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桃林結誓

夜色醉人,桃花缤紛。

淩烨抱着臉上帶着笑意的瓊華,又一次踏入這片桃花紛飛之地。

夜色沉沉,月光溫涼,微風拂面,甜香醉人。

這一夜的桃林,比先前所見,更透着幾分生機勃勃的溫暖。

林中深處傳來人聲,聽着極為耳熟。淩烨抱緊懷中的瓊華,順着先前的記憶,一步步往深處走去。

一棵極為粗壯的桃樹之下,跪了八個年輕男女。

即便是背影,淩烨也能清晰地認出這幾人。

桃樹邊上的寬大石案,不見上次幻象中的破敗沉寂,零星的桃花花瓣落在石案之上,偶爾幾片,飄入石案上的杯盞。清甜香冽的酒氣透過來,帶着淡淡的桃花香氣,與桃林幾乎融為一體。

八人對着粗壯的桃樹齊聲立誓,淩烨一步步靠近,只聽到了後半段的誓言:

……

坦誠以待,絕不相欺,

同喜同悲,死生不棄!

若違此諾,形神俱滅,永不超生!

誓言一落,桃樹下的幾人相視一笑,互相扶持着站起,臉上的酣暢淋漓的笑意,刺痛了淩烨的眼睛。

幾人紛紛到石案邊上落座,就着案上的桃花釀,飲酒談笑。

“穆姐姐!”紅錦從她的對面繞過來,硬是插在她與寧清之間,抱着她的手臂輕輕搖晃:“這地方真漂亮,你是如何找到的?還有這桃花釀……味道真不錯……可就是……太少了點兒……”

她拍了拍紅錦的頭笑道:“這一句才是重點吧?以前也沒見你好酒,怎的突然……”

其實她心裏是明白的。過去雖說也遇見過幾回好久,卻酒性頗烈,紅錦喝不慣。桃花釀用桃花釀制,她又刻意壓制了酒味兒,合起來清甜綿密,果然更合紅錦的口味。

紅錦撅了撅嘴:“以前遇見的都不好喝!”

對面原本坐在紅錦旁邊的司徒夏嗤笑一聲:“切,沒見識!以前喝過的赤泥印,玉卮醪可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酒,是你不懂,喝一口就被辣哭,還好意思說人家的酒不好!”

紅錦聽了拍案而起:“你笑話我!”

司徒夏痞痞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盞仰頭一口喝盡,只是笑睨着紅錦,卻不說話。

紅錦登時便惱了,起身繞了回去,司徒夏速度也不慢,當即跳了起來,逗着紅錦追趕。

唐玄遠和孟珂坐在一邊,看着司徒夏和紅錦兩人這幾乎日日上演的戲碼,捂着嘴偷笑。

另一邊襲妙月襲妙星姐妹兩個,拍着手給追趕司徒夏的紅錦加油吶喊。

她四下看了看,起身走到不遠處的另一棵桃樹之下,挖了起來。

寧清出現在她身旁,也不說話,直接動手相幫。

她瞥見寧清過來幫忙,沖他笑了笑。

淩烨站在一邊瞧見,眉頭抖了一抖。

很快,兩人便一人抱着兩壇子桃花釀重新回到石案邊上。

紅錦見此,也不再去管司徒夏,竄到她身邊拉着她笑鬧,一時不慎,她頭上的發簪滑落,滿頭如瀑的青絲散落下來。她将懷中的酒壇放在石案上,瞪了紅錦一眼。

紅錦吐吐舌頭,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眼睛一亮,按着她坐下,又在她身後跪坐好,挽起了袖子:“穆姐姐,我突然想到一個發髻,你挽起來一定好看,我這就給你挽上哈!”

她點點頭,紅錦便笑着動起了手。

紅錦的手極巧,輕輕幾下,便将她的一頭青絲理順,竟在她頭上,挽出了一朵半開的桃花。桃花的下半部,紅錦想了想,換了種方法,将頭發輕輕散下來,反倒在繁複的桃花之下,增添了兩分飄逸的美感。

紅錦拍了拍手,看着她的發髻,極為滿意的樣子。

淩烨看着紅錦手下挽出的桃花髻,略微皺了皺眉。

他似乎見過這樣的桃花……突然他眼前一亮:與那張桃花箋,落款處的那朵桃花竟有幾分相似!雖然那一朵,與眼前的發髻相反,下半桃花清晰可見,上半桃花朦胧模糊……

這時,方才離開片刻的寧清走了回來,将手中的一朵盛放的桃花,簪在了她的發髻上。

紅錦見了,拍手一笑:“還是寧清哥哥有眼光!桃花髻簪桃花,再合适不過了!”

襲家姐妹湊了上來,也紛紛贊嘆起來。

襲妙星拉着紅錦:“紅錦姐姐,能給我和姐姐也挽一個麽?我們也可以一人半朵花,然後靠在一起湊成一朵呢!”襲妙月站在妹妹身旁,聽了之後,也是眼睛亮亮地瞧着紅錦。

紅錦伸手,一手一個地摸了摸兩姐妹的小臉,一時高興,拍着胸脯道:“沒問題!跟穆姐姐不一樣的,但我保證一樣漂亮!”

司徒夏想要說什麽,被興致正高的襲家姐妹一同瞪了回去,聳了聳肩,自己拍開一壇子剛挖出的桃花釀酒壇上的封泥,又給自己斟滿,慢慢喝了起來。

唐玄遠瞧了瞧身旁的孟珂,想了又想,将手中捏了許久的一枝桃花,在石案之下,悄悄遞到孟珂手中。孟珂一驚,收過來低頭一看,臉上染上淡淡的紅暈,抿嘴輕笑。

石案邊上,酒香盈盈,笑聲陣陣。

這大概,正是最好的時候。

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那樣美好。

這時候的他們,擁有最難得的友誼,最知心的摯交在側,仍做着仗劍高歌,恣意天涯的少年夢。

然而……

大約正是因為曾經有過這樣的美好,一切破碎之後的殘局,才格外令人痛苦。

散雲嶺,唐玄遠自爆。

滴翠谷,襲妙月襲妙星身死。

晴碧坡,孟珂背叛,寧清司徒夏戰死,紅錦重傷。

天玑臺……

當她最後擁有的寄托的紅錦也在眼前慘死之時,那樣痛徹心扉的絕望……

淩烨摟緊了懷中的瓊華,看着眼前的這片桃林夜色又一次悄然散去。

方才桃林間的歡笑聲似乎仍在耳畔,然而……

熟悉的黑暗湧上,淩烨毫不遲疑地,抱緊懷中的瓊華,走向下一個幻象。

***************************************************************

雪域。

廷逸和葉紅绫帶着人,追着淩烨深入雪域,卻遍尋不見瓊華和淩烨兩人的蹤跡,傳訊符也沒了任何反應。

兩人在雪域之內追着迦南葉失蹤,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這時間其實算不得長,只是……

迦南葉才用了個詭異的葫蘆法器在雪域戰場上大肆殺戮,甚至不分敵我,在瓊華真君的阻礙之下,反倒殺的鬼族更多些。這個人行事詭谲,深不可測,瓊華遇到他,有些反常的樣子令廷逸十分在意。如今她和淩烨二人是為了追擊迦南葉而失蹤,廷逸無論如何都無法安心。

只是……

眼下的情形,卻并不能容他們,只顧及這兩人的安危。

迷妄之海那邊,鬼族的血祭之陣,已經修複大半,結界之內的煞氣愈發躁動不安。

雪域戰場,在迦南葉莫名地以法器葫蘆收了大半鬼族兵馬血肉之後,其實已經算是完結了。如今,仙族幸存下來的兵将,已經全部開往迷妄之海。同去的,還有趕來相助的鳳族。

成恪托着傷體,帶着不少鳳族人同廷逸,葉紅绫一道,在雪域內搜索瓊華和淩烨二人的蹤影,卻多半不是為了仙族,不是為了封神嶺的戰神淩烨,而是為了瓊華島主,瓊華真君。

及至雪域地宮附近,不論是成圓還是葉紅绫都變得極為謹慎,廷逸特意囑咐鳳族人不要輕易靠近。

經過了這許多事後,再去回想當日幾人一同墜入雪域地宮之事,廷逸心中愈發清晰起來。

這地宮,正是當年存放重光鏡的所在。

而眼下,沒有瓊華在,連同曾經闖過一次的他,都沒有膽量和把握再入一次地宮。

葉紅绫拉了拉廷逸的衣袖:“廷逸……你說,真君和小師弟,會不會又進地宮去了?”

廷逸臉色暗沉:“不無可能。”

葉紅绫想了想:“真君是追着那個鬼族的迦南葉,小師弟追着真君……他們兩個若是真的又進去了,會不會……那個鬼族也進去了?”

廷逸緊鎖眉頭,沒有出聲。

說起來,這是極有可能的。

鬼尊的目的,不論如何看都是重光鏡。

雪域地宮曾是存放重光鏡的地方,他們幾個也親眼所見其中的種種封印保護。若說鬼族想要入地宮做些什麽,甚至拿些什麽以便得到重光鏡,也是合理。只是……

才說着,成恪急急趕來,面沉如水。

廷逸和葉紅绫見他如此,都愣了一愣,随即,傳訊符亮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一沉。

這是守在迷妄之海族人的傳訊符。

接起傳訊符,那一端傳來的消息令兩人大驚失色,也全然推翻了兩人方才的推測——

鬼族右護法迦南葉出現在迷妄之海,以一葫蘆法器內的血氣哺以血祭之陣!迷妄之海震蕩!

“廷逸!”葉紅绫一把拉住了廷逸的手臂。

廷逸與不遠處的成恪對視一眼,當即做了決定:“去迷妄之海!”

“可……真君和小師弟……”葉紅绫急道。

廷逸閉了閉眼:“……去迷妄之海。若他們二人出現……也必會過去的。”

“可是……”

“同……瓊華真君在一起,小師弟應無大礙,若與她一起遇到……反而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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