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容歡。
容歡坐定,接過玉竹遞上的茶,贊嘆一聲,“好茶!還是主人回來的好。”
“不知明日阿嫣可有空,我想請阿嫣到會仙樓一聚,對阿嫣的救命之恩聊表謝意。”容歡放下茶杯,擡眼看向滿院的花草,“這院子裏的花草打理得不錯。”這話題轉移得急了點,似乎害怕請求被當場拒絕一樣。
“這是五殿下親自打理的。”靈芝一邊笑道,一邊給花兒澆水。
容歡擱在桌面的手輕輕一抖,旋即望向慕容嫣,“阿嫣可有約了?”
“沒有。”喜悅漫上容歡的心頭,緊接着又如潮水般退去,“我不喜歡會仙樓,你有話就在這裏直說。”告別麽,在哪裏都一樣。慕容嫣拒絕的理由一點也不含蓄,連借口都省了。
容歡輕咳一聲,臉上溫和得體的笑意依舊,“這下阿嫣可為我省下不少。”
慕容嫣不再說話,場面忽然安靜下來。
開始還有靈芝的澆水聲,此刻靜谧得讓人尴尬,把牆外的青粵急得滿頭汗。平日殺戮果斷英明能幹的殿下哪裏去了?好歹找些話說呀,哪有這樣邀請女子的,女子不矜持一下,還叫女人嗎?總不能讓人家女子主動罷?
一次拒絕,二次心軟,三次就成功。青粵心心念念的是主子能邀請到美人共進晚餐,腦中為主子設定的三步曲,就跟一哭二鬧三上吊差不多。他恨不得沖進院內打破兩人間的寂靜,幫主子向美人發出邀請表白心聲。
青粵幹着急,額角的汗擦了一層又一層,院內依然安靜如初。青粵并不知道他的主子十分享受此刻的寧靜。就是什麽事不做,什麽說不說,兩人靜靜待在一起,容歡已經感到很惬意很安心很滿足。
慕容嫣是不愛說話,容歡是話不多,兩人在一起,簡直就是兩個悶葫蘆的疊加,雙倍的悶。
慕容嫣閉着雙眼坐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搖着,享受着樹蔭下透射出來的陽光,身邊多一個人少一個,對她影響不大。
容歡低頭定定注視着她的腳尖,剛才,許是有小蟲子什麽的,她用左腳尖輕輕蹭了右小腿幾下,自然而然的動作,一點不做作不矯情,純屬真情流露,對他更是一點不設防。
容歡心內喜悅,一時忘情,不察慕容嫣猛地睜開眼來,被當場逮個正着。
“我鞋尖上有泥?”慕容嫣斜睨他一眼,古代的男人喜歡偷窺女子鞋尖?
容歡一噎,站起來告辭。
“恕不相送。”慕容嫣看他一眼,“你成親在即,我既然不恭喜你也就不送禮了。”
☆、091.強吻
容歡一愣,旋即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連一向疏離冷淡的眸光也染起幾分暖和。
“知我心者,非阿嫣莫屬。”
話怎能這麽說?慕容嫣蹙眉,臉部表情有些驚悚。
“阿嫣,若有一天你厭倦了,可肯去金華?”容歡直直盯着眼前的女子問,眼底風雲卷起,壓着不為人知的迫切期待。
“或許,出去看看這個天下也好。”容歡問得認真,慕容嫣答得也認真。
“你若去金華,我便以天下最隆重的禮儀迎接你,你可敢?”容歡笑意在臉上蕩開來。
“你命貴,以最隆重的方式招待我,我反倒不敢?”慕容嫣笑了笑,似乎與容歡的所思所想不一樣。
“阿嫣要記得今日的話,你敢就好。”容歡臉上終于露出真心的笑容。
出了秋風院,容歡眼底的陰沉消失不見,被一股暖意取而代之,腳步明顯比來時輕快許多。
青粵看在眼裏嘆在心裏,依然對主子沒能與美人單獨共進晚餐耿耿于懷。
“殿下,慕容六小姐不赴約,是個借口。”
“她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不說謊話。”容歡笑道,“她嘴上刻薄,卻是最善解人意的女子。”
六小姐最善解人意?
青粵暗自撇嘴,唯一一次不敢茍同主子的話,可難得見主子眉頭施展一次,也不肯去打擊。
容歡走後,慕容嫣繼續惬意享受着夏日的太陽,一大片光影投下來,她睜開眼來。
“這時的太陽毒,小姐小心曬出斑來。”撐着油傘的靈芝道。
“你們該幹啥就該去,我喜歡曬太陽。”
靈芝無奈收傘進屋。
“小姐今天心情很不好,我們別打擾她了。”玉竹心細如發,早發現慕容嫣情緒不高。
“是容太子嗎?”赤芍問,她看兩人沒說幾句話,場面一度靜得讓她這個局外人窒息,不過容太子是個知規矩的人,好象也沒惹小姐不高興。
“我看象是丹國那個登徒子。”靈芝一針見血,“小姐好象很讨厭他。”
“登徒子喲,誰喜歡來着。”玉竹道,“再說那個登徒子就是一神經病,你們看看他說的那些話正常嗎?”
“我說的讨厭不是那種讨厭。”靈芝道,“是那種讨論。”
“讨論不就是讨論麽?那種讨論是哪種讨厭?”開動腦子不是赤芍的強項,她有些被繞暈了。
三人正壓着聲音小聲讨論,被門口出現的人驚呆住。
“你又回來做什麽?”聽到男子的腳步聲,慕容嫣以為是去而複返的容歡,連眼也不睜一下。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淩辰盯着她道,他在平陽候府外看到容歡停着的馬車,這才折回來,靜待容歡走了,才下決心出現在她面前。
“滾!”慕容嫣依然不睜眼,屢次被人打斷享受太陽的時光,她心中很不爽。
靈芝這丫頭就算了,明知犯她的忌也不怕被罰,是怕她曬黑成降價産品銷售不出去,其實嫁不得嫁出去關一張臉的黑白有鬼事?她真想敲開這些丫頭的腦子看看是什麽做的。不過她能容忍自己的人。淩辰這個不識時務的混蛋就不同了,實在不必太過給臉面,拿來當出氣筒正合适。
“別以為我縱容你,你就可以屢次放肆。”淩辰沉聲道,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滾!”慕容嫣依舊閉着眼,不過這個滾比先前那個冰冷多了。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淩辰連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不自覺放軟,隐隐中還夾了一絲哀求。
“三、二、一……”事不過三,再不走她放針。
聲音剛落,三枚繡花針閃電般射向淩辰。
淩辰想不到她說射就射,閃得再快,也快不過她的速度,另兩枚閃開了,一枚卻擦過臂膀,鮮血慢慢凝聚着滴落下來。
疼痛讓走進平陽候府後一直渾渾噩噩的淩辰徹底回過神來,傷得不深,可再疼也抵不過淩辰心上的痛。他不看傷口,只直直盯着她。
這時,她已睜開眼來,寒着臉,蹙着眉,怒目迎視着他的憤怒。
她是如此的厭惡他,毫不掩飾。
淩辰心頭萬念俱灰,本能上前一步,慕容嫣坐着不動,指間卻扣上針。
忽然,淩辰猛地俯下身子,雙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壓在她櫻唇上,她指間的針還來不及發出,已被他鉗住。她的反應也夠快,但吃虧在坐着,終是慢了一步,利害的拳腳搏擊得不到發揮,能當成反擊武器的頭部被淩辰壓向椅子,絲毫動彈不得。淩辰似乎算準她會如何反抗,死死鉗住她的手腳。男女天生力氣懸殊,她力氣再大,也大不過經年習武的淩辰。
敵強己弱,幾乎第一時間,慕容嫣便放棄浪費力氣,侍機反擊。強烈的男子氣味沖擊着她的鼻腔,讓她想流出淚來。這種從體力上被人完全征服的,生命捏在別人手裏任人宰割的無力感,她多年來不曾有過,只能任由淩辰索吻欺負淩辱。
三個婢女被這突其而來的變故吓壞了,赤芍靈芝飛前上前襲擊淩辰。專注索吻的淩辰大怒,反手就是三掌。靈芝、赤芍被淩辰以掌力反擊回去,撲倒在地,兩口鮮血噴了出來。玉竹不懂武,身體就象一個沒有防護的肉墊,還不及近淩辰的身就被反撲回去,她傷得最重。
“我的針呢?我的針在哪裏?”玉竹哭着。
她回到秋風院,一般會解下有毒的針包及毒藥,不象小姐,繡花針時刻不離身,連睡覺也不例外。都怪她,若不是貪玩要跟小姐出門,怕傷及無辜收了院子裏的毒藥,家裏就不會什麽阿豬阿狗都進出自由,小姐也不用受着混蛋的欺淩。玉竹後悔得連死的心都有了,毒藥針包就在裏屋,她咬着牙一步步爬向屋內,一路上帶出一條鮮血的血痕,還爬不到一半,竟暈死過去。
淩錦站在秋風院門口,沉着臉冷冷看着這一幕。明明沒有風吹過,明明是夏日晴天,他卻感到身上有冷意。身後跟屁蟲一樣的錢齊收不住腳步,重重撞在他身上,他也毫無知覺,一點不覺得痛。
☆、092.相護
錢齊張口嘴巴看着這一切,一聲非禮如何也叫不出口。他當然恨不得上前掐死淩辰,可……萬一是嫣兒主動非禮淩辰或是自願的呢?在他眼裏,嫣兒與京都的閨閣女子實在太過與衆不同。
淩錦因被免了一千兩的賠償費,良心不安自告奮勇纾尊降貴來秋風院當園子修剪工,錢齊覺得淩錦居心叵測,所以每次跟着來秋風院,将淩錦當頭號情敵來防範,想不到居心叵測的另有其人,如今已經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在驚怒過後,眼力欠佳的錢齊終于看出了到底是誰非禮誰,他大怒,大怒的結果是抓起堆在花圃上的磚頭朝登徒子狠狠砸下去。
淩辰被砸得眼冒金星,只得松開懷中的慕容嫣,慢慢轉過一雙血紅的雙眼來瞪着錢齊。錢齊吓得抱着磚頭連連退後兩步,淩辰卻搖晃一下噼啪一聲暈倒在地。
錢齊終于松了一大口氣,形勢比人弱,淩辰武力比他不是一個檔次,他得罪不起。
慕容嫣自被淩辰放開便如定格的塑像一樣,僵直站着一動不動,發絲淩亂,朱唇紅腫,雙目空洞,兩行淚水卻無聲流了下來。
那兩行淚滴落的地方不是地上的泥土,而是淩錦的心坎。淩錦心頭狠狠一震,上前扶着她的雙肩輕聲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
一句沒事了,又怎能自欺欺人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他何曾見過如此脆弱的她?她一直堅強不屈,百折不撓,無畏無懼,可終究是女子,是表面堅強內心柔弱最平凡不過的小女子,受了傷害一樣會哭泣,一樣會受到傷害,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只能獨自舔着傷口。
那兩行無聲流下的淚,讓淩錦的心無處遁形。他第一次清晰意識到,自己那顆又冷又硬的心陷進去了。
淩錦從來沒有這一刻如此鄙視自己,他早就看到這一幕,完全有能力阻住禽獸行為的發生,卻為了看清她的心意任由她受人欺淩,倒成為袖手旁觀的局外人。
說不到底,他還不如自己時常嘲笑的錢齊。至少膽小怕事的錢齊在勇氣欠缺的情況下還扔了一個磚頭。
淩錦內心自責不已,若不是自己的冷漠及算計,她就不會受傷害。他承認自己自私,知道她當初為了淩辰願意以命換命時,他猶豫過,害怕過,他不想成為先付出的一方,情場猶如賭場,誰先付出誰就先輸。在她這樣一個女子面前,他不想輕言放棄,也不敢先下賭注。若是他輸,輸掉的就是自己的心。
淩錦悔意一起,憐惜湧上心頭,雙手本能地擁慕容嫣入懷。
錢齊嘴巴再次張大,英雄救美的人是他,擁美人入懷的人不是他。
錢齊氣得咬牙切齒,比剛才還要憤怒,他恨登徒子,更恨乘人之危的登徒子。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也給淩錦砸上一磚頭時,啪啪的兩聲響,淩錦被賞了兩個耳光。
“卿卿打得好!”淩錦撫着臉苦笑,“卿卿若不解氣,再在這邊來兩個耳光。”淩錦送上右臉。
“喂,嫣兒手勁大,你不會被打傻了吧?”見過傻子,還沒見過打了左臉送上右臉的傻子。錢齊嘴巴再次張大,手中的石頭滑落,不偏不離正好砸在淩辰的頭上。
淩辰因一時沖動做了不該做的事,不知如何面對慕容嫣所以裝暈,這下好了,真正砸暈過去。
“嫣兒,你還好吧?”錢齊立即上前獻殷勤,他也想擁美人入懷好好安慰一番,就算被打兩個耳光也在所不惜,只是有賊心沒有賊膽。
“沒事,我只是被一頭豬啃到了。”
被一頭豬啃了?
淩錦苦笑。
錢齊哈哈大笑了兩聲,覺得這種場合着實不适宜開懷大笑,忙捂上嘴忍笑。慕容嫣是第一次對他如此和顏悅色,還有問有答,喜得他心花怒放。
慕容嫣察看過三個婢女的傷勢,赤芍靈芝經過數日調整可以恢複,玉竹就傷勢嚴重,能醒過來都成問題,就算醒來,說不定也成了廢人。
此仇不共戴天。
“阿齊,給我砸醒他。”慕容嫣盯着地上的淩辰,臉色沉青得駭人。
這是要算帳了!
錢齊拿着磚頭,卻如何也砸不下。嫣兒的臉色好吓人,會不會……出人命?
“嫣兒,這樣的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我幫将他丢出去喂狗。”淩錦忙上前護着昏迷不醒的淩辰,堂弟做出這樣人神共憤的事,他第一個不會饒恕他,但嫣兒不能動他,他若死了,嫣兒得陪葬。
“讓開!”慕容嫣冷喝。
“不讓!”淩錦攔着她。
“讓開!”
“不讓!”
讓?
不讓?
錢齊不知幫誰,在一旁糾結得直抓頭發,他知道輕重,強吻嫣兒的登徒子死不足惜,可這個登徒子不是別人,是堂堂晉王爺、當今太後嫡孫、當今聖上親侄子。
“你讓開,要殺要剮随她。”兩人争執不下,淩辰卻坐了起來,別過臉道。
“那你去死!”慕容嫣手腕一揚,手中扣着的數十枚繡花針飛向淩辰。
淩辰一心赴死,不躲不閃。
“不可!”淩錦心中大驚,大袖一揮,數十枚繡花針全數落入袖中。
慕容嫣大怒,“你如果想死,我可以成全你。”說着又扣了繡花針要向淩錦襲去。
“殺了他容易,你就那麽想給他陪葬,那麽想死麽?”淩錦氣得臉色發青,咆哮道,“這個世上就沒有東西值得你留戀麽?你怎麽不想想你身邊的人?你死了……”
我會難過。
身邊的人?她身邊的還有什麽人?她從小是孤兒,父母都是軍人,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在執行任務中意外身亡,她和屈臣一起長大,把他當作最親的人,可為了一個她不想要的位置,她死于屈臣的槍下。
慕容嫣臉上濃濃的悲傷,讓淩錦看得心裏揪痛,他們都是可憐人,她至少還有慕容白慕容雙,他除了母妃,卻什麽也沒有。
“我死不死與你何關?再不讓開,我連你一起送去見閻王爺。”不管是誰,別想阻止她。就算淩辰死一百次,也不能解她今日心頭之恨。
☆、093.劇毒
“他若死了,你那丫頭也得死,那丫頭中了他的獨門掌法,只有他的掌力能解。沒有他,就算你能給她撿回一條命,她也常常受着傷痛的折磨,直到死去。”淩錦急急道。
“你休想騙我。”慕容嫣雖說不信,手上的針卻在遲疑。
“你不信,盡管殺了他。”淩錦看出她的遲疑,主動讓開身子。
慕容嫣将信将疑,她對這個時代玄妙的武功還是極其忌憚的,真心怕玉竹出事,這個丫頭忠心有餘卻情商不夠,她就怎麽第一時間不是去拿針而是飛鵝撲火一樣撲上前?
“我且留着你的命。若玉竹少一根頭發,我一定會讓你整個晉王府陪葬。”慕容嫣寒着臉,聲音有如寒冬臘月的冰塊,寒冷入骨。
“淩辰,你若是還是我認識的淩辰,就給我做出男兒的樣子來。”淩錦冷聲道,“你好自為知,我走了。”
“我、我也走了。”錢齊也趕緊開溜,他後知後覺想起淩辰是他砸暈的,誰知他要如何和自己算帳?再說嫣兒那張寒着的小臉凍得吓死人,比往日要駭人好多倍,他看着身子就打顫。
淩辰低着頭,象個闖下彌天大禍的孩子,默默為玉竹療傷。她對這個丫頭十分看重,他與她能否解開這個死結,就看這個丫頭了。
淩錦出了平陽候府,就迅速朝五皇子府奔去,才奔出幾步,猛叫一聲:“百部……”話音未落,吐出一口黑血來,整個人暈倒在趕來的百部懷裏。
百部心中大吃一驚,忙擄起淩錦的袖子,只見一枚繡花針釘在淩錦的手臂上,整個手臂全黑了。
“針上有劇毒,好狠的心腸。”百部臉色大變,殺死慕容嫣的心都有了,急急背起淩錦飛奔回秋風院。
“你若遲來半刻,神仙也救不了他。”慕容嫣寒着小臉道,她的針原本無毒,鐵了心要殺淩辰,這才注入制南星的劇毒。
聽說能救,百部再大的氣也壓下來,語氣帶着哀求:“請慕容六小姐速救醒殿下。”慕容六小姐性情古怪,脾氣陰晴不定,這個時候千萬千萬不能得罪。
“吃了這個藥丸,二個時辰後就能醒來。只是要卧床休養一個月,再管不了別人的閑事。”慕容嫣冷嘲熱譏看了淩錦一眼,抛來一顆藥。
百部忙接住給淩錦吞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淩錦紫黑的臉色便恢複血色,手臂也漸漸恢複如常,制南星煉出的毒如他的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百部看着暗暗心驚。
正在給玉竹療傷的淩辰,看到身中劇毒的淩錦頓時心如刀割。這毒她是為他準備的。她是這般恨着他,恨不得他死。曾經她為了救他,舍棄性命以身試毒;如今,她寧願舍棄性命也要取他性命。淩辰自嘲不已,一切都是他绺由自取。
淩辰心念閃過,掌下暗暗用力,昏迷中的玉竹吃痛地哼出聲來。
玉竹的傷由淩辰來治,赤芍靈芝的傷由慕容嫣治。赤芍靈芝開始執意不肯,只說傷口沒事,慕容嫣冷冷掠過一眼,這兩人便不敢作聲了。
“你怎麽還賴着不走,難道要我留飯?”慕容嫣出來看到百部還在院子內心裏就有氣,裏裏外外都是傷員,她怎能不怒。
“我怕殿下毒發。”百部心中閃過別的念頭。
“他死不了。”挂掉更好,人間從此少一禍害,慕容嫣冷哼,“別把你家殿下想得太弱。”這混蛋明知針有劇毒,還義無反顧迎上來,不是胸有成竹難道是自尋短見不成?她才不信陰險腹黑的淩錦是兄弟情深舍生取義。
“慕容六小姐,我還有急事。殿下就留在貴府,請六小姐多多關照。”百部話未說完,一閃身人已消失不見。
慕容嫣臉色頓青,手腕一抖,指間的繡花針射向百部。
百部吃過幾次虧,對她的脾性了解不少,心中早有準備,未等話說完人已迅速開溜,慕容嫣射出的繡花針全數打落在牆上。
“好歹也将他挪進屋裏再走。”慕容嫣怒極反被氣笑,厭惡看了地上的淩錦一眼,早知幹脆送他去見閻王爺好了,秋風院都是傷員就她一個手腳完好,她還得成為這混蛋的免費保姆。那個叫百什麽來着的侍衛真是可恨,下次不扒了他的皮,她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慕容嫣沒好氣拉住淩錦的頭發就往屋裏粗暴拖人,痛得夢中的淩錦哼哼兩聲。
這簡直就是虐待病人,堂堂五皇子什麽時間受過這等活罪?淩辰看得心驚肉跳,真怕她活活将人拖死,“我來吧!”若堂兄沒被毒死反而被這惡毒的女人拖死,那也死得太悲催了。看在堂兄為他中毒的份上,他就勉強當一回搬運工好了。
淩辰将人放在廂房的床上,慕容嫣拿了一床錦被扔在淩錦身上。
一陣玉蘭花香立刻鑽進淩辰的鼻子裏,淩辰有些發怔,一時擡不起腳步走出廂房,這……是她蓋過的被子嗎?
淩辰忽然恨起淩錦來,要不是淩錦搶着擋針,現在躺在這裏的人就是他。她會用心照顧他,為他溫柔地蓋被子,這個被子,還是她蓋過的,上面還殘留着她的氣息……
淩錦若知道他一番粉身碎骨的無私奉獻換來堂弟的憎恨,氣不死也會氣去半條命。
百部不敢真走,躲在遠處看着殿下活受死人罪,只差沒有跳出來跟慕容嫣拼了。幸好淩辰儀義,要不秋風院的小院裏真要再次發生流血事情。趁着慕容嫣離去,百部趕緊摸進廂房內。
二個時辰後,淩錦準時醒來。
“這裏是哪裏?我頭皮好痛。”淩錦捧着頭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