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看着做什麽？封了便是。”
聽了瓊華的話，廷逸愣了一愣，随即便同淩烨異樣，若有所思起來。
成圓不解地問道：“真君的意思是？”
瓊華看了淩烨一眼：“不論這回的敵人是不是鬼族，左右蒼莽海原這塊兒地方的消息已經洩露了，如此，還怕什麽？在海原上設個陣法布個陷阱，便是那些人真的手段通天攔截不住，再不濟，也能讓這些人焦頭爛額，不便動手。”
葉紅绫想了想，為難道：“……真君所說，固然不錯……只是……天宮……”
葉紅绫的為難其實也不無道理。
自發現鬼族可能觊觎重光鏡以來，仙帝命淩烨幾人暗中調查，但是不少消息，封神嶺的這幾個人都沒有告知過仙帝，其中，便有秘境之事，蒼莽海原上有九華山秘境的出口，這件事情，仙帝原是并不知情的。如今，若真如瓊華所說，大肆封了蒼莽海原北部，于那極可能是鬼族的敵人而言，确實可能帶來極大的麻煩，可是……卻也必會惹來仙帝的猜疑。
瓊華皺了皺眉。
是她忽略了。在她的心中，從未在乎過所謂的仙帝和天宮，然而在座的其他幾人，尤其是現任戰神淩烨。甚至……她如今也并非沒有挂念，身後的瓊華島……瓊華心中苦笑。
然而，此刻開口的做了決斷的，卻也真是淩烨：
“便如此做吧。”淩烨沉聲道，見幾人都向他看來：“蒼莽海原秘境事關重光鏡，如今，還是重光鏡之事更要緊些，旁的，先不去理會便好。”
葉紅绫擔心道：“小師弟……”
淩烨看向廷逸三人，拱手道：“此事，只封神嶺去做便是，諸位師兄師姐，便不要插手了。”
“師弟！”廷逸臉色沉了下去：“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淩烨沖着三人維持着拱手微拜的姿勢，沒有說話。
瓊華嘆了口氣，道：“淩烨說的不錯，此舉……必會招來仙帝的不滿，幾位身在仙界，背後都有偌大的勢力要考量，如今這事，還是不要摻和進來的好。”
廷逸揚眉道：“真君此言差矣。這段時日的所行所為，均問心無愧。我們師兄弟幾個，情同手足，斷沒有為了辟禍棄下誰不理的道理。更何況從調查伊始便參與進來，現如今再如何撇清？仙帝能信我們不知情？既如此，何必畏手畏腳，徒增煩惱？”
成圓也附和道：“大師兄說的不錯。更何況，也正是因為我們幾個背後有各家勢力在，仙帝即便不滿，也不會做什麽傷筋動骨的大事。”
葉紅绫也笑着抱歉道：“之前是我想岔了，便給大家賠個不是。成圓說的是，不論做了什麽，我們幾家聯合起來，也沒人能動得了。至于我嘛，再不濟，我爹也不會丢下我這親閨女不管。最多是得仙帝不痛不癢幾句斥責罷了，反正天宮對赤焰海，從來都有所防備。”
瓊華搖搖頭：“就算如此……也沒那個必要。布個陣設個陷阱罷了，哪裏用得上這樣興師動衆。”
“不錯。”淩烨定定看向瓊華：“封神嶺足矣。”
瓊華愣了愣，随即笑道：“瓊華島是唯一在蒼莽海原上的勢力，你以為做這事兒，瓊華島不出手，仙帝便不在意了？”
淩烨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瓊華見了，也不多勸，對幾人道：“我先回去了，有些事還是得提早布置……哦！”瓊華突然想了起來：“幻靈人偶，雪歌已經開始煉制了，煉成之後，我會送來封神嶺的。”
廷逸拱手道：“……如此，多謝瓊華真君了。”
瓊華說完，便轉身出了偏殿。淩烨頓了頓，與殿內的廷逸三人點頭略略示意，便跟了出去。
淩烨如上次一般，一路将瓊華送至山門。
路上，瓊華的目光投在遠方，低聲道：“對不住……今日這個主意……是我沖動了……”
淩烨的聲音，不緊不慢：“無事，早晚有這一天。”
瓊華有些驚訝地轉頭去看淩烨的表情。
縱是接觸不多，瓊華對如今這位仙帝的評價卻着實不高。面上愈是一副道貌岸然大義正氣的樣子，內裏愈是多疑狹隘斤斤計較……瓊華對這位仙帝的觀感雖尚未差到這個地步，卻也瞧得出來，這可不是一位選賢任能寬容大度的。只她确實略有些驚訝，眼前的淩烨，瞧得也這樣清楚，也早做了這樣的覺悟。
封神嶺一脈世代為仙界戰神，護衛仙界太平，本應是歷任仙界掌權之人手中最利的那一柄刀……可惜了……這所謂的仙界之主，居于高位之上，就快只知權謀算計了……
想來，不論是八萬年前讓仙界的戰神遠征妖界，為妖族平叛，還是如今以不宜聲張為由，讓封神嶺獨自徹查重光鏡之事與暗中的鬼族對上……說起來，都多半不過是如今的仙帝想要削弱封神嶺勢力的手段罷了……
淩烨想必早便看得透徹，只是……
瓊華嘆了口氣，意有所指地道：“如今局勢暗潮湧動，仙族與鬼族總有一戰，到時……時局混亂，誰知道終局之後，坐在上面笑的人，會不會變呢……”
淩烨目光閃了閃，看着瓊華唇邊略帶諷意的笑，沉默了下來。
瓊華島。
瓊華回到島上，瑤歌便迎了上來。
“雪歌呢？”
瑤歌答道：“六師妹正在煉器房中。”
瓊華點點頭，擡步便往煉器房而去，離開前交代了瑤歌一句：
“傳訊給夜枭，我要見他一面。”
“……是，師尊。”
瓊華來到煉器房時，正見雪歌守着面前燃燒得極旺的地火，手上擺弄各種材料，動作卻有些遲滞，明顯有些晃神。
瓊華嘆了口氣，揮手滅了雪歌面前的地火。
火焰驟然熄滅，雪歌愣了一愣，回身一看，竟是瓊華，連忙起身拜見：
“師尊。”
瓊華看了她片刻，低聲問道：“你心緒不穩，還在想那件事？”
雪歌默了默，低着頭道：“終究……他們幾個是為了替我……徒兒……一時間，有些放不下……”
瓊華聲音極輕：“不是你的錯……是我的疏忽。”
“……師尊？”
“……是我太過自信了，料定了，旁人誰都不可能進得去……才放松了警惕，任由你們幾人去守……”瓊華閉了閉眼：“既然知道了九華山……又怎麽會當真不曉得蒼莽海原……況且……我明明知道了……那個鬼尊是柳傾璃的後人……”
雪歌擡頭見瓊華的面上帶着自責，頓了頓，複又将頭低了下來，沒有說話。
瓊華回神，摸了摸垂頭不語的雪歌的發頂，沉聲道：“這心結，要你自己想通……莫要讓它成為你的心魔……”瓊華的手掌帶着暖暖的溫度，在雪歌的發頂停留了片刻，又挪了下來，加了些力道拍了拍雪歌的肩：“……做這事的人，多半是鬼族。這些時候的事，你們幾個都是知道的，仙族和鬼族在不久的将來，必有一戰。你此刻不能放下，為師并不強求，但是日後，待我們把他們幾人的仇報完了，你必須走出來。”
雪歌身形一頓，沉默片刻，提高了聲音應道：“是！”
瓊華見她這樣，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卻仍是不忘囑咐道：“你修為不高，硬打硬拼不是對手，莫要為了向鬼族報仇一事冒進。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好好想想你最擅長的是什麽，最能于将來的戰役有助的是什麽。”
雪歌想了想，擡起頭看向瓊華，眼中褪去迷茫，重新綻出一絲光彩來：“是！師尊！弟子明白了！”
瓊華點點頭，這才往旁邊地上堆着的許多材料看去，見到這雜亂地摻在一起的東西，皺起了眉。
雪歌自然也瞧見了瓊華的表情，順着她的目光回頭一看，臉上瞬間變紅透了，期期艾艾地出聲：“……師尊……”
瓊華似笑非笑地看她：“知道錯了？”
雪歌連連點頭：“是，雪歌知錯了……下次不會了……”
瓊華搖搖頭，到底沒有再說什麽，只是交代了一句：“你先專心煉制幻靈人偶，煉成後傳訊給我。”
雪歌忙應下：“是。”
瓊華離開煉器房之前，目光在地上那堆材料上多停留了幾眼，惹得雪歌臉色又紅了起來。
瓊華從煉器房出來，瑤歌已經等在門外。
“師尊。”
“他在哪兒？”
“雪域南緣。”
瓊華皺起眉。
蒼莽海原向北，一路是無甚特別的平原山谷，過了這段，便正是雪域。這麽算來，蒼莽海原的北岸，與雪域之間，禦風而行若是速度快些，不過半日的路程而已。
“……他可有提起……他這四日之間的行蹤？”
瑤歌微微擰眉：“并無，只是他有說……師尊想問之事，他許是能夠回答的。”
瓊華挑了挑眉，繼續問道：“可說了何時方便見我？”
“說是……随時恭候師尊大駕。”
“呵。”瓊華笑了一聲：“如此，我這便動身。你在島上守着，不可掉以輕心，最遲明日，我便回來了。”
“是，師尊。”
與瑤歌交代完，瓊華便又一次離島。這次與之前同淩烨同去封神嶺不同，她細細地隐了身形掩了行蹤，出了瓊華島便一路向北直往雪域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