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靓女
以燈光劃分，五光十色的舞池裏，鼓點密集的音樂在接觸到吧臺上暖黃的燈光後，像是被按下了減輕音量的按鈕，只餘下一點若有似無的樂聲。
苗正賢在岑為安邊上坐下。
剛打了個響指，調酒小哥先他一步開口道：“金湯力，對吧。”
說着，調酒小哥端上一杯調好的金湯力，指尖輕推，遞到他跟前。
“你懂我。”
苗正賢抛了個眼色，瞥一眼邊上不動如山的岑為安，咳嗽一聲。
他朝調酒小哥勾勾手指。
調酒小哥擡肩靠向他，臉上卻裝出嫌棄的表情。
“又要打聽哪個靓女？”
“我是這種人嗎？”
苗正賢一個激靈，正色道。
他故作正經的模樣，讓調酒小哥笑出聲來。
見他眼神不住地往岑為安身上瞥，調酒小哥眼底劃過一抹了然，湊近壓低聲音道：“她看着可不太好追。”
這個她，不言而喻。
苗正賢雙眼飄忽，沒等對上岑為安的視線，便猛然收回。
低喝道：“……胡說什麽？吔屎丫你！”
故作刻意壓低的聲音，岑為安聽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手指從杯面上劃過，留下了兩道痕跡。
她啓唇，嗓音映襯着舞池飄來的鼓點，像在人的心髒上敲擊着。
“這附近，有發生什麽怪事嗎？”
“什麽樣的怪事？來這附近都是喝酒來的，最多酒氣上頭，打罵一番，能有什麽怪事發生。”
調酒小哥說着，嘴角的笑漸漸淡了下來。
他倚着臺面，酒桶剛好擋去一半的燈，落在他臉上。
半明半暗。
空氣裏，有一種古怪的氣息蔓延開來。
苗正賢看看調酒師，又看看岑為安，張嘴想說什麽，又忍了下來。
吧臺另一邊，有客人喊道：“來一紮啤酒！”
調酒小哥起身倒酒。
沉重的酒杯落在吧臺上，發出令人不安的悶響。
他忙完這些，手裏端着洗幹淨的杯子，腳步一轉，又走回到岑為安和苗正賢跟前。
“這位小姐，還有什麽能幫你的嗎？”
岑為安盯着酒杯裏沉浮的氣泡看了一會兒，忽而伸手，拉過邊上的布包，作勢要打開。
看到這一幕，苗正賢心髒差點漏跳一拍。
那女鬼就在布包裏頭的！
他一巴掌拍在布包上，顧不得音量，驚恐道：“你要幹什麽？”
岑為安睨了他一眼，沒費多大勁，從他手底下扯出布包。
見此，苗正賢蹭一下站起身，“你有話好說！”
他往後退了幾步，面帶緊張之色。
她不會真的要在這裏把女鬼召喚出來吧？
苗正賢盯着岑為安在布包裏動來動去的手，下一秒，一份報紙被取了出來。
報紙？
“認識嗎？”
岑為安問道。
調酒師手裏拿着布，擦拭酒杯裏殘留的水珠，目光卻瞥了眼報紙。
“這幾天，全香江誰不認識她？”
接着，他放下擦拭幹淨的酒杯，看了兩人一眼，說道：“你們又不是警察，查這個做什麽？”
岑為安收起報紙，不鹹不淡地吐出兩個字：“好奇。”
忽而，極淡的輕笑從吧臺一角傳來。
岑為安和苗正賢擡眸看去。
一個身着紅色亮片吊帶短裙的女人坐在角落裏，她食指和中指夾着煙，微勾的眼角如狐媚，風情萬種。
她輕挑下巴，沖着岑為安的方向吐出一口煙。
在燈光下，煙裏似是有群星閃過。
“小妹妹，聽過一句話嗎？Curiosity killed the cat。”
她夾着煙，在煙灰缸上敲了敲，抖落大片煙屑。
女人往後一仰，長長的波浪卷傾瀉而下，發尾一勾，空氣裏仿佛多了一抹香氣。
她半靠着吧臺，嘴角似笑非笑。
“古往今來，這天底下死于好奇心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正點啊！”
苗正賢低語道，不由看呆了。
岑為安瞥了他一眼，端起杯子，走到女人邊上的位置坐下。
她舉杯看向女人。
後者同樣端起酒杯，兩杯相碰，發出脆響。
女人仰頭，一口氣喝下半杯酒，紅唇印留在了杯口位置。
“威脅，還是勸告？”
岑為安抿了一口酒，問道。
她說着話的表情沒有一點起伏，就跟在問你吃過沒一樣。
女人舉到紅唇邊的手停住了，她望向岑為安，嘴角漸漸齊平，“我只是勸你，少點好奇心，有些事，不是你能管的。”
她抽了一口煙，嘴巴微微撅起，任由煙從嘴裏飄出，又消失在空氣中。
燈光下，女人的眼神漸漸迷離。
調酒師低聲道：“我這幾天總是看到她，每晚都來，每次都是點伏特加，喝完就吐，吐完就走了。”
他似乎想起什麽畫面，哆嗦着露出嫌棄的表情。
喝完就吐，吐完就走……
苗正賢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一聲幹嘔傳來。
調酒師立刻精神起來，沖着不遠處在收拾桌面的女服務員喊道：“小琳，快過來，客人要吐了！”
女服務員磨牙的聲音隔了老遠都能聽清。
“我有分身術啊？你特麽自己搞定！”
又是一陣幹嘔聲。
女人壓滅煙頭，撐着吧臺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岑為安遲疑一瞬，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苗正賢看到這一幕，有些茫然。
她做什麽？
難道……她好這一口？
洗手間裏。
女人雙手撐着洗手池的臺面，不住地嘔着。
岑為安站在距離她半米的位置，雙手環抱着，面上毫無起伏，不受半點影響。
女人吐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角，擡眼從鏡子裏看向岑為安。
“小妹妹，你跟我進來做什麽？不嫌惡心嗎？”
“你認識陳恩？”
岑為安話雖疑問，但語氣确是肯定。
鏡中。
女人面色有片刻的凝滞，她垂下眸，用清水洗了把臉，水聲夾雜着她含笑的聲音，“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姐姐要走了，有機會再見。”
她走過岑為安，還抛了個媚眼。
暈開的眼線液從她眼角滑落，她絲毫不在意。
岑為安看着她的背影走遠，回到吧臺前。
“她剛剛說什麽了？”
苗正賢瞥了眼走出去的女人，那完美的S型背影，讓他不由啧舌。
岑為安：“沒聊什麽。”
苗正賢還想問什麽，就見岑為安放下酒錢，起身離開。
“等等，我來付！”
苗正賢雖一頭霧水，看到這一幕，趕緊伸手按下錢，又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幾張揉得皺巴巴的錢拍到調酒師跟前，“還有我朋友那幾桌的酒錢也都算我頭上。”
調酒師收下他的錢，玩笑道：“今晚賢少又破費了。”
“賢少的人生守則，絕不讓女孩子出錢！”
苗正賢拍拍胸脯，見岑為安都已經走到門口，連忙收好鈔票，快步跟上。
走出酒吧。
街道上，紅色出租車、黑色轎車穿行而過。
每家店門口的招牌上都挂着彩色的燈，透過車窗，倒映在車內。
岑為安、苗正賢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路口，紅燈恰好亮起。
苗正賢上前一步，問道：“接下去你打算怎麽辦？”
他目光從布包上掃過，癟了癟嘴。
“要是一直找不到兇手，你不會要一直帶着她吧？”
後半句話，苗正賢的聲音極其的輕，仿佛是怕被什麽人聽去了。
岑為安知道他在擔心什麽。
“要是把她放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什麽？”
苗正賢的求知欲突然湧現出來，好奇的看着岑為安。
紅燈倒計時響起。
伴随着“叮、叮、叮叮！”的聲音，岑為安極具空靈的嗓音詭谲地蓋過了周遭一切的聲響。
“死不瞑目，化身厲鬼。”
苗正賢喉結滾動，吞咽下一口口水。
下一秒，就見岑為安扭頭看向他，眼眶微微睜大。
苗正賢：“！”
岑為安勾唇一笑，“到時候，我們這些跟她有接觸過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熱鬧的大街上，苗正賢卻渾身一麻，泛起涼意。
……
路邊的樹開得茂盛。
月光透過樹縫，在地上落下或深或淺的劃痕。
苗正賢跟在岑為安身後，一步重一步輕。
落下某一步的時候，周圍像是升起了屏障。原本耳邊還能聽到幾聲鳥鳴，伴随着遠處的叫賣聲，卻在下一秒，完全隔絕在了外面。
放眼望去，整條街上，只有紙紮店門口亮着燈。
苗正賢動作一僵，又飛快蹬了一腳，拉近跟岑為安的距離。
回到店裏，九叔還沒回來。
苗正賢坐在櫃臺前，電視機上放着香江小姐的評選回放，身着泳裝的靓麗少女們一個接一個走過T臺，卻吸引不了他。
他盯着坐在角落裏的岑為安。
岑為安手裏拿着一塊檀木做的木板，正用刻刀在上面雕刻着什麽。
“呼。”
岑為安将木板上的木屑輕輕吹去。
她舉起牌位，放到燈光下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
苗正賢默默收回視線，雙手環抱住弱小的自己。
岑為安将牌位擺到供桌上，仔細調整好位置，直到牌位正正好好放在最适當的位置上。
她扶着牌位的手正要收回。
“啊！”
凄厲的尖叫聲陡然打破了寧靜。
桌子仿佛被這聲音吓到，輕晃一下。
牌位微微偏移出一點位置。
苗正賢站直身子，詫異道：“出什麽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