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祥坐在八仙桌旁,十分痛苦的抓着頭,不予理睬。素日裏看愛幹淨的他,竟然頭發松散,衣衫也穿的斜斜誇誇,一雙眼睛空洞的望着牆上挂着的一幅美人圖。
衛玉琳因聽不見裏面的聲響,便對身後的丫鬟吩咐道,“去,叫人來,把門撞開。”
丫鬟不動,面面相視。這位新過門的四奶奶着實脾氣太火爆了些,便連太太平日裏也不敢随便的就狀老爺的門。四爺雖然平日和藹好相處,可并不代表他沒脾氣。
整個唐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個其實是為了沖喜而娶進來的将軍嫡女并不讨四少爺的歡心。四少爺心裏的姑娘,是那一直挂在他卧房裏那副畫上的姑娘。
可據說那姑娘不喜歡四少爺,即便是四爺差點為他丢了命,她也拒絕嫁給四少爺。這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衛玉琳見丫頭們不動,難免有些生氣,板着臉,拿出大小姐的氣派,道,“怎麽?我使喚不動你們?四爺,已經三日沒進食了,你們若耽誤了他用飯,仔細自己的腦袋。”
聽她這麽一說,丫鬟們倒有些害怕了。福了福身,邊準備走。
身後發出,冗長而托她的吱嘎聲,衛玉琳猛然轉過身,見唐書祥正垂着頭,緩慢的将門拉開。
三日不見,卻恍若隔世。他竟為她頹廢到如此境地,即便是自己一心一意為了就他,委身嫁給他也不能讓她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哪怕是感激也好。要知道将軍的娣女,最次也能嫁給郡王,嫁給他一個六品小官的兒子,真真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可唐書祥說過,兩情相悅,無關門楣。所以,他喜歡的那個人是一個被皇上驅逐的藥商庶女,他可以不管不顧想盡一切辦法将她娶進門。他可以在她危在旦夕的時候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她的重生,他可以在掀開蓋頭發現那新娘不是他是一芽不發。
“書祥。”衛玉琳從來沒有那麽喚過他的名字,帶着怯生生的期待。“他終于肯出來了,好些日子沒吃東西了,一定餓壞了吧?”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後端着食盤的丫頭上前。可唐書祥卻站在門口紋絲不動,似乎聽不見她的話。
“書祥?”她緊張極了,帶着丫鬟往前頭上前,沒等走到他身邊,卻被他猛然擡頭的動作吓得停住了腳步。
唐書祥看着衛玉琳,眼神冰冷而空洞,幹股的嘴唇動了動,“我不餓。你也去歇着吧,這樣吵着,沒得讓父親和母親擔心。”
唐書祥垂下眼眸,搖搖頭,“我吃不下。”他怎麽能吃的下,明明模糊的記憶力要娶得人是田柔佳,可掀開紅蓋頭時确實人比花嬌的衛玉琳。
他說過多少山盟海誓給田佳柔聽,可如今因為一個烏龍婚禮一切都變成了謊言。他們的這場婚姻,害他成了負心人,害他騙了田佳柔。
“我要去找小柔。”唐書祥自己喃喃自語,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思顧忌衛玉琳的感受。
“田佳柔已經走了,她不在上京城裏。說不定現在已經嫁人了。就算是這樣你也要不吃不喝的為她難過麽?”衛玉琳覺得自己很可憐,可她卻想讓唐書祥比她還要可憐。
比起痛快來說,痛苦的感覺更加強烈。衛玉琳受不了唐書祥對自己的視而不見,又不能怪田柔佳的先入為主,只能為難自己,為難唐書祥!
聽了衛玉琳的話,唐書祥的呼吸陡然一偕,。半響,方才在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不可能。她怎麽可能嫁人。”
衛玉琳看他如此痛苦,又有些心軟。“她被她大伯父接走,離開了京城。就算現在不能嫁人,很快也要嫁人了。”
“她還在服桑期,不會嫁人的。”曾經田佳柔就用這個理由拒絕過他,反正是等三年,他覺得自己等下去也沒什麽大不了,可卻不曾想才不過一年,就出了這樣的變故。
衛玉琳冷笑了一聲,“服喪?他們田家若是知道服桑期,你三哥又如何将你三嫂娶進門的?”
唐書祥被衛玉琳的話噎住。當年田榮德不過才剛咽氣,父親因不想同田家聯姻,便以三哥命定那年必須成親為由想要退婚。當時田柔佳未曾矶竿,不能出嫁,而其他的女兒們也該服喪不能出嫁。
唐父覺得自己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卻不曾想田家的太太竟将自己的娣女送進了唐父。人家深明大義,說這事老爺生前定下的親事,決不能因田家而告吹。唐父除了啞然接受,也沒有別的方法。于是田柔瑤就代替田佳柔嫁給了唐書之 而唐書祥和田佳柔這對有情人則逃過一劫。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可不曾想大病初愈的田佳柔變了性子。雖然是這樣,唐書祥卻是更加喜歡現在的她。便是她奇怪的再三決絕自己,可唐書祥還是越挫越勇,認定了自己一定能将她娶進門。
可今日穿着石青起花八團尾段斐穗卦,挽着八寶簪花鬓的,不是田佳柔而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衛玉琳。這讓他情何以堪。
“她在彭城,住在任彭城知州的伯父家。你若真的不死心便去找她吧。”衛玉琳挑眉看着唐書祥,一臉的挑釁。
唐書祥不看她,提起袍便向外走去。
“你若找她,先要将我休了!”衛玉琳急忙轉了個神,十分決然的看着唐書祥的背影。
唐書祥猛然頓住腳步,擡頭看着從自己面前飄過的黃色落葉。秋天來了,太多傷感和悲劇也跟着來了。
渾然不知還有人為自己受苦的田佳柔,在伯父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正一腦門官司的站在院子裏望着落葉飄灑的田佳柔,虎耳聽見說伯父正叫自己去書房,便趕忙匆匆的跟着走了。
“你父親在時,可給你說了親?”田榮柏坐在太師椅上,看着坐在對面低垂着頭的田佳柔。
田佳柔搖頭,“未曾。”
“那少不得要伯父替你挑個好人家。只是,你要守孝三年,待成親時也十八歲了。”田榮柏嘆了一口氣,似是很頭疼,可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氣。“這幾年即及不得親事 你便安心在這府上同你三叔學些本事吧。你爹爹留下的那本書你可帶來了?”
“嗯。”田佳柔點頭 想着,再看了他們家好些天熱鬧後,交易終于來了。
“我聽你嫡母說,那書上并沒有字?”
“嗯。”田佳柔再次點了頭,“我也不知道這秘籍應該如何去看。”有空間這事兒,田佳柔并不想要告訴別人。
田榮柏沉吟半響,摸了摸下巴 又道,“你父親留給你的那只镯子還未找到?”
“嗯。不過 倒是有一些眉目。瑞竹園的老板玉玲珑曾經花重金收購過各種镯子,我也同她打過交道,她并不是十分熱衷于玉镯。她收購镯子的時候,正是小溪剛把镯子丢掉的時候。侄女兒想,或許她同這镯子有些牽挂。”田佳柔想着,大伯父在朝為官,交際面又十分廣,讓他出面找镯子,總比他們幾個小輩兒的要強上許多。于是便十分熱忱的将自己所剖析到的點點滴滴說給他聽。
“瑞竹園?”田榮柏聽了皺了皺眉頭,“那是皇家的産業。背後的老板是九皇子藍安。”
“九皇子?”田佳柔有些驚異。
“怎麽?有交情?”田榮柏見她如此反應,不免生了好奇之心。
田佳柔忙擺了擺手,“算不得有交情,只是見過幾面罷了。他同我的一位好朋友是故交,在一起做過幾次。”
田榮柏看向田佳柔的眼裏多了幾絲探究,“我想,你父親的那秘籍定然是同玉镯有聯系的。或者找到那玉镯,就能找到秘籍中的秘密。”
“那此事就要勞煩伯父了。”田佳柔欠了欠身,說的十分客氣。
田榮柏點頭,“玉镯的事兒你大可不必憂心,你只安心在這裏住着。”
田佳柔覺得玉镯的事情交給伯父去辦,自己大可放下心來,好好适應一下新環境。
四姨娘死後,六姑娘無人照看,田榮柏将其硬塞進太太的屋子裏,讓其教養,惹得她十分不快。“沒得讓我養這麽個病秧子。養好了自然是在老爺和老太太處了臉,可若一個不仔細又生了病,到都要說我這嫡母刻薄,一樣的孩子養在身邊,偏疼自己的,不疼別人的。”
太太抱怨聲起,歪在榻上的如蘭挑眉看了母親一眼,“厚此薄彼也是天經地義的,誰能說什麽?她活得不好,長得不好也只能賴她有個短命的娘。做什麽要怪母親?老太太若指派你的不是,大可叫她把淑珍養在自己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