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靖瑜手上牽着一個白嫩嫩的小胖子,見到田柔佳後,笑容有些不自在。
田柔佳從榻上跳了下來,屈膝行了禮。“柔佳見過哥哥。”
田靖瑜伸手扶起田柔佳,“自家人,豈不外道。妹妹可還住得慣?”
目光掃過四周,田靖瑜覺得自己的話問的十分多餘。自小嬌生慣養的田柔佳怎麽可能住得慣?
且不說這屋自己是怎樣簡陋樸素的,就聞聞這屋子裏的潮濕氣味就知道,住起來一定非常不舒服。梁氏簡直就是作孽!
田柔佳做了請的手勢,請田靖瑜上座。蹙眉不答,這麽糟糕的環境住得慣?能不能別為了套近乎問這麽沒營養的問題?
跟着田靖瑜的小胖子,看着擺在地當間兒的炭盆肉嘟嘟的小臉皺成一團。伸腳踢得鐵盆當當直響“竟然在屋子裏點這樣的炭盆,父親的問話真是多餘。”
五歲的兒子貌似有些太過犀利,田靖瑜嘴角一抽,看向田柔佳的目光中滿是歉意。“小柔,哥哥着實是無能為力。現下家裏是你嫂子當家,哥哥管不得內院兒的事兒。”
“哥哥多慮了,要你為我操心,倒叫妹妹心下過意不去了。”田柔佳笑容僵硬。見過窩囊的男人,沒見過窩囊成這樣的男人。竟然一點也當不了老婆的主。
“不能接你回府,但是幫襯些總是可以的。”田靖瑜說着招手叫了跟着自己的小厮,“去把我帶來的東西都給三姑娘搬進來。”
“是。”小厮應聲,躬身退了出去。
田靖瑜解釋道,“我自家裏帶了些日用品于你,你嫂子那幾日忙得緊,想來也未曾打點妥當。”
她是忙着克扣田柔佳的東西好不好?田佳柔皮笑肉不笑的端了杯茶遞給田靖瑜“哥哥和嫂嫂這般記挂着妹妹,倒叫我不勝感激了。”
“哪裏話,讓你受委屈了。”田靖瑜接過茶杯,錯開田柔佳的目光。
父親臨終前自己明明答應了要好好照顧田柔佳,可如今卻眼睜睜的看着天柔瑤搶她的夫君,梁氏奪她的嫁妝,衆人又合夥将她趕出田府而無能為力。
田柔佳第一次被逐,他不在家,不知內情,情有可原。可如今呢?他在家卻依然幫不上忙,愧疚之情較之前更勝。
小胖子田桐看着父親和姑姑打太極十分不滿,四下轉了一圈,回頭扯了扯田柔佳的衣袖。“你那飯桶表哥呢?”
“嗯?”田柔佳對他的措辭表示很不解,她表哥飯桶這事兒連他都知道了?
“嗯什麽啊?”田桐不慢的翻了白眼,“我瞧着這屋子共是三間卧房,你別告訴我一個是你住,一個是小叔叔住,另一個是那飯桶住。”
“當然不是。”田柔佳擺手,指了指蘇氏和春桃。“我們三個住這兒。”
田桐似乎放下心來,背着小手去指揮小厮如何擺放物品。
田靖瑜從小厮手上接過一個八寶簪花食盒放置在炕桌上。将食盒打開,“這一層是你愛吃的山楂蜜羹,這一層是你愛吃的蜜餞金棗。”
田柔佳看着被展示開的食盒裏,精巧擺放的事物忽然覺得有些哽咽。田靖瑜語氣中透着的小心翼翼,讓她覺得有些悲哀,可他目光中的疼惜和愧疚又讓她覺得有些糾結。
田靖瑜是疼愛自己妹妹的,只可惜他太懦弱!恨鐵不成鋼,或許是形容田佳柔現下心情的最佳詞語。
“難為哥哥想的這麽周到。”田柔佳看着春桃搬進屋子的厚重棉被,又看了看蘇氏手捧的镂花手爐,說不感動是假的。
田靖瑜搖頭,将田柔佳一雙小手握在自己手中。“你再忍些日子,帶我将父親的冤案查清,讓咱們田家沉冤得雪,梁家再不敢其辱咱們時,我便将你和小稀接回府,為你說一門好親事,送小稀進國子監讀書。”
“沉冤得雪?”田柔佳訝異,難道說田榮德的死真的是另有陰謀的?
“父親的死另有隐情。”田靖瑜壓低聲音,“那支藍田玉镯可還在妹妹手中?”
“不在了。”田柔佳搖頭,“小稀賭錢賭輸了。手镯和爹爹過世有關?”
“嗯。”田靖瑜點頭,眉頭蹙得更緊。“務必要将手镯快些贖回來。妹妹手頭若是沒錢,過幾日我打發人來給你送錢。”
田柔佳擺手,“現下不是有錢沒錢的問題了,使我們壓根就不知道這镯子到了誰的手中。”
“這……”田靖瑜焦灼難安,“算了,這事兒就交給我辦好了。你大可不必憂心。”
“嗯。”田柔佳點頭,田老頭死的有多蹊跷其實和她無關嘛,她當務之急是要解決田靖稀和沈玉瑾。“哥哥可能幫我一個忙?”
“你說。”田靖瑜啜了一口茶,挑眸看着田柔佳。
“我想送小稀進國子監讀書,另外讓表哥繼續回去就讀。”
“你要給小稀買個捐生?”田靖瑜反問,沉吟半晌。“給小稀買捐生好說。可要送沈公子回國子監,怕是很難。”
“為什麽?”都是一樣花錢辦事兒,有什麽區別?田柔佳追問。
田靖瑜掃視一圈,見無人注意他們的對話,便慢條斯理道來。“當年父親賣進宮中的養顏藥丸吃死了貴人娘娘,已經惹得龍顏大怒,如今沈舅爺送進宮中的藥吃死了有孕在身的貴妃娘娘,畏罪自盡。皇上雖未追究,可沈玉瑾若是想再進國子監,恐怕很難。沒有人敢搭這個橋。若想讀書,過了這一年避避風頭再說吧。”
如此說來沈玉瑾進去讀書,是沒戲了?好吧,不管他。田柔佳揮手叫來春桃,讓她取了裝錢的盒子遞給沈玉瑾。“這裏是五十兩黃金,哥哥且先拿去辦小稀入國子監的事兒吧。”
田靖瑜推脫,并不想收錢。可田柔佳卻堅持要他一定收下,正僵持不下時,田柔佳忽而轉移了話題。“哥哥方才說爹爹的死另有蹊跷,可是有什麽證據?那镯子又和這件事兒有什麽關系?”
“說來話長。”田靖瑜一聲嘆息,思緒飄到了父親臨終前的那一日。早就忘記了要同田柔佳争執銀子的事兒,田柔佳趁機将盒子塞給了春桃要她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