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昀便記得那一日在壽皇殿外的确是兩個秀女,但兩人身量似乎差不多,都是姣好的面容,一時不知如何形容,又記起那一日在宮道相遇的原因,便說:“兒子中意的,是那個曾被父皇單獨召見過秀女。”
“你瘋了!”李子怡已知兒子說的秀女便是梁嗣音無二,心裏一着急,便捂了兒子的嘴說,“這件事若叫別人聽去,我們母子就算完了。”
七月初七,七夕乞巧。
鐘粹宮裏本是莺莺燕燕如花似玉的女孩兒,往年乞巧,大家都會在家裏跟着母親嫂嫂們焚香祝禱,待到夜裏對着星辰明月穿針引線,以求一雙靈巧的手,以求一段美滿姻緣。
如今來到宮裏,便不那麽爛漫了。國喪禁娛,一切活動都不得進行,難免少了許多樂趣。還是皇後仁慈,念女孩兒們進宮許久倍受思親之苦,又逢佳節,便賞賜了鮮藕做的點心和江南織錦的絲帕給每個人。
其他幾位主子便也随了皇後,景陽宮賞下宮花一朵,翊坤宮賞下脂粉一盒,承乾宮古氏賞下洋糖一包,永壽宮耿氏團扇一把,鹹福宮宋氏則是香珠一串。如此一來,每個秀女都得到了豐厚的賞賜,雖不能熱鬧得過個乞巧節,卻也個個心滿意足。
只是這一次,不論是景陽宮還是翊坤宮,都平均地給予每個秀女東西,不再有誰是特例,梁嗣音、武舒寧、李子忻三人,都只得了和大家一樣的物件。嗣音和舒寧不僅沒有奇怪,更是心裏暗暗歡喜,偏偏李子忻不自在,越發沒有好臉色給別人看。
這日大家結束了循例的訓練,便各自回房休息,天将黑時舒寧抱着她的洋糖來到嗣音的屋子,甜滋滋地吃着糖,笑說:“去年我一下子穿過了七根針,我娘說難為我這個懶丫頭,從不在針鑿上下功夫的人,竟也有這巧的時候。定是七仙女給了我靈力,保佑我呢。”
谷雨笑道:“可見小主是好命的人,來日留在宮裏封個主子也未可知。”
嗣音嗔怪:“怎麽你也說這樣的話,平日裏數你最謹慎。”
“過節麽,奴婢只是一句玩笑話湊趣。”谷雨笑着,抓了一把瓜果分與小滿,兩人到屋外去說體己話。
舒寧嗜甜,承乾宮賞的洋糖叫她吃了大半,嗣音怕她鬧肚子,便奪了不叫再吃,舒寧哼哼着不樂意,嗣音便說:“誰昨日還說衣裳緊了,這樣多的糖吃下去,回頭嬷嬷該說你了。”
“吃了動一動便不怕胖,今晚那麽涼快,嗣音啊,我們去禦花園逛逛好麽?那次嬷嬷帶我們去,走馬觀花的,那樣好的景致我都沒仔細瞧,心裏惦記許久了。”舒寧癡纏嗣音,莫看她生得纖弱如柳、文靜可愛,骨子裏卻是個調皮的人兒,仗着自己比舒寧小兩歲,總是撒嬌耍癡,叫人心疼她不及。
實則嗣音也早叫這枯燥的生活悶壞了,但谷雨為人謹慎,時常從旁規勸,故而從不敢表露心跡。此刻被舒寧一纏,心裏頭活絡的心思便也起了。遂到門口對谷雨說:“煩你們去取舒寧小主的新衣裳,她要改幾處針線。”便支開了兩人,繼而卸下發髻上閃閃的釵環,見外頭無人,二人挽着手轉幾個彎就閃出了宮去。
這一次舒寧是認路的,兩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宮道走,夜裏頭看不清,撞見了誰也只當是哪個宮裏的宮女,便這樣順順當當地到了禦花園。一入園子,便為那微涼的夜風合着滿園的花香所癡醉,二人不敢随意跑動,只找了一處無人的亭子,依偎着數那天上的星星,或輕聲說笑,是為入宮來最輕松的時候。
卻是這一輕松,竟忘了形,一發連身後過來一行人也不知,直到一宮女高聲問:“誰這麽沒規矩,主子來了還坐着?”方驚醒了嗣音和舒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