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仰頭喝了最後一口酒,想要多喝一口,發現整個壺又已經空了。
他帶着半醉扔了酒壺,揚聲道,“再拿一壺酒來。”
“是,皇上。”內侍急急離去。
暴龍一直不明白,為何人在受到挫折時會借酒消愁,他一直很鄙視借酒消愁的人,人在逆境中,不是去想辦法解決,喝得爛醉有什麽屁用?如今,暴龍不是這樣想了,他能理解那些無奈中一醉解千愁的人了。借酒消愁不是弱者的懦弱逃避行為,而是舒緩心靈的一種慰藉和需要。
如他現在,只有喝醉了,才會忘記陸曼質問他時的眼神,她的目光一點不冷,卻讓他感到寒冷,她的神情一點不憤怒,只是平靜的目光,波瀾不興地看着他,仿佛他對小姿下毒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樣。正是這種平靜的目光和神情,卻深深刺痛了暴龍。暴龍寧願她大怒,寧願她和他大吵一場。結果他憤怒而走,而她,還是用那種平靜、波瀾不興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她、她怎能把他想成這樣?
她把他當作什麽人了?
這種求而不得、愛而不能的心情,暴龍從前世就嘗遍嘗盡,而今世還要延續,這叫暴龍如何能甘心如何能忍受?
內侍拿了一壺酒來,暴龍一口氣喝完了。
“再拿一壺來。”暴龍揚聲吩咐。
內侍仆的一聲跪下了,差點要哭出來,“皇上,真的不能再喝了。”皇上從來不是一個嗜酒的人,如今卻是以酒為餐。飲酒比飲水還要多,要是外出辦事的半夏大人回來了,非要擰掉他的脖子不可。
暴龍帶着朦胧的醉意看了一眼內侍,知道他受半夏的要脅也不容易,倒不想為難他,揮手讓他退下去。
暴龍醉卧在龍床上,遲鈍又清醒的腦子裏全是對陸曼的指責。她怎能這樣對他?
前世的追逐。一追再追,她怎麽就不明白他的心?他們已經時日不多,她為何還要這樣對他?
時日不多?
猛然間。暴龍的酒醒了大半。她已經時日不多了,他卻憤然離她而去,他真是混帳呀。
她得多傷心難過?或許正是她自知自己時日不多,所以才毫不顧忌地懷疑他?或許她根本就是在逼他離去。讓他恨她惱她從此再不理會她,然後她獨自一個人孤單地過完餘下的時光?或者他一怒之下娶了另一個女人。這正合她的心意?
暴龍越想越覺得可能,越想越覺得自己混蛋。
“備馬!”暴龍大聲吩咐道。
此時的陸曼,也正在奔向丹國的道路上。
要不是辦理制南星的身後事,陸曼恐怕早已到了丹國。制南星留給她和玉竹富可敵國的財富。讓她幾輩子都衣食無憂。但她依然十分感激淩錦的慷慨,不但為她準備了豪華的馬車,還給她開了貴賓綠道。讓她在官道上一路暢通無阻到達丹國。
淩錦就是這點好。雖然自身的私心很重,卻尊重她的選擇。這也是陸曼尊重淩錦的原因。盡管在截殺暴龍的時候淩錦對她下了迷幻藥令陸曼非常生氣,要不是淩錦是小姿的生父,估計陸曼早與跟淩錦翻臉。
這一日陸曼踏進丹國的國土,天氣已經黑了下來。她帶了玉竹和赤芍,只能在驿站裏休息,等天明再趕路。
陸曼一進驿站,就感到了重重的殺氣。
“小姐,要不……”赤芍開口了,
“不用。”赤芍話未說完就被陸曼打住。
“怕什麽,不怕死的就上來。”玉竹喃喃道。
玉竹原本是孤兒,被鬼谷子抓來取血制丹,扔在山洞外等死,幸好被制南星救回一命,在玉竹眼裏,制南星是她唯一的親人。制南星的死令玉竹深受打擊,正處于悲痛之中,行事說話也比平日狠了三分。
陸曼兩人使一個眼色,就進入了廂房。她獨自一間,赤芍和玉竹一間。
玉竹一進房門,心裏就冷笑一聲,竟然有人用制南星的獨門秘毒,在她這個制南星的高足面前班門弄斧。可是,玉竹緊接着心裏就是一驚,“赤芍,我們遇到高人了。”
玉竹的話還未說完,赤芍已經倒在床上。
玉竹畢竟是制南星的關門弟子,深得制南星真傳,制南星的毒,她大多了解,可是這個毒,卻用得比制南星的更加高明。玉竹也就比赤芍多撐了一會兒,也重重倒在床上。
陸曼站在房間門口,還未跨過門檻,就感到一股森然的殺氣。她腳步未停,伸手推開房間的門,十多個訓練有素的高手向她襲來,招招都是致命的殺招。
陸曼真想不到,這個世界除了綿羊之外,還有人如此急着置她于死地。
陸曼眼神一冷,手中的繡花針如閃電般向敵人射去。她雖然身子氣血耗盡,但在淩錦源源不斷送來的珍貴補藥的調理下,加上大還丹的作用,她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她甚至感覺到身子的彈性和強度比以前好得多了。
那些高手想不到陸曼竟然有如此的本事,對視一眼又齊齊向她殺來。
“丹國的金吾衛?”陸曼冷笑。她真想不到,她一踏入丹國境內,迎接她的竟然是聽命于暴龍的金吾衛殺手。
暴龍要置她于死地?
只要不是暴龍親手取她的性命,她都不會相信的。就如前世屈臣取她性命一樣,要不是轉過頭親眼所見,她依然不敢相信背後給她一槍的人是屈臣。
陸曼神情冰冷,下手也狠了三分。
被陸曼一句話道出來歷,低估了陸曼的金吾衛下手再不敢輕慢,招招都是致命的殺招。
驿站裏先前還是一片喧鬧,這時卻靜悄悄的。陸曼知道這是很多人被滅口了。她心裏記挂的是赤芍和玉竹,不敢戀戰,一邊快速跑到驿站外,将金吾衛帶離驿站,免得更多的人被滅口。
以一敵十,要不是金吾衛顧忌陸曼針上劇毒,陸曼早就沒了命。那是暴龍調教出來的金吾衛,帶着暴龍式的敏捷和機警。
☆、205.懷疑
忽然,一股強大的殺氣如潮水般滾來,轉眼間就将圍攻陸曼的金吾衛殺光。
陸曼将指間的繡花針收起,目光清冷地看着圍着她的數百個金吾衛。
一道沉重的靴子聲響起,金吾衛整齊地唰一聲分開一條道,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現在陸曼面前。
男子臉色沉沉地看着陸曼。
陸曼也神色清冷看着他。
“你為何出現在這裏?”暴龍目光漫不經心盯着她問道,似乎越是漫不經心的目光,便越能顯示出他的滿不在乎,可暴龍的一顆心卻緊緊被提起,連耳朵也豎得直直,生怕錯過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憤怒離她而去,她既然來了,他不想被她一眼看穿他急着要去東周找她,免得被她拿來笑話。
“我為何不能出現在這裏?”陸曼反問,習慣性伸手撫了一下頭發,這才發現這裏是古代,自己也不是波浪大卷發。
“你來幹什麽?”暴龍唇角微不可見地揚了揚,壓下手中的激動。
“我來找一位故人,想告訴他我不但不會死了,還可能長命不老。”陸曼聲音清冷,“現在我想不用了,可以原路返回了。”
聽到前半句,暴龍的心已經暖得如炎炎夏日,聽到後半句,暴龍的心剎那間變冷。
原路返回?回到淩錦身邊?
暴龍沉了臉,一步一步向陸曼走來。他每走一步,靴子便發出響亮的聲音,金吾衛就退後一步。
暴龍走到陸曼面前,沉着臉瞪着她。
陸曼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暴龍忽然俯下身子,用嘴堵上那張微啓的朱唇。
陸曼沒有躲閃。反而象前世一樣,雙手攀上他的脖子。
良久,兩人這才默契地放開對方。
“你可知道這是哪裏?”暴龍問道,這是他的地盤,她既然來了,哪有輕易回去的道理?
“這是丹國,要不怎會出現金吾衛?”陸曼冷笑。
暴龍目光掃過金吾衛的屍體。臉色森寒。
“老婆。我會給你一個解釋。”暴龍寒着臉道。
“我真不敢相信,丹國國內竟然有事可以瞞得過大名鼎鼎的暴龍,除非關系到女人。”陸曼要笑不笑看了暴龍一眼。
暴龍天生就是駕馭別人的人。哪裏有暴龍駕馭不了的金吾衛?暴龍能做丹國的皇帝,自然對丹國的事情了如指掌,陸曼相信自己一踏入丹國的國土,暴龍已經知道了。不然那裏會來得這麽快?
暴龍心裏咯噔一聲響,臉上卻露出不動聲色的笑容。“一個,自始至終就一個。”
“最好是一個。”陸曼似笑非笑再看暴龍一眼,轉身走進驿站。
暴龍跟在陸曼身後,被陸曼那一眼看着毛骨悚然。這個女人是什麽性子。他太清楚了。暴龍慢慢挺直胸膛,似乎這樣可以理直氣壯一些,可以證明他的無辜和清白。
事實上。他真的是無辜的,粗心大意之下被人算計了。而且算計他的人還是心心念念要将陸曼弄到手的淩錦。他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就是沒有警惕與前世的陸曼擁有同一張臉的石素素身上。正是同一樣張,讓暴龍放下戒心。
暴龍咬牙切齒,淩錦,事不過三。
要不是看在錢小姿的份上,他不想陸曼難做,東周與丹國此刻早已戰火連天,東周估計早已生靈塗炭,或者不複在了。他和淩錦之間,只能存在一個,他如何能不明白這樣的道理?為了陸曼,他一直對淩錦忍了又忍,不想卻被他有機可乘。暴龍之所以強忍淩錦,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從天下大局出發,暴龍早想好了找到陸曼後,與陸曼一起過平靜淡泊的生活,根本沒有想過做什麽皇帝,更從來沒有想過為天下人背江山這個擔子。淩錦生于帝王之家,是天生做帝王的人,将江山扔給淩錦最合适不過。
整個天下與一個女人相比,淩錦應該不會再來和他搶女人了吧?
驿站裏,玉竹朝陸曼道,“小姐,我們中了師父的毒,這個下毒的人比師父還要高明。”
玉竹的目光固執地看着陸曼,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沒有錯。
能将制南星的毒術發揚光大的人,無疑是暴龍。
暴龍為何要毒倒玉竹和赤芍?是方便截殺她嗎?
“小姐,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畫不知心……”赤芍站在玉竹這一邊。
陸曼看向兩人問道,“他可有傷害了你們?”
“沒有。”玉竹和赤芍齊搖頭。
“這就是了,我相信暴龍。”陸曼毫不猶豫道,她相信暴龍不是想殺她的人。
可向玉竹下毒的事,又如何解釋?
“小姐,我曾聽師父說過,大還丹就算被吃進肚子裏,飲那人的血,食那人的肉,功效要更好……”玉竹期期哎哎道,連她也不敢相信,對小姐那樣寵愛的丹帝,會是要小姐性命的人。可那又怎樣?容太子也對小姐很好,結果呢?
小姐剛進丹國,就遭到了金吾衛的截殺。金吾衛只聽命于歷代丹國皇帝,這是天下人周知的事情。不是丹帝還有誰?
“閉嘴。”陸曼冷聲道,她不允許任何人懷疑暴龍。
玉竹和赤芍不敢再說話了。
陸曼跟随着暴龍回到丹國皇宮中,被暴龍安排住入皇帝寝宮,與暴龍一起同吃同住。
暴龍一返回皇宮,就聽聞丹城發生暴亂。
自從在驿站發生刺殺陸曼的事情,暴龍被吓怕了,一邊着手清理對陸曼動手的金吾衛,一邊自然不肯丢下陸曼獨自一個人在皇宮中,只命半夏去。
誰知,半夏去了很快就傳回消息,要求暴龍派重兵去鎮壓暴民。暴龍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隐隐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陸曼道,“你去吧,快去快回,我也正好熟悉一下這裏。”
暴龍盡管千萬不願意,也只得告別陸曼後便出發了。
陸曼在丹國皇宮中,盡管暴龍不在,但知道這裏是他的家,心裏也暖暖的,決定幫助暴龍好好守着他的家,等待暴龍歸來。宮人稱呼她為陸皇後,她也不抗拒。她知道暴龍性子灑脫,一個丹國甚至整個江山都無法束縛暴龍的腳步,更沒法束縛她的自由,這些人想叫就叫好了,她遲早會和暴龍離開的,又不會少一塊肉。
☆、206.大結局
丹城內,暴龍暴躁地吩咐道,“直接派兵深入腹地,将這些造反的人給我連根拔起。”
“皇上!”跟随暴龍一起去丹城的大臣驚呼一聲,“這個丹城,民風質樸純良,估計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還是采取懷柔的政策比較妥當。”皇上一向愛民如子,很少用這樣暴力血腥的手段,更何況是連根拔起?這次明明可以用懷柔政策就事半功倍的,皇上為何看上去心浮氣躁、一點也不耐煩?
大臣暗暗看向半夏,半夏擡頭看天。龍哥哪裏不知道懷柔政策好,只是懷柔政策就得慢慢安撫,皇宮中有了牽挂,龍哥在這裏一刻也不想待。這些人要造反也要看看黃歷挑個黃道吉日,這個時候正是龍哥攜帶陸皇後回宮的時候,不是正正撞在刀口上嗎?
暴龍根本不聽大臣的勸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血腥手段平息動亂,匆匆返回皇宮陪伴陸曼。他早想好了,等安排好丹國的事情,就丢下這個攤子收工走人不幹了,陪伴着陸曼暢游天下。這是他前世就想做的事情,只可惜……不過今世還來得及,雖然這個天下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天下,但又有什麽要緊?要緊的是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
令暴龍意想不到的是,石素素竟然先一步返回丹國皇宮中。因為暴龍對石素素無下限的寵愛,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攔她進入皇宮。暴龍将她送回礦山後,從來沒有想過石素素還會回來,待到發現石素素回宮。石素素已經與陸曼在宮中相遇了。
石素素對皇宮,自然比陸曼還要熟悉。她一進宮,立即找到正在禦花園裏曬太陽的陸曼。
太陽底下的陸曼,看着石素素娉娉婷婷向她走過來,目光停留在石素素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上,然後眯了眯眼。
“素素見過皇後娘娘。”石素素跪在陸曼面前,雙手下意識地撫在小腹上。
陸曼目光再一次掃過石素素微凸的小腹。忽然間覺得心煩意亂。一股難言的疲憊湧上心頭,她閉上眼睛,慢慢說道:“起來說話。”
石素素低聲嗚咽起來。用膝跪行到陸曼面前,“素素死罪,皇後娘娘不饒恕素素,素素不敢起來。”
“那你就跪着吧!”陸曼再也沒有看石素素一眼。聲音懶洋洋道。
石素素一噎,這似乎和想象中有些不同。面對這麽多宮人。陸曼不是應該扶起她獲得賢後的名聲嗎?就算是裝模作樣也好,她哪裏想到陸曼連裝模作樣都不屑?
“素素不該懷了皇上的骨血……娘娘打素素,罵素素,素素都心甘情願……素素只求娘娘留下皇上的一絲骨肉……”就算是獨角戲。石素素也只得硬着頭皮把這場戲演下去。
皇宮周圍隐着上百雙眼睛,暗暗看着這一幕,也暗暗為她們敬仰的素素姑娘捏一把汗。
陸曼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石素素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了。她說什麽呢?
“娘娘,素素是死罪……求娘娘處死素素……”石素素不停地低聲垂泣不停地凄聲哀求。楚楚動人惹人憐惜,令聞者哀傷聽者動容。
陸曼覺得,讓一個大着肚子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如果自己再不原諒她,簡直就是她罪大惡極。她慢慢睜開眼睛來,看着石素素一字一頓地道:“若你真想死,一頭撞死在宮門就是,再不濟,你剛經過禦花園時也可以雙眼一閉跳下湖裏,我絕不命人救你,又何必跑來求我處死?”
石素素咬着唇盯着陸曼,眼中全是不置信,似乎想不到陸曼會說出這麽絕情的話來。
陸曼冷笑道,“你特意挑一個暴龍不在日子來,就不怕我将你殺了,或是打掉你肚子裏的孩子嗎?”
皇宮四周頓時落針可聞,只有輕風慢慢吹着宮燈的呼呼聲音,似乎訴說着陰謀。
石素素心中一驚,手掌緊緊貼在肚子上,肚子是她唯一的依仗。
她擡起頭來看陸曼,只見陸曼正用漫不經心的目光盯着她。
“抑或是,暴龍在的時候你不敢來,只有等他不在的時候你你才敢進宮來?”陸曼的聲音有一絲冷意,不管如何,石素素肚子裏的孩子一定是暴龍的。不然的話,就是借石素素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進宮來找她。
暴龍為人殘忍無情,她最清楚了。難道眼前這位石姑娘不清楚嗎?抑或是,對這位石姑娘令類?
石素素一噎,被陸曼猜中心事,想到暴龍的行事手段心中十分惶恐,但她知道這是她今生唯一的一次機會,她咬牙豁出去了。
“素素是死罪,請求娘娘恕罪。”石素素低頭道,她是真的怕這個女子會殺了她,也不敢一味求死了。
“是皇上要臨幸你,又不是你想讓他臨幸。”陸曼冷冷道,“如果你是死罪,那暴龍更該死。”
四周又是一靜。陸皇後這是什麽道理?皇帝臨幸女子不是天經地義嗎?怎麽就該死?
石素素一聽,徹底放下心來。她賭對了。
“曼曼說得對,我更該死。”陸曼身後傳來暴龍愧疚沉痛的聲音。
陸曼慢慢站起身來,轉過身看了暴龍一眼,冷冷道,“你的确該死。”
暴龍動了動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的确該死,他能了解陸曼此刻的心情,一個懷着你心愛的男人的孩子跪在面前求你成全,換了任何一個女人也受不了。
若是換了他,他早就揮刀殺了眼前的情敵了。
“暴龍,我想問你,是不是你給玉竹和赤芍下的毒?”陸曼盯着暴龍問道。
“是我。”暴龍低頭道。陸曼一入丹國的國境,他就知道了。那時的他正要出境去東周找她。想不到兩人竟然相逢,他給玉竹和赤芍下毒,是想調開玉竹和赤芍,想給陸曼一個天大的又驚險又浪漫的讓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驚喜。誰想到,聽命于他的金吾衛竟然要暗殺陸曼?他不得不改變主意,直接出現在陸曼面前。
“我只是想……”暴龍道,玉竹和赤芍是她最親的人。他是不會傷害她身邊的人的。
陸曼卻打斷他。“你也相信長生不老這種鬼話?”
暴龍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臉色頓時慘白。
“曼曼。至今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暴龍慘笑,“在你眼裏,我是這樣的人嗎?”
陸曼看他一眼。那一眼,有着錐心徹骨的冰寒和萬念俱灰的決絕。
“你是什麽樣的人。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陸曼冷聲道。這一次,是她歷難千辛萬苦。主動走到他面前來的,不想前面等着她的是,竟是如此不堪的場景。
說完,陸曼看也不看暴龍一眼。與暴龍身邊擦身而過。
暴龍身子一震,立即伸出手死死抓住陸曼,哀求道。“曼曼,原諒我這一次。兩世就一次。”
陸曼盯着暴龍,兩人都靜靜的沉默着,只聽見周圍的吸氣聲。
暴龍看到了陸曼眼裏的決絕,頓時心裂膽寒,緊緊抓住陸曼,不肯放手。
暴龍也不解釋,只是目光倔強地與陸曼對視。
他做了就是做了,錯了就是錯了。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他不想為自己的行為找任何借口,也不屑。
“暴龍,你置我何地?”陸曼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子問道。
“我的心上。”暴龍很少見過陸曼這種表情,頓時一陣難過。
“那石素素呢?”陸曼的目光還在盯着地面。
“在我的眼裏。”暴龍如實答道,“因為她……你看看她的臉就知道了。”
陸曼擡起目光冷冷掃過石素素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陸曼問這話的時候,清冷的目光盯向暴龍。
暴龍呼吸一緊,低頭一聲不吭了。其實不完全是他的錯。是石素素乘人之危,趁他醉酒偷偷爬上他的床。可他畢竟是做了,做過的事他不想否認,也不屑否認。
他以前也有過無數的女人,可沒有一個留有他的種……
“你置那個孩子何地?”陸曼看着暴龍幽傷的眼睛問道。
暴龍心中一痛,眼裏帶出沉重的悲傷,緩緩松開陸曼的手。
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留下她。可是他懂她,所以不想勉強她。
暴龍的手一松,陸曼已經飄然而去。
暴龍快速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一片衣角從他手中滑走,他的手久久沒有放下。他雙唇緊緊抿着,卻眼眶發澀發紅,一種絕望的痛象是從骨子裏溢出來。就是那世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絕望過。因為那時他還有希望,就算是死,也帶着希望死去。如今,看着已經消失在花園轉角的身影,偏偏無論如何伸手卻抓不住,他知道這個女人要多絕情就有多絕情,也許他今生今世再無法走進她的心,所以他心底是如此的無奈和絕望。
他回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原地的石素素,那種熟悉的臉讓他的心神一種恍惚,忽然間內心感到無盡的疲憊,這張熟悉的臉,讓他說不出責備的話來,只得生硬地道,“起來吧!”
石素素內心一種狂喜,她終于成功了。陸曼一走,丹國皇後的寶座她指日可待。有了孩子做籌碼,她怎會敗給陸曼呢?
想到孩子,她的臉色微微一白。
暴龍并沒有如石素素想的一樣,冊封她為妃子,而是把她置在一個華麗的宮殿內,看似奴仆成群,實質是把她給軟禁了。看樣子,不到她生産完,是不會放她出來了。石素素這才真正慌了起來。
***
暴龍一面嗜酒買醉,一面讓探子四處尋找陸曼的下落。可陸曼就象從這個時空消失了一樣,根本無蹤無影。他知道,如果她不想讓他找着,他一時半會還是找不到她的。
況且。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淩錦又怎會讓他找到她?
恰恰陸曼趕到丹國,就遭遇暗殺。恰恰他們回到皇宮,就迎來一場民亂。恰恰他不在,石素素就進了皇宮。這一場又一場的戲,他相信石素素一個人撐不起這個戲臺。石素素什麽時候與淩錦結為聯盟的,他竟然不知道。
他對誰都防備警惕。唯獨對陸曼和擁有陸曼同一張臉的石素素沒有過多防備。
令暴龍想不到的是。他傾盡所能去尋找陸曼,依然沒有找到她。甚至淩錦的皇宮,他親自夜探過。依然不見陸曼的蹤影。
“丹兄,既然來了,何不下來喝一杯?”承恩殿內,淩錦的聲音通過內力遠遠傳出來。
“一個人自斟自飲确實沒有意思。”暴龍仰頭。将淩錦倒給他的酒一飲而盡。
“再來,今晚我們不醉不休。”淩錦再次倒酒。
暴龍哈哈大笑。“淩兄如此配合我進出東周皇宮,是不是為了有人陪你喝酒?”暴龍每次來東周皇宮,比回自家還要順暢,沒有淩錦提前調開侍衛。他哪能來去自如?
淩錦也大笑,“知我者,丹兄也。”
“想不到我剩下的唯一知己。竟是丹兄。”
暴龍劍眉一揚,冷笑。“要是曼曼回來的話,淩兄置我于死地還來不及呢。”
淩錦笑聲一頓,然後繼續大笑,“丹兄又何嘗想我好好活着?只是丹兄更勝一籌,藏在心裏,我卻出手了。”
暴龍也笑,“那又如何?她不是一樣離我而去?”
淩錦督他一眼,“最少你還有機會,我連機會都沒有了。”
暴龍苦笑,覺得連舌頭都是澀的,“你有小姿,至少還有機會見到她。我已經……整整一年沒有見過她了。”
淩錦将手中的酒飲盡,“我一年半,比你還多半年。”那半年,她去丹國和暴龍在一起。
她離開丹國後,沒回東周,仿佛在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淩錦與暴龍一樣,傾盡天下去尋找,結果一無所獲。但淩錦知道她一定會回來,她不要他,但要女兒。
所以淩錦哪裏都不去,只守在小姿身邊。
他們應該很快就見面了吧?再過幾日,就是小姿的生辰,錢齊的忌日。
這也是為何暴龍再次夜探東周皇宮,暴龍以為她會回東周小住幾日,可是她沒有。
最期待陸曼出現的人,除了暴龍和淩錦,還有錢小姿陸無雙。錢小姿和陸無雙提早一天住進齊王府,陸曼不會回皇宮,但一定會來齊王府。
錢齊是陸曼此生最關心最放不下的男子,可是暴龍和淩錦卻不妒忌。
齊王府被暴龍和淩錦的人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就算一只蒼蠅飛進來都能驚動。可是因着是齊王的忌日,出入齊王府的人魚龍混雜,外人有心混進來也不是絕無可能。
是夜,錢小姿早早就吹燈睡下,預感中她一定能見到娘。她一直撐圓眼睛等着,不知不覺中竟然睡着了,結果一夜無夢。錢小姿醒來後獨自不相信,娘親竟然沒有來。陸無雙同樣失望,頂着兩人大黑圈神情低落。
“娘!”
錢夫人剛躺下就被一聲低低的聲音喚醒。她霍地坐起來,望着眼前風塵仆仆的女子嘆息一聲,“你這是何必?”
“娘!”女子上前抱了下錢夫人,“我只是想來看看阿齊和小姿,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
錢夫人重重嘆息一聲。
“兒啊,你總不能孤身一人過一輩子,那兩男子都是人中龍鳳,世間難得的好男兒,你總能挑出一個吧?”
“娘,你在這種日子提起別人,當心阿齊不高興。”
“少來,我兒要是這般小氣,就不會年紀輕輕的丢了性命。”錢夫人拭淚。
“娘,是我錯了。你哭得醜死了。”
錢夫人撲哧一聲笑出來。
一大清早,錢夫人帶着個丫頭去齊王靈前上香,一直在齊王靈前逗留了大半天。
淩錦不熟悉齊王府內院的情況,自然不會去關心錢夫人身邊的丫頭。暴龍更加不會将注意力放在錢夫人身上,他的重點放在出入齊王府的人身上。
“小姿公主,無雙公主。”錢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來請錢小姿兩人,“我家夫人請兩位公主前聽經。”
陸無雙和錢小姿對視一眼。歡快地跟在大丫頭身邊去了,這一去就是半日,引起淩錦的懷疑。
“小姿和無雙怎麽去那麽久?”淩錦屏着氣,內心一陣激蕩,是她來了嗎?
百部很快探得實情回來,暗暗朝淩錦搖頭,“回皇上。錢夫人聽了高僧給兩位公主講經。”
淩錦疑心未解。親自去錢夫人的內院,沒有看見女兒的人,卻聽見屋內傳出和尚講經的聲音。淩錦探過。屋內除了錢夫人和一個長相甜美的丫頭,就是女兒和無雙,再無其他人,這才疑心盡去。若是那丫頭長相平庸。興許淩錦還會多看兩眼,說不定看出端倪。偏偏那個丫頭長得太過出色,淩錦自動忽略過。
錢小姿一被叫走,立即引起暴龍的注意。暴龍心細如發,很快将目标鎖定的在錢夫人身邊的丫頭身上。他不去看那丫頭的臉。只看她身上的黃金分割點,他注定失望了,那丫頭比陸曼高出一個頭。身材黃金分割比例正好,手腳長度恰到好處。不象是陸曼假扮的。
齊王府裏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人。
暴龍最後一個希望,放在慕容白身上。
“丹皇,我已經二年沒有見過六妹了。”慕容白淡淡笑道,“六妹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丹國,如果有六妹的音訊,還請轉告在下。”
暴龍神情暗淡下來,“是我負了她。”
慕容白擡眼看着城門遠處,似乎不願與暴龍多談。
“曼曼若回東周,一定會來找你。”暴龍固執地攔住慕容白的馬車,眼睛一直盯着車簾不肯離開。
“裏面是內子,丹皇若想謹見,是內子的榮幸。”慕容白伸手掀開車簾,馬車內露出一張圓臉,女子低垂着眉,一幅恭順的樣子。
不是她!
暴龍失望之極,不甘心地拱身讓慕容白離開齊王府。
車子駛出大街,女子清亮的聲音傳來,“大哥,我要出城。”
圓臉女子出聲挽留:“六妹,住上一晚再走不遲。”
慕容白微微一頓馬鞭,沉着聲音道:“六妹,慕容府是你的家,何必為了躲逼他們,一個人漂泊在外?”
“大哥,我沒有躲,這樣的日子逍遙自在,我很喜歡。”
誰也想不到,這一別就是十年。
十年間,東周皇與丹皇強強聯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歌舞升平。丹國和東周的百姓都十分敬愛他們的國君,唯一讓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不滿的是,淩帝和丹帝均無心政事,寄情于游山玩水,每年在宮外的時間比在皇宮還多,文武大臣想見帝王一面,簡直比登天還難。國不可一日無君,文武大臣時刻擔心國家會亂,可事實上,他們的國家被治理得整整有條,就算帝王一年不在宮,國家依然在正常運轉。
這一日,淩錦在東周與丹國交界的一條大江邊遇到暴龍,兩人只打了個照面,暴龍就往大江的東面追去。
淩錦似乎意識到什麽,心中一陣激動,也往東面追去。
暴龍追到江邊,