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不離手的雪茄,日夜穿梭在他身旁。自從他的一顆心被那女子偷走後,不管多青春亮麗多妩媚動人的美人,他眼裏再也融不下了。他那時不明白,那女子一點不符合他的審美——胸不是很挺,臀不是很翹,腰也不細,臉蛋更不是絕色,性子不夠溫柔,在床上不夠狂野,可他偏偏選了她,陷入她的溫柔陷井中無法自拔。
他的後半生,盡管沒了來回穿梭在身旁的美人,他的心卻感到被塞得滿滿的,一點也不空虛寂寞。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是愛上了,愛上了一個沒有心的女人。
他以為他會與那女子共度一生的,她也願意伴他走完這一生。他常常這樣欺騙自己。
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是自欺欺人,可他不願醒來,因為只有這樣,他的日子才會好過一點。裝作她一輩子是他的,裝作她的心一直是有他,他的心情才會在苦悶的日子裏飛揚起來。
“幽若這麽晚有什麽事?”丹意心中有事,就算見到美人也提不到興致。
“太子哥哥與我一起去東周好不好?”丹幽若婉約的聲音帶上一絲哀求。
“誰去都一樣,丹參與我只能去一個,使團那麽多人陪着你,幽若別怕。”丹意不為所動,那個女子還未找到,他哪裏也不去。
丹幽若咬着唇,聲音更低了,“太子哥哥與三哥哥,不一樣。”
不一樣?
美貌與智慧果然不能并存!丹意難得翻個白眼,臉上是好笑的神情,到底誰是她親哥哥?她不去求她親哥哥,反而來求他這個隔着肚皮的哥哥?她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個無害的純情小白花吧?
☆、073.不幫
他前世的殘暴乖張,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除了那個女人,幾乎沒人不怕他。
她不怕他,是因為她篤定自己不會傷害她。
因為她知道他愛她。
很愛。
她出現在他身邊的目的,就是誘/惑他,令他愛上她。然後,她再将他俘虜,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這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只要誰先愛上,誰就徹底成為愛的俘虜。
他是她的愛的俘虜。
他如她所願,愛上她。
他如她所願,做她的俘虜。
所以他心甘情願死于她的槍下。
丹意的心抽痛了下,眸子染上一絲悲哀的神色。
他一切如她所願,為何她卻能做到從始至終無動于衷,心中一池春水始終波瀾不驚呢?這不公平。
丹意眼中有了徹骨的哀傷。他恨,恨自己為何放不下。
她初次來到他身邊,也象此時的丹幽若一樣,小心翼翼的,想要接近他,又怕驚吓了他。
那時,她小心翼翼呵護着他。盡管充滿陰謀與算計,可那段日子是他最開心的回憶……因為她那時如此珍視他。
丹意眼圈有些發紅,往事不堪回首。
他收回在丹幽若身上的目光,臉上是哄小妹妹的輕笑,卻沒人知道這輕笑背後的寒意。
“丹參與你一母同胞,他會幫你找到如意郎君的,你放心回去吧。”丹意并不想趟這趟渾水。
丹幽若唇角扯了扯,眼中已經有了朦胧的淚意,最終沒說什麽走了。
三哥哥與母妃眼裏只有大業,哪裏會記得她?記得的時候,也是因為她對他們有利用價值。三哥哥堅持送她去東周,為她選的夫婿一定是對三哥哥有利的。
可太子哥哥憑什麽要幫助她?三哥哥想要的是太子哥哥的一切,包括性命。
丹幽若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被最親的人無情抛棄,她走在華麗的宮殿內,卻猶如行走在刀山油鍋中,受着無盡的煎熬,最痛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公主。”一聲刻意壓抑着的呼喚低低傳入耳中。
丹幽若一怔,差點低呼出聲。
“端木将軍,你、你不要命了?”丹幽若看着一身禁宮侍衛服飾的端木翦,同樣壓低聲音。
端木翦走上前,刻意與丹幽若保持着距離。
“不見公主一面,端木翦死不冥目。”在夜幕的掩飾下,他可以擡起頭肆無顧忌地注視着他心愛的女子,不用擔心被別人發現自己的秘密。
丹幽若看他一眼,呵呵輕笑出聲。
“我問将軍,可否放棄前程家族與我一起逃走?”她苦笑着問道。
端木翦低下頭去,看都不敢看丹幽若一眼。
“公主,我、我不能。前程我可以不要,可是全族人的性命,我不能做不忠不義之徒。”男子沙啞苦澀的聲音在安靜下來的場面再響起。
“既然如此,端木将軍又何必呢?”丹幽若幽幽道,“我也沒有我想象中愛慕端木将軍,當我知道母妃要我嫁給一個老頭後,我只要自己要如何逃離這個火坑,從沒有為将軍着想過一絲一毫。”
“什麽?辰妃娘娘要你嫁給……淩滔?”端木翦霍地擡起頭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丹幽若擡頭對着夜空笑了,不無自嘲道:“除了淩滔,誰能對她更有利?本來她可以讓我嫁給年輕的東周太子,可是她已經等不及了。”
端木翦布滿血絲的眼底翻滾着怒意,唇角蠕動了下,卻一句話也說不下來。
如果她嫁給一個她想嫁的青年貴公子,他一顆受傷的心也得到一絲安慰,只要她過得幸福,他什麽也不強求。可偏偏,她要嫁給一個身邊美人如雲的老頭,而他看着她為不愛的人披上嫁衣,卻無能為力。
“端木将軍,請回吧!”丹幽若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公主,你保重!”端木翦深深看她一眼,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出皇宮。
如此過了十日,丹幽若終于随着使者團出發,踏上前往東周的路上。
端木翦借病沒有相送,卻一個人站在城牆高處,直到公主儀象漸漸成為一個圓點,成為一片茫茫的天空,腳步依然沒有挪動半分。
東宮侍衛半夏剛踏入丹國的都城,就看到了使團護着皇子公主的儀象,浩浩蕩蕩的從京都出發。
還好,還好,太子還來得及。
這本是應該高興的事,半夏一張苦臉卻更加苦,飛速回到東宮。
“舍得死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四處把妹尋花問柳,早忘記自己姓什麽了。”丹意一看到他就來氣,狠狠踹他一腳。
叫他去尋那個女人的下落,結果他一走了之,連個影兒都不見。
“殿下,屬下到處泡妞把妹還不是為了殿下你。”半夏死死抱着丹意的大腿,以防第二腳的發生。這照他是在東周的街頭,跟錢伯候府的公子錢齊學的。
把妹是他跟太子學的,盡管不知道什麽意思,反正就是引誘良家婦女那意思。
“為我?”丹意一聽更來氣了,第二腳狠狠踹了過去。
半夏挨了這一腳反而怔了下,明明他死死抱着太子的右腿,太子右腿怎麽就踹了他一腳?太子是怎麽做到的?
“可不是為了殿下,屬下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半夏一臉的委屈,在丹意的第三腳來到前面時飛快說出口,“屬下找到殿下要找的那個人了。”
丹意的腳頓住在半夏胸前。
“在哪?”丹意揪住半夏的衣領,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在……在……”半夏怔住了,太子的手是在顫抖嗎?
半夏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的娘呀,太子在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在害怕。
那女子到底與太子有什麽樣的血海深仇?讓太子怕成這樣?
殺父仇人?呸,皇上還健在。殺母之仇?呸呸,皇後活得好好的。太子也活得好好的。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恨?
再說,太子什麽時候惹了那個可怕的女子?
不對不對,既然是仇家,為何不躲得遠遠的,為何要大張旗鼓去尋找,弄得天下皆知?
呸,他家太子用得躲嗎?當他們這些人是飯桶嗎?
☆、074.是她
“到底在哪?”丹意的暴喝聲将胡思亂想的半夏拉回來。
在第三腳将要踹下時,半夏急急開口道:“東周平陽候府六小姐慕容嫣,被晉王未嫁先休縱身跳入魚池,醒來後大鬧晉王婚禮向天下人宣布夫以妻為綱……”
半夏還未說完,就聽必蔔啊的叫了一聲。
必蔔急急找到那個本子,翻到東周慕容嫣那一頁,将本子奉給丹意。
本子上詳盡記錄了慕容嫣做過每一件事說過每一句話。
“可我的夫君,一生只能娶我一個人。”
“我的夫君,要以妻為綱,必須樣樣聽我的,事事依着我。我哭的時候他不能笑,我笑的時候他不能哭。我不開心的時候他要哄我開心,我開心的時候他要比我更開心……”
“我們意見一致時,都聽你的!我們意見不一致時,都聽我的。還有,我的優點你要懂得欣賞,我的缺點你要學會包容,你的優點我會褒獎你,你的缺點必須給我全改掉……”
“可是錢公子,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你不符合我的标準,我從來不撿別人用過的破布……”
本子“啪”的一聲從丹意手中丢落。
是她!
一定是她!
“殿下,我們要殺了她嗎?”半夏緊張地問,被太子的态度弄得平日的果斷都找不到了。
殺?
丹意疑惑地看着他,愣愣道,“不用。”
“她不是殿下的仇人嗎?”半夏自以為是地說道,“太子,解決敵人我最拿手了。我們要先下手為強,趁她未發覺取她性命,讓她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半夏奸笑兩聲。
“殺了?太便宜她了。”丹意輕笑。
上一輩子她将他玩弄于掌,用盡卑鄙的手段色/誘他。這一世,他不會輕易饒恕她,也要讓她嘗嘗被人玩弄于掌被人色/誘、還被人騙色的滋味。
丹意笑得陰恻恻,“我要先将她擄回來,讓她死心塌地愛上我時,再将她抛棄。求我回心轉意時,我當然不會理會。等她哭着求着要回到我身邊任我使喚任我奴役時,就讓她侍候我,還有我娶回的一堆比她醜比她笨的女子。我讓這群女子占着我的人我的心幫我生娃來氣她,氣得她半死不活時,等她心灰意冷受不了精神折磨時,我再親手取她性命。你們覺得這個辦法如何?”
必蔔打了寒顫,聽着怎麽比他審過的叛徒還要慘烈?不過他還是贊同地使勁點頭,以後就用這種方法來折磨女犯人了,比一刀結果有意思多了。
半夏使勁搖頭,這樣對待仇敵對他來說真是太過心慈手軟了,他都是痛痛快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過,他實在很難想象那個可怕的女子在自家殿下面前卑微乞求寵愛的樣子。
那樣的女子,她會從嗎?
“屬下覺得殺了幹脆。那個慕容嫣太可怕了,屬下想偷偷跟着她,不想立即被她發現了,還賞了屬下三枚繡花針,再偏那麽一點屬下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殿下了。要不是為了養傷,屬下早回來了……”
“你見過她?”半夏話未說完,衣領又被丹意揪起。
半夏見太子激動成這樣,更加确定太子與慕容嫣有深仇大恨,腦中有了要慕容嫣血債血還的想法。
半夏忙扯爛衣領,免得被激動之下的太子勒死。
丹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激動和粗暴,忙放開半夏,雙手下意識作個抱着頭的姿勢,“對不起,我情緒有些失控。”
必蔔半夏立即見鬼一樣瞪着自家太子。
丹意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此刻身在丹國。
“說呀!”丹意吼道。
“見過一面。”半夏點點頭,雖是個側面,也是驚鴻一瞥,算見過吧。
“她什麽樣子?”話音一落,這次丹意也感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原來,她真的在這裏。
半夏是從世家子弟中挑選出來的尖子,自是文武雙全,不過短短一會兒,一個女子的側面躍然紙上。
丹青上的女子寒着一張小臉,清涼的眸子透着從骨子裏發出來的涼薄,就算只有一個側面,也絲毫掩飾不住絕代的風華。
丹意倒抽一口涼氣,怔怔地注視着宣紙上的女子,一顆撲騰亂跳的心早飛胸膛不知飛向何方。
“殿下,我們要先下手為強。”半夏邊說邊擡手做了個殺頭的動作。
“你敢碰她一根毫毛,本太子誅你九族。”丹意大怒。
半夏傻了半刻,難道不是仇人?
“改用繡花針了?”丹意再次注視着紙上的女子,忽的笑了,擡腳輕踹了半夏一腳,“去殺她?別到時不知怎麽死的。別怪我不提醒你。”
丹意将手上的宣紙往袖中攏了攏,高聲喊道:“立即收拾行裝,本太子要護送妹妹去東周。”
儲君出行,儀象不是皇子能比的。皇宮頓時亂成一團,匆匆撤下皇子的儀象換成太子的儀象。
端木翦看着匆匆追出城的儀象,雙目頓時一亮,這才拖着僵硬的雙腿追上前去。
“端木将軍請回去。殿下說将軍所求之事已知曉,他會按公主心意護公主周全。”
端木翦微征,他什麽也未說呀?太子都知道?他打個寒顫,那皇帝皇後呢?
端木翦擡腳就要跟上。
必蔔攔着端木翦,雙眼往他腿上一瞟,繼續道:“殿下還讓屬下轉告原話将軍,幽若是我妹妹。”
不是公主,是幽若。
太子會把幽若當普通人家的妹妹一樣,由他這個哥哥護着。
“端木翦欠太子殿下一份人情。”端木翦恭身向太子的儀象拜謝。
必蔔笑看他一眼,策馬跟上太子儀象。他的心情大好,這回,他能重新做回侍衛了,不用去做街頭巷的閑雜人等了。
此時東周與丹國的交界處,一個滿臉血污的少女沒命地逃跑。
她回頭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母親和幼弟,淚水橫流,咬着牙繼續向前逃命。下一刻,她瞪着雙眼向後退回。親人一個接一個慘死,她早知道遲早會輪到自己,驚恐兩個字對她來說,已經麻木了。
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擺在她面前,那刀尖上還滴着母親身上的血。
☆、075.被抓
黑衣人手起刀落,她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來臨。
“當”的一聲,一顆頭顱骨碌碌滾到她腳上,溫熱的鮮血染紅了她破爛的繡花鞋。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她的腳得跪在地上,淚水流得更歡。只要早一點點,再如果這位恩人再早一點點,母親和幼弟就可以獲救了。
“你是誰?為何惹了這些訓練有些的軍人?”青粵掠過一地的屍體,走到她面前問。
“奴周氏,小名木棉,謝過公子救命之恩。”周木棉泣道。
“你全家都死了!若你沒有別的去處,就跟我走吧。”青粵道。
周木棉點點頭,快步跟上青粵。
青粵滿意地點點頭,耳邊還回響着自家主子的話:“救一個足矣。”
青粵其實早到了,卻一下子不知救誰,只好救死到最後那一個。
東周,乾清宮。
一封詳盡的案卷送到了淩滔的案頭。
“……十五年前,蘭氏一族被誅後,蘭氏嫡長女蘭娉婷因被慕容老夫人厭惡,由明媒正娶改為納妾,進門被慕容候安排在莊子上,只偶爾才去私會,直到慕容六小姐三歲時慕容老夫人去世後,才被接回府中……”
“三年後,蘭氏去世,蘭氏極其愛女……”
“……蘭氏只育過一女,時間完全與慕容六小姐對得上……”
“……當年接生的兩個穩婆,在慕容六小姐出生後不到兩日便死于意外,家人不知所蹤……”
淩滔正在落棋子的手一頓,內侍停下禀告,等待一會兒不見淩滔吩咐,便繼續說下去。
“穩婆的死這等小事,慕容候不會注意。”
“慕容六小姐的身世,想必慕容候還蒙在古裏。”
啪的一聲,淩滔猛地推倒面前的棋盤坐起來,冷喝道:“給朕查,朕一定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兒。”
天威難測,天子之怒,內侍背後已經是密密的一層冷汗。淩滔雖喜怒無常,性子陰晴不安,但象此刻這樣怒火沖天,已是許多年不曾見了。
是什麽樣的女子啊,令閱盡天下美女的一國之君癡狂成這樣,就連她遺下的女兒,也愛屋及烏。
內侍走出乾清宮時,腳步一陣愰惚,似乎看到了高高的宮牆已是血流成河。
***
夜涼如水,溶溶的月色象一層銀白的雪鋪照在寂靜的秋風院上空。
銀白的月光下,幾個黑衣人敏捷的身影潛入慕容府西北角。
慕容嫣猛地坐起來翻身下床應勢滾在地下。
一個大大的黑影落在窗臺,将長長的竹段伸進窗裏。袅袅的煙霧瞬間布滿整個房間。
窗戶被打開,一個男子的手摸向錦被,肥胖的身子壓下去,“小美人兒,爺香親香親……糟了……”
“啊……”黑暗中一聲男子的慘叫,将慕容府內的所有人都從甜夢中驚醒。
拂風院內,紅蓮聽到這聲慘叫聲吓得捂着耳朵,身子瑟瑟發抖,“七小姐,奴婢怕。”
一個清脆的巴掌扇腫了紅蓮的半邊臉。
“閉嘴!沒用的蠢才。”慕容倩甩甩打痛的纖纖小手,豎眉喝道,“還沒被人發現,自己就露餡兒。”
盡管紅蓮身子縮成一團,盡可能離慕容倩遠一點,身子還是被慕容倩狠狠踹到了,立即引起紅蓮的慘叫聲。
“死也不能承認是你帶的路,聽到嗎?”慕容倩怒喝。
紅蓮點頭如搗蒜,低聲哀求道:“小姐饒命!奴婢明白。”
“去打聽打聽!”
紅蓮逃命般遠離慕容倩。
慕容嫣冷冷盯着眼前的任山楂,手裏的尖刀在月光下泛着雪白的亮光,使尖刀上的血滴異常的鮮豔及驚心。
“庵了你,免得我三妹受罪。”
任山楂被庵,并未暈死過去,只是被玉竹的藥物制住,全身動彈不得,瞪着一雙仇恨的雙眼死死盯着慕容嫣,兇惡的神情如同一只困獸一樣,恨不得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誓不饒人。”慕容嫣冷冷道,“你記住了?”
她是個小氣的女人,睚眦必報,這才是她的本性。
忽然,她頸部一痛,整個人便暈過去。
黑暗中,一個如鬼魅的影子将一人扛在肩頭,消失在平陽候府西北角。
“小姐!小姐!小姐!”靈芝三個丫頭急急趕來,見到滿是鮮血的屋子,不由對視一眼。
“就這樣便宜這惡賊?”赤芍跺跺腳就要追去。
“回來,小姐說什麽就是什麽!快清理幹淨,別讓他們敗壞小姐的名聲。”靈芝立即拉她回來。
“這惡人有一日若落在我手裏,我定饒不了他。”玉竹恨恨道。
“憑你?”赤芍問道,“你又不懂武功。”
“這次你們沒有中迷煙,還不是因為有我?”玉竹氣鼓鼓道。
“小姐好象,将那賊人庵了。”靈芝眨眨眼道。
“什麽好象,你看地上。”赤芍嗤笑一聲指着地上。
玉竹擡眼一看,頓時惡心得捂着肚子狂嘔。
“快丢出去,別弄髒了小姐的閨房。”她厭惡道。
靈芝赤芍看着玉竹紅紅的臉色低笑起來,驅趕走些許小姐被抓去的擔憂。
一會兒,慕容候、梅夫人、慕容雙等人已經趕過來。
“嫣兒怎麽了?”慕容候神情焦急問道,看得出,他是十分關心慕容嫣的。
“候爺,出什麽事了?”靈芝打着哈欠将門打開,“這麽晚了,找小姐有什麽事?”
“嫣兒……沒事吧?”慕容候不确定地問。
“小姐一直在睡覺呢,要喚醒小姐嗎?候爺,剛才是誰在慘叫?”
慕容候遲疑一下搖搖頭,“你們好好照看嫣兒。”
院門關上,三個丫頭對視一眼,俱看到對方眼中的擔憂,不知小姐現在如何了。
京都郊外,三皇子正氣定神閑地吃着茶。
“殿下,怎麽還沒來?會不會……”失手?一個侍衛遲疑了下道。
“不會!這不是來了嗎?”淩信笑吟吟站起來。
“殿下,幸不辱命。”來人将肩上的棉被往地上輕輕一抛,錦被裏的人滾出來。
一股幽香随着滾出的少女頓時盈滿室內。
☆、076.令牌
絕色的少女在華麗的錦被上沉沉入睡,那随意的睡顏,露出頸部一抹嬌嫩白淨的肌膚,引人不住遐想向往。
“妙!妙!”淩信拍手大笑,“任山楂那蠢貨還想本宮吃肉,他喝湯。本宮看中的女人也敢觊觎,本宮可不是淩雲那有勇無謀的蠢貨軟蛋,可不怕什麽将軍府。”
淩信蹲在錦被上,一只在摸着地上少女如綢緞一樣軟綿的肌膚,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意。
“退下。”
一幫侍衛如潮水般退得幹幹淨淨,還好意的掩上門。
淩信嘴角含笑,慢慢寬衣解帶的手卻一頓。
一把尖尖的刀子頂着他*的腰際,他的身子頓時僵直。
“你也不見得有多聰明。”寒冷無邊的聲音,如抵在背上尖刀一樣冰冷。
“慕容嫣,你竟敢對本宮不敬……”三皇子強自鎮靜,用薄怒的氣勢去掩飾自己的窘迫。
“廢話。”冷喝的聲音剛落下,刀子便抵進了二寸。
她竟敢!
三皇子突然害怕起來,這女子敢來真的。
“誅殺皇子,你知道是什麽罪。”三皇子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本宮只要一叫,你便死無葬身之地。”
“你叫啊!”慕容嫣閑閑道,手上的刀子已隐隐聞到血腥味。
淩信吓着忙閉上嘴。
“讓你的人保持在十丈之外。”慕容嫣喝道。
“你放手,本宮願意以正妃之位迎娶你。”淩信聲音顫顫的。
他怕死。他不想死。
“本小姐不稀罕。”慕容嫣喝道,“出去。”
她用刀抵着淩信,一步一步走出院子。
慕容嫣有些後悔走這一趟了,她跟着不過是想看看是誰引她去君前,結果沒有想到是三皇子淩信。
在淩信摸上她那一刻,她真想一刀結束了這厮,又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在這個沒有民主法治的朝代,人治高于一切,她還沒有站穩,也不敢過多惹怒皇家。
十丈之外侍衛們的談笑正歡,看到這一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驚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要命就讓他們全部退到牆邊,雙手抱頭,蹲下。”慕容嫣冷冷道,手中的刀又抵進一寸。
淩信的侍衛哪裏會就犯,紛紛圍上來要殺慕容嫣,慕容嫣手腕一抖,袖中的繡花針飛出去,六七個侍衛應聲倒在地上。
“快滾過去!”淩信怒喝。
他毫不懷疑,若是惹惱了慕容嫣,她會一刀要了他的命。
栽倒一個女子身上,淩信憤怒交加。從那又抵進二寸的尖刀,淩信知道這個女子說得到做得出。
偏偏這裏是他的秘莊,他不能讓人發現他的實力。
侍衛們乘乘退開,慕容嫣押着淩信一直走出很遠才踢了他一腳,雙腳踩上牆頭瞬間消失不見。
淩信從地上爬起來,看着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恨得幾難自持。
到口的天鵝肉,竟然飛了。
慕容嫣,這輩子看你如何飛出本宮的手心。
淩信帶着滿腹的恨意,一步步摸着往秘莊走去。
“這幫蠢物,就不知道跟上來接本宮?”
淩信只着中衣,冷着身子直哆索,從小到大,他何時受過這樣的苦?在伸手不見五子的黑夜,碰得一聲,他撞上一幢不算太硬的牆。
“見鬼……”
淩信罵聲未落,那“黑牆”慢慢轉過身來,一把長劍在黑夜下泛着閃爍的鋒芒。
“饒命!”淩信喊出這兩個字,脖子已經僵直。
他這才意識到周圍充斥着濃烈的血腥味,不遠處橫七豎八躺着他的侍衛。不是他的侍衛沒跟來,而是被人全都解決了。
“娶她為妻,我助你登基。”黑衣人淡漠寂寥的聲音如石子投入沉靜的大海,激起一層巨浪。
娶她為妻?
這個她,自然是慕容嫣。
沒有生命危險,淩信一顆心放回肚子裏,眯起丹鳳眼眼,壯着膽子道:“本宮憑什麽相信你?”
黑衣人冷笑一聲,揚了揚手中的令牌。
亮光透過高牆,将令牌照得滿體通亮。
令牌在溶溶月色下閃爍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尤其是金牌上雕刻着的暗紅三個大字,更是發出令人窒息的詭異。
淩信心跳頓停一刻,神情變幻莫測。
回到秋風院,慕容嫣一只紮進大沐桶,拼命洗着被淩信摸過的地方,洗了一桶又一桶水。
靈芝赤芍不安地對視一眼,小姐不會是被非禮了吧?
玉竹反而一點不擔心。
“你們忘了小姐的師父是誰了?”玉竹哼道,“制南星貴為天下第一毒師,小姐就算不懂武功,也能毒死一大片,小姐哪裏會吃虧?”
靈芝赤芍被玉竹一說,才真正放下心來。雖說小姐不懂輕功,也沒有內力,可憑小姐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繡花針,沒有多少人擋得住。
她們跟小姐的時候沒有玉竹長,自然不知道慕容嫣的變化。玉竹又細心如發,別看老實可欺,一旦遇到事情,比兩人都要鎮定得多。
她們哪裏知道,前世慕容嫣常用的根本不是繡花針,而是撲克牌,這裏沒有撲克牌,她覺得玉竹的繡花針其實也很好用,這才順手拈來,每次出門都抓一把放在袖中。
咕咕咚咚的水聲終于停了,裏面不再叫水,三人同時松一口氣。
慕容嫣終于從水中出來,覺得身子輕飄飄,洗得都有些虛脫了。
她苦笑一下,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洗過澡了。
她記得第一次這樣洗澡是在六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将自己的清白給了暴龍。
是她先勾/引暴龍的。
她等暴龍沉沉睡去,才去浴室一次又一次洗着自己的身子。她覺得自己好髒好髒,怎麽也洗不幹淨。最後她泡在浴缸裏睡着了,還差點溺水了,是暴龍将她救醒抱回床的。
暴龍知道她有潔癖,極少再出去找女人,到最後就只有她一個女人了。
暴龍其實不知道,她希望他出去找女人,只要他不碰她就行。
她心中希望他對她寵愛對她專一,這樣他才會對她放下防備之心,她才能拿到可靠的情報。又怕他對她寵愛專一,她也說不清為什麽,只是沒由來的害怕。
☆、077.庵了
到最後,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對她守身如玉,夜夜守着她一個人。
她害怕過,彷徨過,抗拒過,到最後,她習慣了他的守候。
只要抛開兩人的背後身份,他們就是世上最恩愛的情侶。他甚至認真計劃過,要娶她,帶她遠走高飛,兩人恩愛一生,白頭偕老。
在他憧憬着兩人美好未來時,她取了他的性命。
慕容嫣托着腮望着淡淡的月宮,暴龍應該轉世了吧。在三生石旁喝下孟婆湯前走過奈何橋時,他會不會後悔寵愛她一場?不管真真假假,他确實一直寵着她。
就連她有時也一陣恍惚,眼前的愛情象是真的一樣。
慕容嫣對着月色冷笑起來。
但願他下一世不要再遇上她,遇到了,也記得要繞路走。
這是慕容嫣來這裏第一次想起暴龍。
以後再也不會想起這個人了,就象屈臣一樣,永遠塵封在她的記憶去,成為永遠的過客。
“啪”的一聲,慕容嫣擡手滅了燭火,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
任府,一夜燈火通明。
一群盛妝華服的婢女侍姬被趕出院子,院子裏傳出男子嗷嗷的慘叫聲。
美婢們聽着這種慘叫聲只覺毛骨悚然,臉上除了害怕并不見有悲傷,偶爾掉了一二顆淚珠那也是擠出來的。她們心中反而暗暗感激那個下手的人,庵了好,庵了好,那她們的罪孽也算有盡頭了。
她們萬萬沒有想到,她們的罪孽只有開始,永遠沒有結束。
“老爺,我可憐的楂兒。”任夫人一面垂淚,一面哀哀地叫着,“老天要絕我們任家嗎?”
任銘有兩子,長子已戰死沙場,餘下任山楂一子,寵愛如珍寶。任山楂婢妾雖大群,任家卻嫌侍妾身份低賤,每每有侍妾懷孕,都是逼其落掉,有些體弱的女子,往往一屍兩命,所以至今無人有出,膝下只有病弱的原配所生一女。
任銘一拳打碎面前的桌子,怒吼道:“慕容候,你欺老夫太甚。慕容嫣,老夫不殺你誓不為人。”
平陽候府內慕容候直直打了兩個噴嚏。
天光白日的,哪個混蛋在罵本候?慕容候心裏詛咒。
“候爺,候爺,不好了,不好了。”李管家急吼吼跑進來,連頭上的帽子什麽時候丢的也不知道。
慕容候慢慢低頭喝茶,擡頭時呸了聲,“本候好得很,你才要死了。”
“候爺,任少将軍昨夜被人庵了。”李管家苦着臉委屈道,他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庵了?
慕容候喜得雙眼笑成一條縫,“老天開眼啊,任銘那老賊要絕子絕孫了。誰人庵的?很有眼色,甚合本候心意,本候要重重賞他。”
慕容候這時完全忘記了,他還有一個女兒即将要嫁入将軍府。
“候爺,是……昨夜。”李管家重重強調,心裏大急,候爺的着重點好象錯了。
“昨……夜?”正在低頭喝茶的慕容候一口茶噴了出來,神情變幻一刻頓時大怒,“去給本候把那個不孝女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