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撞邪
“我總想着,要是警察來問,我就說。沒想到,只有你來問了。”
老頭的聲音裏攢着一口氣,他在說這些事的時候,也是在給自己一些冷靜的時間。
自己的兒子就在自己跟前出現,他卻沒有認出來。
一陣雷響。
烏雲在頭頂密布。
岑為安皺起眉頭,“你知道她當時是往哪個方向走的嗎?”
老頭擡手指了指不遠處,“有警戒線的地方。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這工地上發現了一具屍體。就在那裏。不過屍體已經被轉移走了,就留下個坑。”
“多謝。你兒子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先跟你的兩個孩子商量好,不要着急。”
岑為安留下這句話,就朝老頭指示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血腥味就越重。
一個坑的形狀逐漸出現在岑為安的眼前。
她探頭看去,坑很深,将近兩人高,這麽深的高度,也難怪多年後,才被人發現有一具屍體。
岑為安仔細觀察着周圍,突然發現,地上的泥土顏色并不一致。
一邊新,一邊暗沉一些。
像是有人重新對周邊的泥土進行了翻新。
“滴。”
雨滴留下,砸在泥土上。
空氣中,隐約傳來女人嗚咽的聲音。
岑為安順着聲音走去,陳恩坐在牆角,面色掙紮的看着眼前的坑洞。
她沒看岑為安,低聲道:“我想起來了,我是死在這裏的。”
陳恩的臉色比先前還要差。
她望向那個坑的眼神,是全然的恐懼和悔恨。
她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割開我身體的時候,我還活着。”
陳恩的語氣很平靜,若是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她發顫的指尖,和飛快扇動的眼睫。
她仿佛回到了那日。
她跟好友的家住在兩頭,醉酒後,好友本來執意要男友送她一程,是她嫌麻煩,讓好友跟男友先走。而她打出租回去。
只是也許是太晚,又或者周圍等車的人太多。
陳恩等了二十多分鐘,始終沒有等來出租車,倒是等來了一輛私家車。
開車的人是她上班時認識的,對方曾幫過她。
又是同性,第一印象又好,陳恩沒有多想,上了對方的車。
在車上,陳恩很放心的睡着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工地上。
她能聽到耳邊傳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你保證這樣可以救我姐姐?”
“人都在這裏了,你就算不信,也只能幹下去!別忘了,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後來……
陳恩抖了下身子,沒有再往下回想。
岑為安看着,半晌,開口道:“那個女人,是叫林園嗎?”
“林園?不是,她說她比我大,讓我喊她一聲金姐就好了。”
陳恩緩緩搖了下頭。
一個局。
岑為安腦海裏一瞬間就冒出了這三個字。
針對陳恩的一個局。
“你……”
岑為安剛開了個口,天空又是一陣雷電閃過。
大雨猝然落下,整片工地看過去,仿佛被薄霧籠罩。
陳恩的身影突然一陣虛晃。
她耳邊傳來無數道細碎的聲響,身上被縫線的地方重新剝落。她瞪大雙眼,面上是難以掩飾的痛楚。
“別吵了!好疼!”
陳恩在地上打滾,岑為安聽不到那些聲音,只能看到陳恩的鬼魂正在一片又一片的消失。
這是有人在獻祭陳恩的鬼魂!
岑為安快速從布包裏取出工具。
來不及畫符,她咬開指尖,用鮮血在符紙上滴了三滴。
她大步上前,将符紙貼到陳恩的身上。
陳恩痛苦的嗚咽聲輕了許多。
但身影還在逐漸消失。
岑為安突然想到她從廣河大廈拿回來那個珠子。
她從包裏取出珠子,“不想被獻祭,就進來。”
陳恩忍着痛擡眼看她。
下一秒,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符紙輕飄飄落地。
本來清澈的珠子重新變得渾濁。
仔細看去,隐約能看到陳恩的身影。
岑為安用黃符包在珠子外面,大步朝工地外走去。
此處是陳恩喪命之地。
但不是獻祭之所。
他們要救誰?為什麽要害死陳恩?
這些事情,只有找金力和林園,才能徹底問清楚。
岑為安心裏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在占安良告知她金力不見的時候,徹底坐實了。
不僅金力不見了,放在停屍間的陳恩的屍體也沒了。
至于她口中的林園,占安良查到了一些消息。
“林園有個姐姐,早年父母離婚,母親帶着林園的姐姐去了內地,而林園跟着父親留在香江。”
“她姐姐名叫林月,根據我們目前查到的消息,她在十幾年來過香江,之後就再沒消息了。”
占安良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我已經讓人去查,那具在金力工地上發現的屍體,是不是林月了。至于金力,已經抽調人員去查他的下落了。”
“如果能拿到金力的生辰八字和貼身物品,我可以想辦法找到他。”
岑為安淡淡開口。
占安良擰了下眉心,“我想辦法。”
說完這話,他愣了一下,話說,他對岑為安是不是太信任了。
不過想到阿偉的事,他又覺得這點信任,根本不算什麽。
占安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已經不早了。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
“對了,九叔還沒有消息嗎?”
苗正賢打着哈欠從樓上下來,“下午九叔回了電話,說是要在外面忙上四五天。”
四五天,看起來九叔要忙的是一件大事。
占安良嘆口氣,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希望這四五天,不會再出什麽大事。
這臨近鬼節,事情可就太多了。
……
稀疏的樹影下,穿着灰色衛衣的男人搖搖晃晃的前進着。
挂在天邊的月亮又大又圓 ,瑩白的月光自樹葉間落下,本該清明的月光不知為何仿佛蒙上一層霧氣。
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怎麽也看不清那男人的臉。
“呵呵!”
布滿了迷霧的小路上突兀的響起一道笑聲,寒意襲來,迷霧中那男人身後似乎出現了另一道人影……
“喂 ,你搞咩啊,大晚上的講什麽鬼故事啊!”
王力搓搓胳膊,有些不滿的看着前面穿花襯衫的青年。
青年哈哈一笑:“不是吧,你膽子這麽小的啊,就是個鬼故事而已啦,又不是真的見鬼。”
話音才落,林蔭路上一陣寒風吹過,路上漸漸升起白蒙蒙的霧氣。
“大晚上哪兒來的霧啊?”
不知道是誰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讓幾人不由後背一涼 ,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寒風,只吹得人汗毛直立。
穿花襯衫的青年打了個寒顫,斂了笑意:“走了走了,這地方是有點兒邪門。”
……
清晨,陽光乍現。
街道上買早點的攤子踩着第一抹陽光開攤兒,騰騰熱氣夾雜着食物的香氣,飄香十裏。
挎着布包的岑為安緩緩走來,停在包子攤前。
“老板,給我來兩個包子。”
賣包子的大叔熱情遞上裝包子的袋子:“小妹,你拿好哈。”
岑為安謝過老板,就着袋子吃起手裏的包子。
皮薄餡多,一口咬下去唇齒留香。
這家包子攤兒的生意很好,來的晚了都買不上。
岑為安回到紙紮鋪的時候,包子只剩下一個。
打着哈欠出來的苗正賢聞到香味,困意立刻跑了大半,直勾勾地盯着岑為安手裏的包子。
“我的呢?”
岑為安咬下一口包子,細嚼慢咽的吞下,擡眼看向苗正賢。
“想吃自己去買。”
苗正賢抓狂的撓撓頭抱怨:“去晚了就買不到了啊,你就不能給我帶兩個嗎?”
岑為安清淡的眼神掃過去,苗正賢立刻噤聲。
揣了錢包在身上,嬉皮笑臉地自己出去買包子去了。
人才走出去兩步,紙紮鋪門外忽然竄出道人影兒來,一把抓着苗正賢大腿,整個人跪在地上。
大清早,空氣中還帶着絲絲涼意。
可那人身上卻冒着熱氣,像是從汗蒸房裏剛撈出來似的。
苗正賢被突然竄出來的人吓了一跳,腿一擡把人掀飛了出去,眼皮微跳地看着倒在地上直喘氣兒的人。
“你幹嘛?大清早的趕着投胎啊!”
那人喘了半天氣兒,一臉驚魂未定的擡頭。
汗漬打濕了他的頭發,一張瘦削的臉蒼白異常,眼底一片青黑,黑色的瞳仁裏似乎還帶着未散的驚恐。
看清那人的臉色,苗正賢也被吓了一跳:“喂,你怎麽了?”
“救救我……”
坐在紙紮店裏的岑為安聽到外面的動靜,秀氣的眉頭微挑,咬着包子往門口走了幾步。
“怎麽了?”
苗正賢搖搖頭,一把拉起地上那人:“不知道啊,他突然就沖出來了。”
岑為安看了眼青年的臉色,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
“進來說吧。”
苗正賢看那人還是一臉沒回過神來的樣子,扶着人進了店裏。
“啧,這人身上全是汗。”
把人丢在椅子上,苗正賢叉腰看向岑為安:“他好像被吓傻了,怎麽辦?”
岑為安慢條斯理的把手裏的包子吃完,走到那男人面前,半彎腰盯着男人的眼睛。
“醒來!”
清脆的聲音帶着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氣勢,淺色的瞳仁倒映着青年的五官 。
青年怔怔的看着岑為安,身體一震,眼底逐漸恢複清明。
“我……我這是怎麽了?”
岑為安直起身子,拿出絹帕淨了淨嘴巴,目光淡淡的掃過青年。
“你撞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