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撥的話說的太過露骨,倒讓田靖稀當場愣住不知如何反應。眼神糾結的看着田柔佳,舉棋不定。
田府的生活條件優越,莊子上的生活艱苦,自小享受慣了榮華富貴的田靖稀不能說不動心。而且早上剛被田柔佳狠狠傷了心,也覺得留在姐姐身邊好沒意思。
田靖稀看着田柔佳,目光中三分糾結彙着三分猶豫,最後還捎帶了四分惱怒,表情更是瞬息萬變。
即便是他表情豐富,心思萬千,可田柔佳依然對他熟視無睹。臉上笑容輕輕淺淺,看着田柔玥沒有什麽多餘情緒。
“三妹妹,如今你落得今天這般田地,讓我這個做姐姐的看着好生心疼。”田柔玥手中托着酒盞,說的漫不經心,可語氣裏卻滿滿的都是得意。
落井下石的功夫她算是得到了梁氏的真傳。
田柔佳笑着走到桌邊,對王姨娘點頭示意了一下,便不客氣的挨着田靖稀坐下。“倒想請教姐姐,我是落得哪種田地,讓姐姐操心?”
田柔玥抿了一口手中果酒,鳳目輕挑,“自爹爹去世,妹妹的處境便每況愈下。如此說來,少了爹爹的寵愛,妹妹也不過還是個沒有地位的庶女。唐家高門大戶,自然不會将你聘請了去。先前書祥不知輕重,上門提親,如今也是想開了許多。”說着又頓了頓,臉貼近田柔佳,“便是如此國色天香,也比不得将軍府千金的名頭。書祥如今同衛将軍家的二小姐訂了親,不日便要成親了。好妹妹,如今既沒有爹爹又沒有書祥,便連着弟弟也抛棄了你,你難道不是處境艱難麽?”
唐書祥要成親??田柔佳心中大駭,可臉上卻依然雲淡風輕。
顧自提了印着古典花紋的鴛鴦轉香壺為自己斟了杯酒,“他娶了別人做妻子,那還是應了我那句話。以姐姐的身份便是嫁過去也只有做妾的份兒。”笑着垂了眸,抿了一口杯中美酒,咋舌道,“鴛鴦轉香壺倒出來的酒也不過如此,想來大姐姐做女兒的時候總會拿出更好的酒招待客人。姐姐如今非但沒能給書祥做妾,且連記名在太太名下這事兒也沒能做成吧?”
田柔佳目光雖不犀利,可足以讓人惱怒。田柔玥臉色發白,嘴角抽搐,半天只瞪着眼睛說出一個“你”字。
田柔佳笑着搖搖頭,“我同姐姐身份一樣,是藥商的庶出女兒,你我姐妹都做不得書祥的妻。可我同姐姐不一樣的是,便是我嫁不得書祥他也會一輩子惦記着我的好。我們是沒能在一起的有情人,而你,不過是追着他跑了好遠卻得不到一個擁抱的可憐蟲!”
“田柔佳!你不要欺人太甚!”田柔玥僅有的修養被田柔佳一句話統統抹殺,她拂袖起身,将滿桌子的美味佳肴盡數掃在地上,跳腳大叫。
田靖稀和王姨娘都被這一變故殃及,迅速提着被弄髒的衣衫起身閃人。
田柔佳卻依然氣定神閑的坐在那兒,紋絲不動。“最好不要觊觎別人的東西,是你的終歸是你是,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你百般刁難與我,無非是想要從我身邊奪走書祥,可結果是你我姐妹傷了和氣,別的女人趁虛而入做了唐家的四奶奶。你機關算盡想要從我身邊奪走我的弟弟,結果是什麽興許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終歸是小稀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血濃于水,他便是再同我別扭也終究同我一條心。我勸姐姐不要白費心機,到最後落個悲劇收場。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自身性命。這句話送給姐姐,好自為之。”
“哼,”田柔玥冷哼一聲,目光依然傲慢無禮。“便是讓別的女人嫁進唐家也好過你趾高氣揚的做了他的妻子。我會成為田家的嫡女,你永遠都比不上我。”
“那就祝姐姐早日成功。”田柔佳起身,彈掉落在身上的菜葉。雖然衣衫髒亂,卻依然端莊大方,不慌不急的轉身看向早已愣怔的田靖稀。“早晨是我一時疏忽忘了你的生辰,我同你道歉。是同我回去粗茶淡飯還是留在這裏錦衣玉食,随你歡喜。”
田靖稀轉頭看了看狼狽不堪的田柔玥母女,又看了看昂首向前走開的姐姐,心裏百感交集。
“二爺,姑娘對你的心,咱們都看着眼裏。便是沈姨娘在世,能給你的關愛也無非就是這些。”春桃蹲身對着田靖稀行了一個标準的禮,轉身也追着田柔佳而去。
田靖稀顧自思量了一下春桃的話,想想姐姐似乎是面熱心冷,對自己确實不錯。又想到她總是能三言兩語反敗為勝,各種打擊報複敵人,自己跟着她才有好日子過,遂趕忙轉身追了出去。
方才剛出門,便撞上前來打探虛實的梁氏。
田柔佳客氣的行了禮,“柔佳見過嫂嫂。”
梁氏瞪着田柔佳,完全不能從震驚中将自己解救出來。“三妹妹?”
她不是中毒了?她不是沒人能救活?她不是要死了麽?梁氏驚駭的瞪大眼睛,盡量保持自己端莊的儀态。心下卻不停的嘀咕,梁家沒有出手,唐家更是不理不睬,田柔佳是怎麽活過來的?難不成父親留下的秘籍裏不僅有産生不老藥,更有起死回生丹?
梁氏貪婪的目光閃爍着金光,恨不能自己望向田柔佳的目光統統變成刀子,将她千刀萬剮,好奪寶發財。“三妹妹,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田柔佳客氣的笑了笑。
“田家的下人都怎麽當的?三姑娘回府怎麽都沒人通報一聲?還當不當我是這當家主母?”梁氏尖着嗓子,着實是惱怒于衆人未向她回禀。
田柔佳掃了一眼被訓斥的迅速低頭,默默不語的丫頭婆子,笑道,“想來是早有人通報了太太,許是太太心疼嫂嫂,不想讓你孤獨操勞,才囑咐了大家沒去向你禀告。”
梁氏嘴角抽了抽,心裏委實不爽。田柔佳的弦外之音是,她梁氏不過是太太放在前面的幌子,真正當家的還是那個老奸巨猾的僞教徒太太。
她不過是個狗腿,放在前面讓大家看看太太有多慈悲,多平易近人又多與世無争。
太太喜好坐在佛堂後面,看着後院兒起火,更願意看着梁氏将田柔佳逼上絕路,別人指責田家不近人情,刁鑽苛刻的時候,她大可雲淡風輕的來一句,“這家是晴兒當,我并不知情。”如此說來,梁氏最後會是惡貫滿盈的壞人,而真正的壞人卻是衆人眼中端莊賢惠的太太。
田柔佳這麽一句話,可謂一言驚醒夢中人,梁氏恍然頓悟,開始拉着田柔佳噓寒問暖。“姑娘在莊子上可還習慣?這伏天熱的人心煩氣躁,想來你那兒也沒有可以避暑的東西,不如搬回來,我打發人将屋子裏你大哥哥前兒買的玉簾子給你擡去。”
“勞煩嫂嫂記挂着,莊子靠近溪流,涼爽惬意的很。咱們田家近來銀錢少的可憐,想必哥哥也是花了血本才買了那麽一張簾子,嫂嫂大可不必拿來給我,只自己留着用吧。桐哥兒年紀還小,又是好動的男孩子更是怕熱。”
看看人家田柔佳的話,說的多知冷知熱,多為人着想。梁氏除了點頭稱是,還能做什麽。
“妹妹今兒怎麽想着回來了?”梁氏抓一話題,消除尴尬。
“姨娘和二姐姐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說是要給小稀好好過個生辰。我作為姐姐,總是要來好好感謝一番的,您說是吧?”田柔佳扯了扯才沖到自己身邊的田靖稀,笑的十分違心。“我們其實住在莊子上也不錯,姨娘和二姐姐時常照拂着,我們也吃不着什麽苦。”
梁氏嘴角一抽,原來他們早已經達成同盟了麽?
“嫂嫂還有其他事兒麽?若是沒什麽吩咐,柔佳就先行告退了。從府上到莊子上需要些時間,時辰不早了,不好讓嬷嬷在家擔心。”田柔佳行了禮,完全沒有想等梁氏回話的意思,拉着田靖稀的衣袖,便将他拖了出來。
“奶奶,如今看來,那日刺殺三姑娘不成當真是二姑娘搗的鬼。”金釵伏在梁氏耳邊,咬牙切齒。
梁氏目光犀利,緊咬下唇,不回話,可看神情便知道,她也是這麽認為。
田柔玥和田柔佳結成同黨,想來是太太出了什麽陰招想要騙田柔佳手中的秘籍寶貝。
田靖稀和田柔佳面對面坐着馬車裏,空氣沉悶的可以讓人窒息。他百無聊賴的四下掃視,忽而見桌上擺着一個食盒。遂不客氣的打開,“這是什麽?”
“蘇嬷嬷早上為你準備的飯。”田柔佳閉着眼睛,靠在車廂上,聲音慵懶。“我想你也未必能吃他們母女準備的飯,快些趁熱吃了罷。”
“我不吃。”田靖稀伸手,将食盒一推,環胸向後靠去。“你連我生辰都不記得,我才不吃。”
“随你高興。”田柔佳翻了個白眼,不想理睬田靖稀,“我問你,書祥是真的要成親了麽?”
她從方才聽見田柔玥說的話開始,就一直想問這個問題,現下四處無人,她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的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