到屋子梳洗後便鑽入眠榻将自己藏在暖暖的被窩裏,天亮後還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現在需要休息。
可莫名地,她下意識轉過頭去看身旁空着的枕頭,又莫名地想起今日舒寧的嬌喃,一些東西便不由自主在心內矛盾、糾葛、反複……
“只願他好!”
那個簡單的願望在嗣音即将崩潰眼淚的瞬間冒了出來,一下子便平複了她的心,她承受什麽都無所謂,只願他好。如是幾番心境糾葛,嗣音更累了,朦朦胧胧地睡去,一覺到天明。
初一的各項禮儀更加繁雜,好容易熬過上午,終于把各種規矩做完,衆人散時,舒寧嘟着嘴直抱怨:“我真真快累死了。”
“大過年的什麽死啊死的,你可別招人說昭儀娘娘不管教你啊。”嗣音這樣與舒寧道,繼而送她和古昭儀離去,自己也帶着淑慎回到符望閣。
然進門才不久剛替淑慎換下衣裳,嗣音身上的衣服還沒動,方永祿那裏突然來了,見了面自然說吉祥話,嗣音備了紅包,熱融融地塞給方永祿,“公公喝茶。”
“梁貴人總是想着奴才。”方永祿客氣,繼而才不疾不徐地說明來意,“皇上要老奴來傳話,說今日太忙不能來看您,這幾天必然辛苦,要您好生保重身子。”
嗣音赧然道:“您回去禀告萬歲爺說我一切都好,往後有事着個小太監便是了,萬歲爺跟前什麽都少不了您,可您回回都親自來給我帶話,實在要嗣音慚愧。”
方永祿意味深長地笑,“貴人多慮了。”
嗣音聞言便不再客氣,又寒暄幾句,就着從德送方永祿回去。
回到屋子,谷雨來幫嗣音換衣裳,笑道:“皇上可真有意思,這沒事情也差方總管來跑一趟,涵心殿離這裏老遠的,也不怕累着總管他老人家。”
梁嗣音心裏自然是甜的,念着彥琛的拳拳心意,不去計較那些有的沒的。方永祿那句“貴人多慮了”她也會牢牢記在心裏。
時辰悠悠晃過,日暮餘晖如碾碎的金子鋪撒在皇城裏,叫巍峨的宮殿更顯金碧輝煌,谷雨打了熱水來侍奉嗣音洗漱上妝,夜裏皇後在坤寧宮擺宴請各宮妃嫔和外命婦,她自然還要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