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調查

第004章  調查

陳恩腦袋低垂,面上毫無血色,唇色發青,渾身散發着陰沉的氣息,雙眼直勾勾盯着苗正賢手裏的錢包。

紙紮店昏黃的燈光滋啦一聲,猛烈閃爍起來。

本來關掉的電視機,屏幕上黑白橫條上下跳轉,打在苗正賢的臉上,越發慘白。

岑為安視線移向那個粉色錢包,“這是你的?”

她食指和中指一夾,從苗正賢發顫的手裏接過錢包,遞到陳恩跟前。

陳恩的眼珠随着錢包的靠近,也跟着往下轉。

一顆眼球,噗一聲,從她眼眶裏掉了下來,靠着幾根血管勉強連着,才沒掉落在地。

看到這幕,苗正賢瞳孔地震,眼珠一翻,露出大片眼白,暈倒在地。

岑為安往櫃臺裏看了眼,見他沒壓着什麽東西,也就沒有理會。

視線移到陳恩身上。

她盯着粉色錢包看了許久,“是我的,不過丢了很久。”

說罷,陳恩一手捧起掉出來的眼球,小心翼翼地塞回眼眶中。

她面上露出一點赧然,“知道自己死了之後,身體好像發生了挺多變化。”

正說着,她擡手,噗的一聲,直接将半個胳膊從身上扯了下來。

“你看,我順着這些縫線,可以把身體拆下來。”

岑為安:“……”

大可不必。

櫃臺裏,苗正賢一只手扶着腦袋,暈乎乎站起身,嘴上道:“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噩夢,看到你帶回來一個女鬼……”

話音未落,苗正賢視線對準陳恩,和她手裏的胳膊。

腦袋一晃,又翻起白眼,暈了過去。

……

岑為安将風油精放到苗正賢的鼻下,晃了晃。

片刻後。

苗正賢悠然轉醒,正好對上陳恩放大的臉龐。

她擔憂道:“你沒事吧?”

還沒等他再翻一個白眼暈過去,岑為安幽幽道:“你藏在儲物室的那些雜志……”

“我沒事了!”

苗正賢猛地擡起一只手臂,快速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跟陳恩隔着一個較為安全的距離。

陳恩:“……”

“帶我們去你說的那家酒吧看看。”

苗正賢……沒有拒絕的機會。

酒吧坐落在銅鑼灣。

街道上空氣裏的味道,比起廟街,更多了一份海水的鮮鹹味。

幾座百貨大樓相望林立,在夜空裏如一盞盞高聳的明燈,點亮繁星。

剛走出百貨大樓的年輕人衣着光鮮,手裏提着紙袋,呼朋喚友,準備去酒吧一醉方休。

苗正賢去的那家,藏在巷子裏,木質招牌上寫着店名——BlueShell Bar。

兩人剛到門口,店門從裏向外被人推開,顧客們帶着酒氣的交談聲順着敞開的大門飄出,還沒等融入空氣裏,又瞬間散去。

徒留一地清甜的酒香。

打扮随意的青年勾肩搭背從酒吧裏走出來,臉頰紅透,渾身酒氣,顯然喝了不少。

岑為安向右走了一步,給兩個醉鬼讓出位置。

還沒等兩人走過去,苗正賢視線落到他們身上,看了幾眼,面上一喜,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肩膀,“诶,阿明,好久不見!”

阿明扭頭看他,眯着眼,腦袋都快頂到苗正賢額頭上。

打了個酒嗝,“賢仔……是你啊。”

“你出國念書後,我們就沒見過了吧?回來也不聯系我,太不講義氣了!”

苗正賢擡手,往阿明胸口捶了一拳,語氣帶着點抱怨。

阿明還不算太醉,聽到這話,笑道:“這不昨天剛下的飛機嗎?過幾天,我再約你,還有肥強。”

“說話算話啊!留個號碼給我。”

苗正賢掏出小本子,将阿明的電話記下來。

岑為安站在一旁,并不催促,視線時不時從周圍掃過,将附近的情況看在眼裏。

“好了,我明天call你!”

苗正賢收好本子,看向岑為安,“我們進去吧。”

他推開門,頗為紳士的讓岑為安先進。

阿明身側的青年時不時偷瞄她幾眼,目光似鈎子一般上下打量着岑為安。

他碰了碰阿明,低聲道:“靓女,好正點!你朋友馬子啊?”

阿明順着好友的方向看去,對上岑為安淺色的眼瞳。眼神閃過一絲驚豔,酒也清醒幾分。但岑為安只是從他身上掃過一眼,登時就讓他背後冒出一股寒氣,一個機靈,連僅剩幾分醉意都立刻散了,愣在原地。

苗正賢抵着門,見岑為安沒動靜,側頭看去。

岑為安将視線從不遠處的監控探頭上收回,走進了酒吧。

門外,阿明重重吸了一口氣,往好友背上拍了一巴掌,“下次說話帶點腦子,剛剛那個女人,你哪裏看出她是馬子?賢仔是她馬子還差不多。”

“那眼神,就跟西街的喪彪哥一樣,吓人得很!”

酒吧內分為兩塊區域。

左側是用半石牆圍出的舞池區域。

舞池內,身着吊帶短裙的女人貼着男人的胸膛,腰肢輕晃,随着音樂肆意擺動。

右側是卡座和散臺。

男人們勾肩搭背,時而碰杯飲酒,時而看向舞池,擠眉弄眼。

岑為安徑直往吧臺走去,身後,苗正賢本想跟上,就聽有人喊了他一聲。

吧臺前空着幾個座位。

岑為安選了把正對調酒師的座位,輕叩臺案,“一杯威士忌。”

“稍等。”

調酒師搖晃着手裏的杯子,蔚藍色的液體如瀑布宣洩而下,落入酒杯之中。再點綴上裝飾用的檸檬片,酒便調制好了。

他按下響鈴,“B5桌的三杯Blue Lagoon。”

染了一頭棕發的年輕調酒師這才回過身來,看向岑為安。

“這位小姐,是你要一杯威士忌嗎?”

時下香江,流行的是卷發大波浪,一點紅唇明媚照人。

岑為安卻與流行不大相同。

她留着一頭黑色的長直發,一半用木簪盤起,一半落下剛到腰肢。随着走動,長發搖曳生輝。

因為怕熱,她穿得是吊帶長裙,外面罩着開衫。收腰的版型将她本就纖細的腰肢掐得更加抓人眼球。

岑為安的長相,并不明豔,只是清秀有餘。但那雙淺灰色的眼瞳,襯着杏眼,格外引人注意。

不笑時,那雙眼亦如冬日暖陽,讓人心生遐想。

笑時,眼眸含情,流光溢彩。

她不施粉黛,吧臺處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她健康的粉唇上,像是披上了薄紗,透着引人采撷的亮色。

調酒小哥不自覺挺直腰背,抓了下每根發絲都被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沖岑為安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小姐,你一個人嗎?女生的話,我更推薦你喝雞尾酒。”

“Johnnie Walker,謝謝。”

岑為安坐在椅子上,修長的雙腿斜倚着,從身後取出她的深藍色布包,擱到了吧臺上。

調酒小哥看看她,又看看那個明顯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布包。

“……您稍等。”

苗正賢是這家酒吧的常客,一路往吧臺走來,遇見了不下五個熟人。

好不容易都打完招呼,到吧臺前一看,岑為安身邊的座位都空了。

岑為安端着酒杯,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

她姿态悠閑,如果不是知道她要來做什麽,苗正賢都以為她就是來喝酒的。

“小姐,冒昧問一句,我有沒有機會知道你的名字?”

坐在岑為安右側的男人,西裝革履,像是剛結束什麽會議,連領帶都來不及摘下。

他嘴上說着禮貌得體的話,眼神卻不時從下至上,貪婪又好色的打量着岑為安。

岑為安沒回答,甚至都沒擡眼看他。

西裝男嘴角的笑僵了一瞬,很快恢複過來,說道:“小姐,我請你喝杯酒吧?”

“你很吵。”

岑為安睨了他一眼,聲音冷淡。

但西裝男自動摒棄了她話裏的冷漠,反而認為她這是回應了自己,得寸進尺,往岑為安身邊擠了擠,笑得一臉褶子,含糊道:“小姐,你說個價?去我那。”

岑為安神情徹底冷了下來,她盯着酒杯裏起伏的氣泡,問道:“你住哪?”

聽到這話,男人眉頭一挑,姿勢放松了許多。

他以為自己猜對了。

“靓女,我住中環。白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可以從落地窗往外看到海景,你肯定很想試試的。”

說着,西裝男一只手不安分地往岑為安的肩頭移去。

苗正賢暗道不好,來不及上前,哀嚎聲便在吧臺前響起。

男人的手臂被岑為安向後擰着,他唇色泛白,不住地深呼吸,求饒道:“靓女!小姐!快松手,疼啊!”

“下次偷腥,記得把戒指收好。”

岑為安松開手,讓調酒小哥要了條毛巾,将手裏裏外外仔細地擦了一遍,像是在消毒。

西裝男下意識摸了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等瞧見岑為安的動作,臉色微微發青。而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目光,更是讓他臉色一沉。

“臭八婆,你拽什麽拽?不就是出來賣的!老子在銅鑼灣混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

說着,像是為了挽回一點面子,男人擡手,就要去扯岑為安的領口。

岑為安眼底冰冷,不等她發作,苗正賢蹿了出來,笑嘻嘻的圓場。

“這位朋友,大家出來玩圖開心的嘛,別動氣。這是我……馬子,脾氣不好,我給你道歉,你今晚上的酒錢算我的!”

岑為安掀起眼皮看了苗正賢一眼,後者身子一抖,沒敢看她。

聽到這話,西裝男動作一頓,甩開苗正賢,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不屑道:“你馬子?下次記得管好,不是誰都跟我一樣,這麽好說話的。”

說着,他又擡頭,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岑為安,對苗正賢道:“讓你馬子給我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顯然沒想到對方蹬鼻子上臉,如此不識好歹。

苗正賢收起嬉笑,走過去拍了拍對方肩膀。

在對方故作腔勢的警告聲中,抽出一根煙,點上。伸出一只手勾住對方脖子,附在他耳邊道:“朋友,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喊你一句朋友,不想在他酒吧鬧事。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西裝男愣住了。

平日裏的苗正賢,大多是屌絲模樣,但實際上,他站起來,足有一米八五高,人高馬大,往西裝男旁邊一站,足足高出半個頭。

苗正賢叼着煙,煙霧騰起,他眼睛微微眯起。摟着對方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臂膀:“你往後看看……”

幾個男人擡手,胳膊上充滿腱子肉,還鼓了鼓。另一側,染了一頭黃毛的男人眼角有一道疤,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靠着椅背,冷眼打量西裝男。

吧臺上,距離西裝男最近的寸頭男人挑了下眉,擡手在脖子上比了個割開的動作。

眼前一幕,吓得西裝男軟了雙腿,但還是強撐着放了一句狠話:“狗男女,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說完,他不敢停留,往酒吧外走去。

見他離開,苗正賢頓時重重松了口氣,随後朝周圍幾個朋友拱拱手:“謝了,今晚我請客!”

朋友們的歡呼聲中,岑為安掃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大哥是誰?”

苗正賢哪有什麽大哥,他眼珠一轉,腳尖朝向門口,嘴裏大聲叫嚣着:“我給那家夥敲個悶棍,給你報仇!”

話是這樣說,他腳步卻一下沒往外邁。

“行了,別裝了。”

“誰裝了?他欺負你,我給你報仇不是應該的嗎?”

岑為安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他的報應,很快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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