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要不要撣撣塵?”想着想着已到了涵心殿,方永祿将他引到偏殿,奉了茶水點心,又殷勤地說,“只怕坤寧宮那裏還有好一陣,不如王爺假寐片刻?”
“嗯,來日方長。”晏珅竟自言自語答非所問,心思顯然不在旁人的話上。
算起來,方永祿也算看着晏珅長大,從前的十四皇子雖然驕傲氣盛,可并不倨傲無禮,從來待人友善,是好親近的人。可如今的他确如一頭猛獸,動不動就亮出獠牙兇蠻冷漠地對待每一個人,如是便愈發将他自己逼入孤獨的深淵。更叫人寒心的是,他并非渾然不覺,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刻意為之。
這邊廂,當嗣音回到坤寧宮,衆秀女已散去,帝後和各宮正坐着吃茶,見梁嗣音回來,衆人面上的神情均稍稍有了變化。
“十四弟他氣色如何?”容瀾先問。原是她刻意在衆人面前提嗣音要歸還雙扣镯一事,便讓她帶着宮女太監去半路上等晏珅,實則是想看看晏珅的狀況,好判斷他來京是不是又要惹什麽事端。
但那樣一提,顯然會觸動皇帝的心思,而這又恰恰是容瀾的另一個目的。
嗣音行禮畢,立在帝後面前道:“王爺與臣妾以禮相待并無不妥,只是看起來有些疲倦,想來是風餐露宿的緣故。且聽方公公說,王爺是只身來京的。”
容瀾嘆息:“這孩子益發胡鬧,一個人走那麽遠的路,但凡有個好歹……”
“咳咳!”座下年筱苒忽而幹咳,目光卻在看一眼容瀾後便游離開,似乎是要提醒什麽。
“東西還給他了?”果然,彥琛沉沉的聲音響起,待容瀾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竟叫她心頭發緊。
梁嗣音有些慚愧,垂首道:“臣妾無能,王爺他并不肯收下镯子。”
“嘩”一聲,皇帝身邊案幾上的杯碟因他突然站起來而被衣袂帶下滾了一地,絡梅等急忙忙圍上來替彥琛收拾,他則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只管直直地看着嗣音。
“但是……”嗣音的聲音有些發顫,暗自鼓了勇氣說,“臣妾會想法子叫王爺收下。”
此時織菊從外頭悄然進來,湊在皇後耳邊不知說些什麽,容瀾聽着臉色更加不好看,起身對彥琛道:“這件事本就不打緊,萬歲爺您看是不是……”
“記着你的話,何時把镯子還給他,你何時親自來向朕複命。”皇帝再一次無視容瀾的存在,冷冷地命令嗣音後,便穿着那濕了半身的衣衫離去。
李子怡等一片唏噓,看嗣音的眼神便益發如刀子般尖銳。
熱鬧大半天的坤寧宮終于安靜下來,嗣音立在中央默默承受四面投來的各種目光,她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了,她錯在哪兒了?
“嗣音,你做什麽要将镯子還給王爺,這不是他贈與你的麽?”容瀾重新坐回上首,心平氣和地發問。
嗣音不費思量,直言道:“那日王爺撿起镯子的時候,臣妾看見王爺落淚了。”
這話瞬時便揪起了容瀾的心,暗嘆難得這個孩子如此細心,卻可憐這番心思被曲解,叫她無辜陷入矛盾裏去。
“這是太後的遺物,王爺把镯子給臣妾時,臣妾便篤定将來要還給王爺,王爺曾說他要拿的已經拿了,但事實上他什麽也沒拿,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