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緋—仗勢
殷緋走到一邊去打電話,心想不行的話寧可給魏哥送點禮。
錢沒了還能掙,工作沒了不好找。
魏哥的電話接通,他問:“是誰?”
她說:“魏哥,你還記得我不,我是烤肉店那個小殷。”
魏哥問:“打給我幹什麽?”
殷緋說:“有夥人人來店裏找麻煩,哥你能不能幫幫忙?”
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說:“下次您來,我請客感謝您。”
魏哥問:“為什麽事吵起來了?”
她說:“打折活動沒說清楚,小事。”
半晌過後,魏哥樂了一聲,把電話拿給他旁邊的人,說:“阿明,你跟她說。”
她聽見電話那頭聲音嘈雜,像在KTV。
那個阿明拿過電話,問她:“有多少人,在哪裏,我過來看看。”
殷緋如實說了,挂了電話,等着阿明過來。
魏哥答應了幫忙,她心裏算是比較有底了。
墨鏡男和身後的人對視了一眼,有些遲疑。
看得出他們對這個魏哥甚至有幾分害怕。
殷緋抱着胳膊靠在門上喝汽水,表面上鎮定,其實心裏頗有些惴惴不安。
一方面,魏哥的幫助确實給她帶來不少好處,另一方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欠了這個人情,不知道要還多少。
很快阿明過來了,他看起來比其他人斯文得多,長得挺清秀,甚至還戴了一副眼睛,像個動漫裏經典的笑眼狐貍。
阿明看了一眼墨鏡哥,打了個招呼。
他勾着墨鏡男的脖子拉到一邊說了幾句,過一會兒,阿明回來,笑了笑道:“都是誤會一場。”
墨鏡男臭着臉,懷裏拽出錢包,指着地上摔碎那幾個瓶子,問老板娘:“多少錢。”
老板娘察言觀色,趕緊滿臉堆笑地上前道:“沒事沒事,值不了多少。”
墨鏡男哼了一聲,帶着其他人走了。
*
整件事過于順利,甚至遠遠比她想的簡單。
墨鏡男走後,老板娘對她的眼神甚至已經帶了幾分探究和打量。
她準備送阿明出門,誰知阿明笑眯眯地說道:“跟我過去給魏哥道個謝吧。”
殷緋推脫說:“我下次請你們吃烤肉吧,等下我還要幫老板娘理貨。”
阿明依舊很和煦地笑着,問她:“你認識陳豪吧?”
殷緋停住腳步,知道她狐假虎威的事情已經被知道了。
事已至此,不去也得去,殷緋勉強扯了一下嘴角,跟着阿明往外走。
穿過小吃街那一片,兩旁酒吧的音樂聲漸漸就大了起來,LED招牌挂在兩邊,閃爍着炫目的光彩。
走到這條街中心,就是“皇庭”,當時雁江名聲最大的一個KTV。
阿明走過去,立刻有人給他鞠躬打招呼拉門。
他點了點頭,帶着她走進去。
殷緋第一次來KTV,她盡量目不斜視,心想不要露怯。
包廂在最頂層,她看了一眼號碼,604,透過門上那塊透明的玻璃,她看見裏面男男女女間隔着坐了十幾個人,唱得正起勁。
阿明拉開門,殷緋跟在他身後進去。
裏面的人目光一下聚集在她身上,包廂裏安靜了一瞬間,仿佛有些詫異她闖進來幹嘛。
她目光掃了一圈,看見坐在裏頭的魏哥,低頭朝他打了個招呼。
魏哥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大笑了一聲,說:“哦,是小殷啊,過來坐。”
魏哥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過去。
旁邊畫着濃妝的女人往旁邊挪了挪。
說實話,那瞬間殷緋真有立馬轉身就跑的沖動,各種可能出現的糟糕情況在她的腦袋裏閃過。
她甚至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不來了,大不了辭職不幹了。
她正躊躇間,身後的阿明眼明手快地推了她一下,低聲道:“快去。”
殷緋踉跄了一下,只能順勢過去,臉上挂着一些假笑,在他旁邊坐下來。
旁邊有的人揶揄地哦了一聲,說:“魏哥,現在喜歡學生妹啊?”
要不是殷緋穿着長袖,想必雞皮疙瘩已經顆顆分明了。
魏哥揮了揮手,讓他們該玩玩去,唱歌的劃拳的又重新熱鬧起來。
她頗為局促地坐在原地,跟看黑板一樣看着前面的屏幕。
魏哥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殷緋心想着,事已至此,與其像個木頭似的坐着,不如主動一些。
她瞟了一眼桌上,拿了一瓶還沒開封的啤酒,撬開蓋子之後,對着魏哥道:“魏哥,謝謝你今天幫了我,我敬你。”
魏哥手指拎着玻璃杯晃蕩,光看着她,沒說話。
殷緋有點心虛,先悶了一口,又道:“之前不小心遇上點麻煩事,借了魏哥的名義,實在不好意思,算起來您幫了我兩次,我再敬你一杯。”
她說完又悶一口,殷緋說:“您把手機給我用,我再敬你一次。”
三口下來,啤酒見底了。
她道:“今天來得倉促,您什麽時候方便,我把謝禮送來。”
她一口氣說了半天,魏哥似乎覺得挺好玩的,慢悠悠地開口,問她:“什麽謝禮?”
殷緋回憶了一下她爸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相處,說:“一點煙酒,不成敬意。”
魏哥笑了一聲,說:“你欠我三個人情,甚至還讓別人以為你是她我女朋友,我的桃花都被你擋了,怎麽辦?”
她正絞盡腦汁避開那個回答,旁邊有個不長眼的小弟湊過來,說:“那不如就跟了魏哥呗。”
魏哥笑而不語。
殷緋真想給小弟一腳,只能趕緊道歉,說:“我一時沖動,不會再有下次。”
魏哥笑了笑,轉移了這個話題,道:“煙酒我不缺,再想想別的。”
她心想與其在這打太極,不如開門見山。
她問:“魏哥,我第一次請您幫忙,不懂規矩,您看多少錢合适?”
魏哥不說話,笑了笑,點了首歌開始唱。
她坐立不安地一直待到淩晨,幸好其他人也不了解她和魏哥的關系,也沒人來給她灌酒。
等他們散夥,她才得以脫身。
阿明算是這一堆人裏清醒點的那一個,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跑過去叫住他。
殷緋問:“之前有人請魏哥幫忙,一般送多少合适?”
阿明看上去有些意外,問:“你怎麽還在這?我以為你跟魏哥回去了。”
他扶了一下眼鏡,問她:“魏哥問你要錢了?”
她說:“沒有,我問他,他不說是多少。”
阿明似乎覺得很有意思,又從頭到尾把她看了一遍,說:“要是按照從前的話,最起碼得兩千吧。”
靠她那點微薄的收入,剔除生活學雜費,得攢兩三個月。
但殷緋還是應下來,想着實在不行的話找老板娘預支一些,再找鄰居借一借。
她一邊往回走,一邊總覺得漏了點什麽。
兩千塊,說少不少,但是要真算起來,也不算多的。
如果魏哥真是這麽收保護費的,那她相信這街面上,肯定是有商鋪願意找他幫忙的。
墨鏡男來鬧事的時候,根本沒什麽顧及,說明魏哥之前根本也是不管這些的。
兩千塊是她的特例,不是常态。
她立馬轉頭,阿明還沒走遠,她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去叫住他。
她問:“那……那總不能人人都跟他回酒店了吧?男的怎麽辦?”
阿明眼神中露出一種贊賞,道:“其他人麽,簽了借款合同。”
她心頭一跳,問:“借款合同什麽樣的?”
阿明似乎随身就帶着,他從兜裏把疊好的合同拿出來給她看了一眼。
她看見上面的利息,是一個非常吓人的數字,一季起借。
高利貸!
她問:“那我這樣……得多少錢呢?”
阿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一聲:“找魏哥幫忙,要看事大事小,魏哥也不為難你。”
她趕緊點頭,說了一聲謝謝,轉身跑了。
往後兩天,她一直在想怎麽弄到這兩千塊。
找鄰居和老板娘東拼西湊,湊出來八百,剩下一千二,還得再想辦法。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自己做些手工編織的圍巾毛衣,織好了,周末她拿去夜市上賣。
現在不像以前,好多時候她坐一晚上,賣出去一兩樣,賺二三十塊。
周六晚上,殷緋照舊提着東西去夜市擺攤,在一片烤腸和奶茶味兒中發呆。
旁邊擺攤的大姐跟她還算很熟,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問她:“怎麽了?”
她說:“大姐,你知道哪兒活能賺點快錢嗎?”
大姐問:“是不是遇上事兒了?”
殷緋點頭,說:“欠了點錢,也不多,兩千塊。”
大姐看着她,問:“小妹,你真有急事啊?”
殷緋聽她語氣,連忙點頭。
大姐說:“那我要跟你說了,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你,真要有什麽事,也不是我讓你去的。”
殷緋連忙保證。
大姐指着對面的一個煙酒批發商店,道:“你去對面問問老板,收不收煙?”
她問:“什麽意思?”
大姐說:“有人會去外地收那邊的煙過來倒賣,我之前聽說還賺的不少呢,一趟好幾百。”
殷緋看着對面的煙酒店,幹脆直接收了攤。
大媽拉住她,說:“你一個小姑娘,還是算了,找親戚朋友借點。”
她擺擺手,往那個煙酒店過去。
老板正在看那個小電視,看見她來,瞅了一眼,說:“未成年人不賣。”
她沒回話,打量着這個煙酒店,裏面還有茶桌和各種擺件,看起來生意不錯。
老板發現殷緋沒走,掀起眼皮,問:“還有事兒嗎?”
殷緋學着大媽教她的話,壓低聲音問:“老板,你收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