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和春桃留在外面處理那兩個麻煩的男士,田柔佳則扶着夏蓮的手走進了內室。繞過書生對弈的屏風,田柔佳主仆二人圍着八仙桌兒坐下。
“是什麽要緊的事兒,竟這般神秘?”田柔佳看着夏蓮,臉上依然是一成不變的笑容。
“姑娘救我!”夏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趴在田柔佳的雙膝上抽泣不止。
田柔佳愣住,雙臂維持彎曲的姿勢,不知道是該上還是該下。猶豫半晌,終于将手輕輕扶上夏蓮烏黑細密,猶如瀑布般垂下的秀發上。
“別哭,有什麽事兒你且細細說來。若能出力,我斷斷不會袖手旁觀的。”田柔佳的心腸終歸還是太過柔軟。
她明明不信任夏蓮,明明覺得她跟琥珀交好,是太太放在自己身邊的暗棋,可當她涕淚橫流的撲倒在自己身上無助的求救時。自己還是抑制不住,要去幫助她。
夏蓮伏在田柔佳身上,雙肩抖動的厲害,抽泣的聲音只增不減。田柔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面輕輕撫着她的發絲,一面聽她哭泣。
處理好田靖瑜和沈玉瑾的身上和春桃,結伴走了進來,見到眼下的場景皆是一愣。
春桃正欲開口詢問,田柔佳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揮手示意她們先退出去。這裏留給她和夏蓮就好,她哭得這麽歇斯底裏,想來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煩,自己不确定她願不願意讓蘇氏和春桃知道。
蘇氏和春桃得了指令,雙雙屈膝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田柔佳默默地聽着夏蓮的哭聲,上下眼皮強烈呼喚擁抱,沉重的腦袋也不禁一點一點。屋外漸漸沉下來的夜色,也讓她的困意變得更加濃厚。
夏蓮終于哭累了,垂着頭離開田柔佳的雙膝。扯着帕子擦淚。
田柔佳被她的動作一驚,困意全消。揉了揉發澀的雙眼,柔聲問道,“遇到了什麽大麻煩,竟是哭得這般傷心。”
“姑娘。”夏蓮擡起頭,看向田柔佳的目光中全無光彩。
“你說,我會替你想辦法。”田柔佳看着她,終究還是不忍心不管她。只要她不要提出殺人放火的要求,田柔佳想自己都會滿足她。
夏蓮咬牙切齒,整個人的面部表情近乎猙獰。
前往中可能都從田柔佳腦海中閃過。比如她因為從前和自己交往過甚,幾個月又從沒有從自己這兒偷走什麽有用的情報傳給太太,而被太太掃地出門,從此消除她習作的工作職位。又比如,梁氏因為對她和田靖瑜之間的事耿耿于懷,又因為她曾經是自己的貼身大丫頭而對她百般刁難,将她關進小黑屋,不給飯吃還讓老鼠咬她。在不靠譜點的,就是她跟田靖瑜突飛猛進,玩出了雙黃連,肚子裏有了田家的娃。
還有好多好多種可能,田柔佳絕對沒想到她會張口就罵田靖瑜。還是指名道姓罵他,着實是有些招架不住。瞪着眼睛看夏蓮,瞪着她進一步的解釋。
可夏蓮接下來卻是哭得更加迅猛,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從哽咽變成了無聲的流淚。
田柔佳看着她如珠般的眼淚,有些手足無措,忙上前将她拉起來。按住她的肩膀,強行讓她坐在凳子上,“有什麽你且慢慢說來,我一定幫你。”
年幼時常常跑出來惹禍的正義感,再一次出現蠱惑田柔佳。
夏蓮将眼睛瞪的大大的,眼中蓄滿淚水。田柔佳趕忙抽出手帕為她擦淚。她從不哭泣,因此她最害怕女人的眼淚。
夏蓮抽泣兩下,神色十分痛苦的看着田柔佳。“求姑娘替夏蓮找一個好婆家。”
“啊?”田柔佳完全懵了,“你和大哥吵架了?”
“大哥答應送你什麽卻沒送?”
夏蓮繼續搖頭。
“大哥私底下又勾搭上別的小姑娘?”
夏蓮還是搖頭。
“難道大哥和小關管裏的兔爺兒發生了一夜情?”
夏蓮臉上閃現出一絲疑惑,而後繼續搖頭。
“一夜情就是一夜之間發生了那種……”田柔佳搜腸刮肚,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兩個男人之間做的那種兒事。“反正就是一夜裏做了夫妻間該做的事兒。”
夏蓮眼睛瞪大了幾分,而後又非常拼命的搖了搖頭。
田柔佳迷茫了,繞過夏蓮,講桌上的蠟燭點亮。重新坐到夏蓮對面。“夏蓮,大哥對你的心思別人不知道,我最清楚。”當初自己用夏蓮威脅田靖瑜,田靖瑜二話沒說就跑去唐書祥那弄了五十兩銀子回來給田靖稀還債。怕的就是田柔佳真的把夏蓮許配給別人用來賺錢。這件事足以證明,夏蓮在田靖瑜心裏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你若是同他有了很麽的誤會,一定要說清楚。萬萬不能一時沖動就毀了自己的幸福。你知道女人嫁人是一輩子的事兒,你若反悔,便是哥哥在喜歡你也不能将你去回去了。”
田柔佳苦口婆心,戀人之間總是會因為很小的事情而鬧別扭,吵到生死離別,無可挽回,然後不歡而散。當冷靜下來後,又覺得無比後悔。
可也許是為了尊嚴,又也許是因為生氣是沒有理智下說了太過傷人的話,而無法再回頭和好。
于是,兩個相愛的人,就這樣從此陌路。互相抱着遺憾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在午夜夢回時被夢魇抓住,對那個永遠不會回到自己身邊的人念念不忘,然後黯然神傷。捧着殘缺的內心,孤坐天明。
“夏蓮,”田柔佳擦着夏蓮臉上的眼淚,柔聲細語。“兩個人能心心相映不容易,所以不要因為一時的任性而輕易的說分開。他疼惜你,愛護你,你應該比別人都明白不是麽?你們現在等待的不過是田家翻身的機會,當哥哥在不用仰仗着梁家過活的時候,他一定會将你娶進門的。是妻是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從此名正言順了,對吧。”
可其實,有時候名正言順後,反而沒有原來值得人珍惜。
夏蓮不懂,所以她一心想着名正言順。
盯着田柔佳的眼睛看了好久,夏蓮的目光糾結而纏綿了好久。那白衣公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詞,輕撫她秀發時的溫柔,親吻她雙唇時的缱绻,為她畫眉時的深情,叫她習字時認真。一幕一幕拼湊在一起,是多美好的曾經。
她突然舍不得了,甩掉了眼淚,“多謝姑娘勸解。”
她舍不得了,舍不得離開田靖瑜了,哪怕他對自己做了那麽無恥又缺德的事情。她依然原諒了他,選擇按照他的意願繼續走下去。
田柔佳握着夏蓮的手,“傻丫頭,有什麽謝不謝的。我也是為了哥哥好,我不想他錯過自己最喜歡的姑娘。”
“最喜歡的姑娘?”夏蓮冷笑,“三姑娘,男人薄情。別把一整顆真心都交給唐四少爺,男人的感情從來都是最不信任的東西。”
便連女人的也不可信任吧,田柔佳在心裏補充。
燈如紅豆,映的夏蓮的影子有些搖曳。她走的時候很認真的看了她們每個人,就好像以後再沒有那樣的機會互相對視一般。
蘇氏受不了她,推着她上車,語調依然很刻薄。“你這攀高枝的小蹄子記得常回來,沒人跟我拌嘴磕牙,我着實無趣。”
“別吵這讓我回來,回來準讓你不好受。”夏蓮放下車連,明明是帶笑聲的聲音,可眼角卻喊了眼淚。
一天折騰得很累,田柔佳卻還不能入睡,要進空間去收拾自己的地。自己莊子的倆畝薄田,根本沒辦法種植任何東西。從空間裏帶出去種植的東西根本不曾發芽,她要快些将空間升級,好擺玉陣來拯救她的土地。
眼看哥哥為田靖稀和沈玉瑾的事情将存在錢莊的錢就要花光了,田靖稀和沈玉瑾以找玉镯為名整日在賭坊中厮混,也快要将她留存的銀子用光了。生活的危機再次襲來,她除了會擺玉陣,什麽異能都沒有。想象其他穿越異能女那樣過得風生水起,對她實在太難。
要提防有人奪寶,要升級空間,要管教弟弟和不省心的表哥,還要找到秘籍和镯子之中的秘密。最重要的是,現在她還要注意不要被人暗殺。
她有點累了,有點收不動地裏的産物了。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出現白日藍安抱住她在屋裏翩飛的場景。那樣的四目相對,有着些許的攝人心魂。心裏想有無數的小手在抓她,又癢又疼,這到底是怎麽了?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你快些醒醒,快些醒醒。”
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耳畔響起,似乎有人在用力的搖晃自己。
田柔佳揉揉惺送的睡眼,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情況。只感覺到似乎床幔已經被人挑起勾在了鐵絲挂鈎上。
“什麽事兒,竟這麽慌張?”田柔佳揉着眼睛坐起來,伸了個大懶腰,含糊不清的詢問着。
能有什麽大事兒,至于一大早這麽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