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很明顯是失血過多導致的昏迷,風儀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李白也,略做猶豫,一手繼續畫符,一手搭在他的腕子上,脈搏有些虛浮,但看情形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不過破陣的符不能半途而廢,若是停了,需要重新畫符,她身上沒有這麽多血,于是便繼續以他的血水為墨施法。
一盞茶後,符成,化作萬丈金光射向無邊無際的虛無之地中。
靈罩外的風雪漸漸停歇,等到再也沒有雪花狂舞的時候,只聽一聲輕微的咔咔破裂聲,玉黎陰魂所設法陣被破。
風儀喚來婢女,将李白也拖回他自己的院子,并囑咐請醫問藥,然後往城南月坡廟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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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靈緊急趕往璟王府後宅,腳還未落地,便遙遙望見一黑袍老道從璟王府飛出,他左手抱着一個黑漆木匣,右手捏着一個藏青色錦袍的男子的手腕,正拖拽着他向南行去,定睛細看,錦袍男子不是璟王白恒還能是誰。
兩人行的焦急,步履匆匆,不知有什麽大事等着要辦,一路上只有白恒偶或試圖掙脫手腕上的鉗制,被老道怒罵一頓,除此之外沒有更多交流,所以,穹靈掐着隐身訣跟了一路,也沒弄清老道是何人,擄走白恒又為何事。
一直向南,在路過龍珠橋時,終于聽到老道的一聲怒呵:“乖乖去給王妃磕個響頭,我讓你死的痛快些,否則有你受的。”
“你算什麽東西,有種就殺!”
老道呵呵冷笑:“怎麽,老子當年傳你道法,現在不認了?”
“哼!從你手裏購買書籍,我自行修道,與你何幹,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眼珠一轉,白恒抓住問題要點,“你與王妃什麽關系?”
老道古怪地冷笑數聲後不再言語,大力拖着白恒大步往前。
掙紮不過,白恒只好捂着迸裂的傷口,罵罵咧咧不情不願地跟着他走,到官道岔路口,一個往東南方向,一個西南方向。
東南岔路是往眉山去,王妃墓地還在眉山東南。
但老道并未選擇這條路,而是向西南岔路而去。白恒這才發覺不對,問:“去哪?”
去哪?老道不回答他,穹靈心裏卻有個答案,往西再走五六裏路,穿過一片荒無人煙的林子,就能抵達目的地了。
識得王妃,要去月坡廟,對害死王妃的人有殺心,那麽老道的身份就不難猜測了。
日頭越出雲層,清晨的光線清冽,還不足以曬雪化水,只照得白茫茫的雪地反射出耀眼的光。
幸而昨夜一場大雪将月坡廟附近的腳印覆蓋,不至于被老道發覺異常。
狄景安垂着的雙臂像是被人折斷後,有用繩子縫在肩膀上一樣,寒風吹過,皮包骨的手臂随着單薄的衣袖輕輕飄蕩。他的雙目已經成了黑窟窿,沒有眼珠,恭順地等在月坡廟門口,等老道走近時,乖巧開門。
再次見到狄景安,大約能斷定他被煉化成傀儡,又察覺到此廟陰冷詭異,白恒有些心亂,一腳踢在破門上:“你跟王妃是什麽關系,到底要做什麽?”
他倒不是怕死,是惡心變成別人手裏的玩意兒。
“少操些心,你以為還有誰能救你,風儀若是知道你是害死她母親的罪魁禍首,第一個取你項上人頭。”
一面罵,一面将人拽進月坡廟,老道吩咐狄景安看好大門。
卡擦卡擦,身後傳來踩在柔軟雪地上有節奏的腳步聲,穹靈轉身看着來人,悄聲道:“來的正是時候。”
風儀:“為何來此地,白恒呢?”說着,她取下藍小花還給穹靈。
接過藍小花搭在肩頭,穹靈朝着狄景安看去,道:“被祈願大仙抓進去了,咱們也趕緊去吧,晚了,白恒小命不保。”
他壞了祈願大仙的好事,縱然是被千刀萬剮,也不一定能解祈願大仙的心頭之恨。
兩人并肩走出林子,隔着丈許遠,穹靈先是用靈力在空中畫出兩個複雜的符,然後在狄景安發出怒吼信號前,一把打在他眉心與心口處,狄景安立時動彈不得。
穹靈走到他跟前,再施法術,拽出了數根藏在他身體裏的白色絲線。絲線一毀,狄景安像被斬斷四肢的陶瓷娃娃,呼隆一聲,像是沒有骨頭肉泥,倒地不起。
“傀儡術。”穹靈蔑視道,“沒想到被祈願大仙的裝神弄鬼給騙了,根本不是什麽強大的術法。走吧!”
說着,正大光明地從正門進去,打算吓祈願大仙一跳。
“祈願大仙是什麽樣的人?”雖然馬上就能看到他的面目,但風儀還是忍不下心中的好奇。
穹靈答道:“是個穿黑袍的老道士,雙眼通紅,邪氣陰森,他堕落了,沒有一點仙風道骨的氣質。”
“什麽?”風儀的腳步陡然一停,“紅眼?黑袍?”
看她既驚又懼,穹靈心中有了猜想:“擄走你的老道?”
風儀不答,臉色陰沉。不回答就是默認,穹靈一腳踹開月坡廟大門,大步走進院內。
大殿破門大開,只見白恒被一動不動地定着,跪在地上,不能動彈。
那紅色供桌上放着黑漆匣子,匣子裏不知有什麽,而祈願大仙則站在供桌旁,正在聚精會神地做法。不知在召喚什麽邪物,二人走近時,看到已有數縷黑煙從供桌上冒出。
那桌子上藏着一個縮地成寸符,連接通往春塵墓穴,可想而知召喚的不是什麽祥和之物,是春塵殘留的六世陰靈。
陰靈出現後,争先恐後地往黑漆匣子裏鑽,攪動得匣子如同行駛着的馬車,颠簸晃動不已,場面看上去極度怪異。
祈願大仙,老道,遼光将軍,誰能想到神人鬼祟是同一人呢!
風儀吟念口訣,幻化靈力作劍,在穹靈之前出手刺向老道。
靈劍幾乎彙聚了她體內的一半法力,并且在前刺時,又加上了一個符咒。但祈願大仙是個和穹靈一樣活了兩千多年的人,雖然因為長居人間,沒有足夠的靈力補充而法力大減,但勝在厮殺經驗十足,不等她近身,光是空氣的流動,已能讓他警覺。
他滕出一只手阻攔靈劍。引導陰靈的法力因突然遭襲而陡然減少,陰靈不受控制,猛然發狂,在狹小的屋子裏橫沖直撞數回後,瞄準大門,往外沖去。
為防陰靈逃竄出去禍害人間,穹靈大袖一揮,口中不斷念誦法訣,在門框上結下一張金色大網,将陰靈牢牢攔在殿內。
陰靈們曠日持久地被鎖在地下不見天日,如今終于有重獲自由的機會,怎能不奮力搏擊。它們漆黑如團團黑雲,源源不斷地撞擊在穹靈支起來的大網上,發出嘣嘣聲,震得人耳鳴不已。
祈願大仙見陰靈失控,已無法如預想被關進匣子,幹脆專心對付風儀。
也沒有過上幾招,風儀尋機會一腳踹在白恒身上,她當然也想殺了他,但是并不想他以被人制成傀儡的方式死去,縱然無法打斷獻祭,也要嘗試一下。
一腳踹過去,看到白恒迷迷糊糊醒來,風儀這才發現供桌上并沒有燃燒邪氣森森的紅色線香。其實白恒沒有對着祈願大仙許過任何願望,也不是他的信徒,自然不會被制成傀儡。
“白恒,你殺了她母親,最好跟我站在一起。”
祈願大仙看到白恒才一清醒便目露兇光,立刻點破他殺死王妃的事情,讓他除了站在自己這邊,再無路可走。風儀對于他而言,不過是三兩下就能捏死的蝼蟻,他怕的是門外那個,想的是利用白恒活捉風儀來與其談條件。
果然,白恒聽到他這句話後,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樣,他緩緩擰過發僵的頭,朝風儀去:“我……”
“你願意跟他一起,就跟他一起。殺一個邪祟是殺,殺一雙也是殺。”風儀滿不在乎地嘲諷道。
值此關鍵時刻,眼看穹靈即将收服陰靈,祈願大仙右手化出一柄黑色長劍,沖着門外擲去。
“小心!”
風儀的心跟着長劍飛出門外,注意力當然也完全跑到穹靈身上去了,沒想到祈願大仙聲東擊西,趁其不備,一雙利爪往她後心去抓。
白恒卻有防備,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本就有重傷,只有擋在她身前的份。
噗呲一聲,利爪穿透胸膛,白恒倒地。
恰此時,陰靈盡數收服,穹靈一掌擊出,用了十成法力,拍在祈願大仙身上。
登時,祈願大仙幾乎碎裂成琉璃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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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料到一切戛然而止,仿佛身處夢境,從月坡廟出來,風儀仍舊恍然,日光半挂,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
“我們回東域罷。”
良久,風儀才緩緩道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